话音落下,那抹害怕终于没了踪影,Omega仰起脸,没同江誉对视,只视线下移,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薄唇。
不像是在怕他,更像是在怕他受伤。
江誉淡淡地瞥他一眼,面上没什么情绪。
黎珀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只要他想,哪怕一丁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法逃过他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江誉一会儿,见他脸上确实没什么别的情绪后,才不情愿地放人:“那您继续忙,我就不打扰了。”
江誉走后,黎珀站在原地,脸上情绪难辨。
其实刚靠近江誉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对方没受伤。理由很直白,那就是他没从对方身上闻见信息素的味道。但凡受伤流血,血液中一定会掺着或多或少的信息素,绝不会像刚刚那样,什么气味都没有。
至于为什么拦下他……黎珀一开始确实有个不成形的想法,但在江誉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就被掐灭了。原因很简单,他太不近人情了,根本不可能答应。
想到这里,黎珀有些心累,他揉了揉眉心,决定回去睡觉。
*
红毛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就被系统分配了一个C级任务。
他毕竟是个Alpha,身体恢复能力极强,虽然之前被打得皮开肉绽,几乎看不出人形,但经过这几天的修养,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出血的地方大多都结了痂,有些被他手贱抠掉了,露出底下刚长出来的薄薄一层嫩肉。
这次被打,他积蓄了满腹怨气。怨出身的不公,S区的偏心,以及那个让他惹上一身腥的Omega。每逢看见自己伤疤的时候,他总是会生出一些歹毒的想法,想看Omega也被打得皮开肉绽,腺体被皮鞭打烂,再也爬不起来。
他不是一直想出任务吗?那就体验一下被污染物一口一口吃掉的滋味儿。
红毛是见过队友被污染物逐渐蚕食的,布满绒毛的肢体逐渐靠近Alpha,在Alpha没注意时猛地袭击他的脖子,在后颈处注射毒液,将Alpha麻醉。丑陋的四肢慢慢拥住昏迷的Alpha,口腔内伸出锋利的刃似的牙齿,将Alpha撕碎、吞噬……
一想起当初那个场景,红毛的后背就止不住发凉。可一想到那漂亮的Omega变成这幅模样,红毛又忍不住激动起来。光是想想就要兴奋地发抖。
可惜,还没脑补完,通讯器就响了。
系统提示,两天后有一个C级任务等着他去做,地点是人类基地周边的焚尸场。
他毫不在意地瞥了任务等级,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低哼。
要不是完不成任务就得被S区淘汰,他才不做替人卖命的行当。虽然他对S区抱有怨气,但不得不承认,S区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星际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庇护所。对比丢命来说,被鞭子打两下,简直都算得上天堂了。
而且,C级任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做的C级任务多了去了。
由于时间紧,红毛没等伤口完全愈合,就和几个被分配到一起的队友出任务了。这次任务的难度和他想象的差不多,没什么难缠的污染物,虽然焚尸场鱼龙混杂,什么都有,但一枪下去就能崩死一群,毫无挑战。
只是在进行任务的过程中,红毛的额头好像被什么叮了一下,触感酥酥麻麻的,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不过几分钟,那块酥麻的地方就起了一个包。
焚尸场嘛,不仅有尸体,还有老鼠蚊子苍蝇蟑螂……物种齐全得很,所以被蚊子咬口也没啥大不了的。
红毛没在意,他扒拉扒拉过长的红色刘海,遮住了额头上那个蚊子包,然后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回去了。
红毛的刘海也是红色的,所以没人发现他的异样。再加上棕毛和他关系疏远了不少,他又没什么别的朋友,这几天都独来独往,更没机会和别人接触了。
不过红毛本身也不在意这些。眼见着身上的疤逐渐结痂掉下来,他的心情越来越好,除了额头上那个越来越痒的包。他前几天根本不敢照镜子,就怕看见自己破相了的那张脸。可这几天额头瘙痒难耐,他都快给抓破血了,那痒意都没下去。
终于,他忍不住了,于是从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
只一眼,他彻底呆愣在原地。
只见他额头上鼓起了一个白色的脓包,大概有食指圈成圈那么大,里面蓄着一包脓水,边缘还有些破损痕迹,是被红毛忍不住抓破的。
红毛心底拔凉拔凉的,难道他真的破相了?
靠,焚尸场的蚊子真毒!!!
忽然,红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
那个脓包,怎么好像在动呢?
第21章
意识到这点的红毛立刻打了个激灵,他手心顿时冒出了细汗,睫毛也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身为作战员,红毛同污染物打过的交道并不少,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深吸一口气,战栗地闭上眼,然后又用力地睁开。
可当他再次朝镜子里看去时,那股蠕动感忽然又消失了。
边缘破损处依旧泛着肉红色,白色的脓水被牢牢裹在那层肉膜里,压根没什么蠕动过的痕迹。
难道是他眼花了?
红毛使劲揉了揉眼,松手时眼前甚至都出现了扭曲的光晕。镜子里的他长相怪异,倒不算恐怖,而是有些搞笑,就像……小丑一样。
一想到这个词,红毛眼底就浮现出少许阴霾。
自从招惹上那个Omega后,他可不就成了个“小丑”吗?
额头的包泛着细细密密的痒意,红毛不耐烦地按了按,下一刻,他面容扭曲地痛呼出声。
他奶奶的,这蚊子是成精了?嘴这么毒!
脓包被他这么一按,边缘处逐渐破开一道小口,丝丝血迹慢慢往破口处涌,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白液。在红毛看不见的地方,脓包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往外顶了顶,撑得外壁浅浅鼓起,又迅速瘪下去。
那场面恶心又可怖,可红毛毫无所觉,额头的痒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心想着等待会儿训练完,一定要去白楼找药抹抹,顺便提出焚尸场灭蚊建议。
一想到这蚊子叮了不少尸体,红毛就觉得恶心。幸亏Alpha体质好,又都打过军制特效药,不会被染上什么传染病,要不然就糟了。
他一边漫无边际地想,一边朝着2号训练场的方向走。为了不被人看见额头的那个包,他只能用刘海严严实实地盖着,远处看像顶了个红锅盖似的,惹人发笑。
很快,2号训练场到了。
红毛刚走进门,视线里就撞进了个人。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下一刻,嘴角倏然咧到了最大。
哟,这不是老熟人嘛!
……
黎珀昨晚又做噩梦了。
他睡眠浅,中间还惊醒了无数次,每次醒来额头都是汗,一摸湿一手。后半夜,他直接抱着白枕头靠在床头,额头抵在枕头上睡,这才摆脱了梦魇的控制。
直到今早,他被闹钟骤然惊醒。
脑袋像挂了几斤石头,又沉又重,黎珀从枕头里抬起脸,看上去无精打采的。雪白的枕头略略凹陷下去,伸手一摸,还有些濡湿的触感,不用想就知道是蹭上的冷汗。
他抹了把脸,拖着千斤重的身躯走进了浴室。温暖的热水从头淋到脚,黑发被一根根打湿,紧紧贴上黎珀的脸侧,纯粹的黑和素润的白交织在一处,视觉效果极为鲜明,衬得他脸色像白玉一样,温和柔润。
可黎珀丝毫不在意这些,他只轻轻地“啧”了一声,然后抬起手掌,将黑发全部捋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没了碎发的遮挡,他本来柔和温顺的五官忽然变得锋利起来,眼尾上挑,神情倨傲,像只不再掩饰锋芒的狐狸。
此刻,狐狸做的却是凑近镜子,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圈,而后猛地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黑眼圈。
洗完澡后,黎珀吹干头发,换了一件崭新的白衬衫,准备前往2号训练场。
他太困了,不看点刺激的根本不行。
二十分钟后,2号训练场。
一进门,他就闻到了比上次浓重得多的血腥气。
围栏四周站着一圈Alpha,有个Alpha情绪过于激动,甚至伸手抓住围栏间的铁链,一边抓一边大声叫嚷,那架势恨不得自己钻进去。
黎珀眉心微皱,他朝平台中央看了眼,只一眼,就怔在了原地。
那里被一大片漆黑的浓雾笼着,浓雾四处奔散,隐约能从中看出个模糊的身形。那人半跪在原地,身形摇摇欲坠,可头颅却顽强地撑着,一点都没有要低下的意思。
黑雾渐渐分成几缕,从Alpha周身穿过。慢慢地,黑雾变成血雾,Alpha脸色越来越苍白,空气中血腥味也愈发浓重。
还没等黎珀看个明白,一旁抓住铁链的Alpha忽然大喊:“他不行了,快停下来!”
令黎珀奇怪的是,只有这一个Alpha这么激动,其他Alpha只是淡淡看着,没有同情,也没有嘲笑,像是个神情麻木的旁观者。
就在他思索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窥伺的目光。
黎珀直觉敏锐,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一瞥,很快就同目光的主人对上了视线。
下一瞬,他眉头紧紧皱起,戒备地看向来人。
“好久不见。”被发现的红毛并不觉得尴尬,他从容不迫地走上前,冲Omega打了声招呼,“还记得我吗?”
黎珀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冷淡地盯着来人,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红毛瞥见对方这幅漠然的模样,恨得牙根都痒痒。只不过他面上不显,反倒撸起袖子,朝Omega展示小臂上的一块深褐色的疤。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看上去笑眯眯的,但语气十分阴冷,像毒蛇一样。
那道疤足足有十几厘米长,两厘米宽,一看就是被某种鞭子抽打后留下的痕迹。黎珀看过视频,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可他不说,只撩起眼皮,问:“你想干什么?”
红毛咧嘴一笑:“我猜你现在心里一定很得意吧?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弄成这幅德行,很爽是不是?”
忽然,他换了一副嘴脸,眼神也变得阴鸷:“没想到吧?我没被打死,还好好活着呢。还是你能装,表面无害单纯,其实内心歹毒得很。我当初没棕毛说得难听吧?你却不依不饶,把我逼成这样,让我沦为笑话!很得意是不是?”
被扣上“歹毒”帽子的黎珀:……
他没应,也没反驳,只静静地看着他,眼底甚至带上了抹怜悯。
瞧,像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多可怜呐。
而这目光无疑刺痛了红毛本就自卑逞强的内心。他面色狠戾,几乎下一瞬就要抬手——
忽然,半空中浮起了一行字,打断了他接下来的举动。
【LOSE】
与此同时,那个情绪激动的Alpha瞬间松开铁链,冲上平台中央,将仰躺在地上的血淋淋的Alpha抬了下去。
紧接着,人群中传来了议论的声音:
“下一个谁上?”
“单人还是对打?”
红毛呼吸不稳,他耳尖地捕捉到了这抹声音,心头瞬间一动。
紧接着,一道冰冷无机质的机械音在训练场半空响起——
【B级作战员红犹,请求对战E级作战员黎珀】
下一秒,黎珀面前浮现出一块巨大的光屏,上面有两个按钮:
【接受】/【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