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不过开了一枪而已,明明第一次开枪的时候缓一会儿就好了,为什么这次反应会这么大?
浑身都好热。
浑身都好痒。
想被咬,想让牙齿戳破薄薄的皮肉,想闻到血的腥气。
……也好渴。
就在黎珀胡思乱想之际,他鼻尖忽然闯入了一股味道——一股淡淡的玫瑰味。
闻见味道的下一秒,他骤然清醒,眼底罕见地多了抹慌乱。
哪来的玫瑰?武器库里怎么可能有玫瑰?
既然不是武器库里的,那……
一想到那种极为棘手的可能,黎珀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从没闻到过自己的信息素,因此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也没办法从旁人嘴里得知。
没想到,居然是玫瑰味的。黎珀和玫瑰很熟,毕竟送他玫瑰的人每年都得排长队,只不过他从没收过,也没细闻过。
如今细细闻起来,这味道居然还很好闻,里面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清冷,稀释了玫瑰的浓烈,浓淡相宜,极为惑人。
等等……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黎珀用力闭了闭眼,清除掉脑海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他的眼眶被熬得通红,眼尾更甚,远处看甚至像被抹了胭脂。
额头冷汗密布,黎珀费力地撑起头颅,然后垂下右手,摸索左边的裤袋——他记得自己的抑制剂就放在那个位置。
黑色长裤本就紧身,此刻他的坐姿更是将那块布料绷得死紧,一点缝隙都不留。抑制剂的盒子被裤袋牢牢束缚在内,四角撑起,尖锐的弧度磨得黎珀手指生疼。他本就没什么力气,手指软绵绵的,根本探不进去,更别提把抑制剂盒子给抽出来了。
黎珀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无力感。
浑身热到极点,细细密密的痒意顺着后颈扩散开来,爬遍了他的全身,没有一处躲得过。不仅眼眶遭殃,连眼珠都逐渐攀上了血丝,眼睛干涩又难受。
为了缓解眼眶的干涩,黎珀用力逼出生理性的眼泪,岂料用力过猛,泪珠直接顺着眼角滚了下来,直直流到颊边。
可黎珀顾不上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忽然从心底蔓延上来,奔着全身流去。紧接着,黎珀忽然有些口干舌燥,遏制不住的渴意涌了上来,逼得他舌根止不住分泌出唾液。
好渴。
好想喝水。
因为缺水,黎珀的双眼更加干涩,他不得不用力挤出更多眼泪,才能不让自己难受得闭上眼。
裤袋终于在他的努力下掀开了一条缝,黎珀忍着手指的剧痛,努力戳进去,将抑制剂盒子够了出来。
抑制剂盒子的边角极为锋利,黎珀的手指险些被割破,还好最后一刻他及时松手,那里只被划出一道深深的白痕。
颤抖的手指握住抑制剂的盒子,黎珀急着打开盒子取出抑制剂,却在此刻绝望地发现盒子外面还有一层严实的薄膜。
薄膜滑又紧,黎珀双手本就使不上力气,根本不可能精细地撕开薄膜袋。
情急之下,他只能上牙咬。
可是,手都使不上力气,更别提牙了。纸盒光洁的表面被咬出一个牙印,可那层薄膜却无动于衷,根本没有半分破损的意思。
黎珀绝望了。
好不容易拿出抑制剂,却不能用,这无异于给人希望又给人绝望。而且就算打开了薄膜,他就能使用抑制剂了吗?不见得。万一需要组装试剂、查看说明书……光是想想,黎珀就受不了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黎珀明白,他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身体的渴求已经到了一种可怖的程度,它完全压下了精神力被抽空的那种空虚感,正在用别的填充黎珀的脑海,蚕食他的理智。渐渐地,他心底生出了另一种空虚感——那是对alpha的渴求。
下一瞬,黎珀忽然不可遏制地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要不要冲出去,随便找个alpha标记自己,然后结束这段煎熬的痛苦?
实在是太煎熬了,黎珀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如此难受过。就算当初在白楼的病床上,被边庐使用那么多医疗机械救治,黎珀也没觉得如此难熬。
但是,在念头冒出的下一瞬,黎珀就毫不犹豫地掐灭了。他有精神洁癖,要是让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人碰他,不如去死。
他现在的一切想法都来源于omega发情的本能反应,要是他如此轻易地就被本能操控,那他和街上那些发情的公狗又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
黎珀强忍痛苦,他无力地垂下额头,张开嘴,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脑海中残存的理智逐渐涣散,黎珀狠狠地咬了口唇瓣,这才勉强又拉回一些理智。不知不觉间,他的唇瓣已经被咬至泛白,只差一点就得破皮出血。
可黎珀依旧没有要放过自己的想法,他一手不死心地攥着抑制剂,另一手去摸索落在地上的白金色手|枪。意识迷乱间,他甚至想,要是真有alpha冲进来了,那他的枪口应该对准谁?
alpha还是他自己?
手|枪最终还是被黎珀握进手里,他死死地攥着,拇指离板机处仅有半寸。他甚至做好了给自己大腿来一枪的准备,流点血而已,反正不会死。
此刻的omega满脸潮红,眼眸变得混乱而迷离。黑色碎发浸了冷汗,若即若离地贴在他鬓侧,衬得他面色苍白又柔弱。
由于发情期的缘故,他的脸庞显得柔软又可怜,看上去就很好欺负。可那双湿润眼眸里射出来的视线却固执又锋利,为他整个人都添了几分破碎感。
渐渐地,他放弃了抱着双膝的姿势,生无可恋地向后仰,依靠在墙壁上。墙壁很冷,他需要利用这点温度为身体降温,让自己保持一丝理智。
毕竟,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精神力消耗所带来的空虚感被逐渐填补,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汹涌的热意。
黎珀慢慢松开紧咬着的下唇,他舔了舔唇瓣,本想润一润唇,却适得其反,让唇舌变得更为干渴。
又热又燥,黎珀迫不得已分开唇,缓解着无处释放的燥意。湿润的舌尖在冷气的影响下变得冰凉,黎珀无意识地咬了咬,顿时疼得一缩。
草,疼疼疼!
这点刺激性的疼痛也适时唤醒了他的理智,黎珀又挤了几滴眼泪,本欲再挣扎一下,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内心瞬间警铃大作,他强撑起眼皮,警惕地盯着钢门,握住手|枪的右手也适时用力。
“嘎吱——”
下一秒,钢门被缓缓推开,黎珀用尽全力举起手|枪,对准来人,冷漠开口:
“滚出去。”
……
解决完一个S级任务后,江誉将处理方式上报至S区内网,然后顺道归还武器。
这个时间点武器库依旧没人,江誉独自一人走到武器库最深处,划开权限光屏、验证通过。
还完武器后,他扫了眼时间,见时间还早,他准备前往黑塔处理剩余工作。
就在他刚走出去两步时,鼻尖忽然闻到了一股极为特别的香味。
江誉眉心微蹙,抬眼看向味道的来源——是普通作战员的武器区。
作为alpha,他对气味极为敏感,几乎是一瞬间就分辨出了这是信息素的味道。这么特别的信息素,自从他进S区以来,也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那个S区唯一的omega。
但omega不属于作战员,不在任务的接收范围内,按常理,武器库他应该是进不来的,那此时此刻,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忽然,江誉想起了白楼那一幕。
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但还有一点,这里并没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
鼻尖的玫瑰味越来越浓,江誉思忖一瞬,还是准备上前看看,他没有忘记omega拿的那些抑制剂,如果是意外发情,那就麻烦了。
直到走近,他才发现那扇钢门并没有关紧,只是虚掩着,还留了一道缝。透过缝隙,属于omega信息素的味道扑面而来,横冲直撞地闯入江誉鼻尖,侵略他的呼吸和感官。
迟疑一瞬,江誉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迈入房门的那一刹那,他抬起眸,对上的却是一道黑洞洞的枪口。
以及一道沙哑却微弱的:
“滚出去。”
……
黎珀压根没想到来人会是江誉。
他本以为会是那些闻着味儿来占他便宜的alpha,都已经做好了开枪的准备,却在举起枪的下一刻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枪口微不可察地晃了晃,黎珀精疲力尽地扔下枪,低低地喊了一句:
“长官。”
不知是不是江誉来了的原因,黎珀忽然觉得空气更燥热了,黏稠又痴缠地包裹着他,几乎要让他窒息。
玫瑰味信息素更加浓郁,几乎比之前浓度高了一倍,它见缝插针地填充在空气里,剥夺着两人的呼吸。
黎珀难耐地垂下眼,眉眼之间红意更甚。眼眶中的水雾逐渐盛满,他越来越焦渴,只能徒劳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瓣。
他很想让江誉出去,但刚刚那茬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他根本没力气再多说一个字。
周围越来越热,他越来越渴,眼底也越来越红。
到最灼热时,眼前的空气甚至都微微扭曲变形。黎珀受不了了,他眼底水痕渐渐加重,甚至有隐隐往外冒的趋势。
本能在影响着他,他能察觉到alpha就站在离他几米远的位置,他只要微微伸手就能让他过来,然后求他标记自己。
而且这个alpha不是别人,是江誉。
黎珀喜欢他的长相,虽然不怎么了解他这个人,但在短暂的接触中,江誉给他的感觉和那些被下半身支配的alpha不一样,他不会因为外貌就对他见色起意。
所以……要被他标记吗?哪怕只是个临时标记?
不。黎珀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假设。
他不愿意。
他对他的好感仅仅停留在表面,江誉对他更是没什么感情。两个互相没有好感的人,怎么可以干那种事?黎珀的原则不允许他这样做。
想到这里,黎珀暂时稳下了心神,放弃了那极其荒谬的想法。
可下一秒,空气里忽然多了些别的味道。
就像雪山上的冷泉,冰冰凉凉的,泛着一丝冷意。而这对于此刻热意上涌的黎珀来说,无疑是甘霖雨露。
黎珀要崩溃了。
要是没有这信息素的味道,或许他还能忍,但此刻江誉的信息素极为影响他,几乎快要击溃他的理智。
他该怎么办?
手|枪枪身已经被黎珀的手心捂到发热,黎珀攥紧了又松开,反反复复几次,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