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五层温度极低,所以黎珀的手指也是冰凉的。带着凉意的手指触上一片温热柔软的皮肤,顷刻间,一股细微如电流的触感顺着手臂蜿蜒而上,传到了江誉的神经末梢,连相连的肌肤处都激起了一片战栗。
那只不老实的手一直往江誉袖口里钻,甚至还得寸进尺,要继续往上。
江誉鲜有情绪的眸子里罕见泛起了一丝涟漪,他没有犹豫,立刻抬起手,掐着omega的腰将人推远了些,冷声道:“你是个omega。”
“?”黎珀眼底浮起一层真情实感的疑惑。
对啊,他是个omega,有什么问题吗?
他本来还在认真摸索,可他摸来摸去,都没察觉到哪里有凸起,更没摸到疤。
难道植入芯片没什么肉眼可见的痕迹?就在他陷入思考的时候,江誉忽然把他推开了,力道虽然不重,但他还是很生气。
思及此处,黎珀一脸委屈:“你推我干什么?”
“……”见黎珀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江誉冷着脸挑明,“omega要学会自重。”
等等,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黎珀最讨厌被人冤枉,他下意识反驳道:“我哪里不自重了?”
江誉冷冷瞥他一眼:“那你刚刚在干什么?”
黎珀理直气壮地开口:“摸芯片。”
“我怕植入芯片会留疤,所以就想摸摸你的。但是你一直不搭理我,我就只能自己上手了。”
其实撸起袖子看看也不是不行,但黎珀怕眼见不一定为实,所以衡量后还是想摸一摸,可惜对方不配合。
江誉闻言垂下眼,微冷的视线对上omega的眼睛,审视性地看向他眼底。待看清他眼底没有半分说谎的痕迹后,他默了默,终于开口:“是谁告诉你,芯片一定会在手臂上?”
“……”黎珀哑然。他从没想过这些,还以为所有人都一样。
此刻,江誉正盯着他,黎珀没办法,他唇瓣开开合合,最终说了实话:
“第一个被寄生的alpha不是启动了自|爆程序吗?他当时咬的就是小臂……我还以为你们一样。”
想了想,黎珀又问:“所以,长官您芯片的位置不在小臂吗?”
江誉没什么表情地回:“不是。”
黎珀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我可以自己选芯片植入的位置,对吗?”
“嗯。”
黎珀恍然。紧接着,他又好奇地问:“那长官,您的芯片在哪里呀?”
江誉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只瞥了omega一眼,然后抬脚走向一旁,按下机器的某个按钮:“不会留疤,过来。”
黎珀没执着于答案。知道植入芯片不会留疤后他就放心了不少,虽然还是介意芯片会不会导致皮肤凸起,但这在能成为正式作战员面前都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乖乖走上前,站在江誉旁边。
“想好植入位置了吗?”
黎珀还真没想好,他看了眼机器,问:“怎样可以启动自|爆程序?”
江誉言简意赅道:“精神力或者暴力。”
黎珀懂了,原来第一例被寄生的alpha就是选择了暴力自毁的方式,为他的一生画上了惨烈的句号。
“那就大腿吧。”思索过后,黎珀敛了敛眸,轻声道。
江誉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但最终什么都没问,只按下了另一侧按钮。
随着江誉的动作,机器最上方的连接处逐渐敞开一道缝隙。紧接着,横竖交替的几道深蓝色电波爬上机器的表层,组成了一道四四方方的框架。
仅仅过去几光秒,深蓝色电波就化为实质,同机器暗轨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随后,机器内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可容纳一人的空间。
黎珀迟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江誉,江誉以为他在害怕,于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疼。”
他其实没想到这点,但既然江誉这么说了,黎珀也就没再犹豫,弯起眼睛道:“好的,长官。”
说完后,他将视线移到那处空间里,一脸平静地走了过去。随着他迈入的动作,他的身影连同整个空间一齐消失不见。
江誉站在原地,面无波澜地收回视线。鼠蹊处,精密且智能的芯片微微凸起,被掩在薄薄一层皮肉下,早已与他的体温融为一体。
……
被机器刺破皮肤的那一瞬间,黎珀眼前霎时一黑。
大腿内侧传来一道刀割般的剧痛,像是有人拿小刀剌开了他的皮肉,又刺又疼,痛极了。
黎珀欲哭无泪,他真的信了江誉的鬼话,以为不疼,所以压根没做任何心理准备。没想到轻信他人的代价如此严重,他额头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
草……
他真想骂人。
猛烈的剧痛过后,黎珀忽然察觉到一抹冰凉。还没等他想清楚那是什么,忽然又传来了一抹令他差点逝去的痛感。
就在黎珀快要忍到咬破嘴唇的时候,那抹剧痛终于放过了他。黎珀松开下唇,劫后余生地喘了口气。
妈的,连麻醉剂都舍不得打,怎么比白楼还小气?
忽然,脑海中响起了一道声音:【自|爆芯片植入完毕】
滋啦——滋啦——
无机质的电流声响起,数道深蓝色电流瞬间包裹黎珀全身,下一秒,他被传送到了机器外。
黎珀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大腿内侧传来一道清晰的痛感,他被疼得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就在他快要软倒在地面上的时候,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扶住了他。
“怎么了?”
“疼死了……”黎珀声音气若游丝。他耸拉下眼尾,一脸委屈地抱怨,“你骗我干什么?“
”疼你就直说啊,我还能有个心理准备。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刚刚差点要死了。”
“你们alpha皮糙肉厚就算了,但我是个omega,哪里能和你们一样。”
“连麻醉剂都不舍得打,好小气。”
“和长官你一样,连摸一下都不给,真小气。”
黎珀越说越委屈,于是压根忘了对方的身份,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其实他根本没这么脆弱,他之前爱玩极限运动,受过的伤比这严重不少,也没见他朝谁抱怨过,甚至全程一声不吭,硬是自己一个人扛下这难捱的疼痛。
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噼里啪啦朝江誉说一堆,甚至每一句都不带重样的。
“……”
听完后,江誉也陷入了沉默。
他眉心蹙起,扶着omega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黎珀以为他是故意的,更生气了。他挣扎了一下,想摆脱他的手:“你不满意就直说,干嘛弄疼我,放手。”
可江誉没松开。他只是稍稍放轻了力道,无奈开口:“别动。”
黎珀偏不。
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那他也太不值钱了。
见omega一直在挣扎,江誉眉心蹙得更紧。他从没遇到过这么娇气任性的omega,比外面那些不服管教的alpha难缠多了,不仅不能动手,就连重话都不能多说一句。
江誉有些头疼,他面色微冷,蹙眉道:“听话。”
“……”黎珀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
“你在生气吗?”忽然,黎珀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他苍白着脸,冷静地问。
江誉蹙眉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好,我知道了。”黎珀垂下眼,眼底没什么情绪。“芯片已经植入完了,长官,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了。”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耽误长官您的时间了,很抱歉。”
江誉盯着忽然安静下来的omega,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他说不上来,只能微微颔首。
察觉到江誉的动作后,黎珀没什么表情地从他手里抽出了胳膊,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他那里刚被植入芯片,不能磨,所以走路姿势看上去有些奇怪。但黎珀对此毫不在意,仍坚持往前走。
突然,一股力道从后面拽住他,把他又扯了回去:“吃了。”
黎珀侧眸一瞥,是一片白色药片。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也并不关心:“不用,谢谢长官好意,我心领了。”
江誉瞥了一眼黎珀固执的侧脸,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几秒,他垂眸,盯着掌心里那片白色止痛药,声音没什么起伏:
“距离我被植入芯片起,已经过去了五年。没想骗你,只是忘了。”
“这片是止痛药,把它吃了。”
江誉语气很淡,不像是解释,但这已经很难得了。
黎珀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收回视线,没再说话。他见好就收,也没再闹脾气,只从江誉掌心里捡起那片药,仰头咽了。
“要水吗?”
黎珀笑了下:“你有吗?”
“没有。”
“那就不要。”
“……嗯。”
黎珀没有问江誉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止痛片,他知道自己就算问了江誉也不会回答,索性没再浪费口舌。
止痛片见效很快,黎珀的腿几乎瞬间就不疼了。他轻轻拂开江誉的手,原地试探着走了几步,果然好了。
黎珀有些惊讶,他从没用过见效这么快的止痛药。
腿好之后,他本来想直接走人,但又想到什么,侧眸问江誉:“对了,我那两个队友怎么样了?死了还是……?”
江誉视线落在黎珀脸上,盯了一会儿后才开口:“没死。”
黎珀眼睛微微睁大:“您怎么知道的?他们是回S区了吗?”
江誉否认:“芯片能感知到生命体征。”
黎珀想到什么,忽然脸色一变:“难道我以后去哪里,这个芯片也能检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