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江誉觉得好笑,他没急着起身,只揉了揉他的头:“吵醒你了?”
黎珀摇了摇头,停顿几秒,又点了点头。他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却没翻身下去,只压在江誉身上,问他:“要不要再睡会儿?这才几点。”
江誉没说什么,只淡淡道:“不早了。”
“哦。”黎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把手慢慢地移了下去。江誉察觉到他的动作,想攥住他的手,却被他像泥鳅一样滑开了。直到手心里沾了黏.腻,黎珀才漫不经心地抽回手,准备从江誉身上翻下来。
可这次,江誉却没允许他挣开手腕。黎珀走不掉,只能撩起眼皮,一脸无辜的看向江誉,明知故问:“你不是要起床?”
江誉瞥了他一眼,问:“不困了?”
“困。”黎珀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长官,你有要事在身,先去工作吧,我继续睡一会儿。”
闻言,江誉不再废话,直接动手。黎珀这下傻眼了,他紧紧地扯住自己的衣服,一脸心虚地开口:“不行,我腰.疼,你昨晚……”
话音未落,他的唇.瓣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捻了捻。聪明如黎珀,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江誉的意思:“你……”
江誉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没什么波澜地问:“不愿意?”
黎珀的头几乎立刻就要点下去了,可猝不及防地,他被重重一顶。身形瞬间变得僵硬,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有些结巴:“不、不行……你不知道你有多能折腾人……”
江誉还是头一次收到这种评价,他扬了扬眉,神色显然有些意外。黎珀对上他的视线,本以为他会放过自己,正要松口气,却在下一秒听到对方开口:“那我这次轻一点。”
……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黎珀一个人,他盘腿坐在床上看通讯器,手指习惯性地抵着下巴思考,突然一不小心走神了,指节重重地擦过唇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黎珀的唇色一直很淡,但如今却像被什么掐过一样,显出几分靡.色来。他嘴角破了,嘴唇也肿着,光是这些还不算,里面更过分,他未来几天都不想开口说话了。
黎珀叹了口气,他不懂江誉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一点都不知道节.制。更不懂他为什么要在结束后亲自己,还亲了那么久。
花了十分钟收回思绪,黎珀拿着通讯器跳下床,准备去客厅里拿袋营养液喝。营养液的味道很奇怪,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黎珀总觉得和不久之前自己被迫咽下去的液.体有点像。他皱了皱眉,又尝了一口,这次忽然觉得不像了。
果然是心理作用,黎珀无奈地想。
喝完营养液后,他走到衣柜前,准备挑几件衣服穿。这次来上城区,他没带多少衣服,只有几件衬衫,这对于不出门的他来说显然够了,但现在要出门了,他不能只穿这几件,于是只能打开衣柜,挑几件江誉的。
衣柜里黑色衣服居多,只寥寥掺着几件白色的,一抹亮色都瞧不见。黎珀挑了又挑,没发现一件合身的,不免有些不满。他一边想着等这次风波过去,他也要在这里装满他自己的衣服,一边随手取了一件,为自己换上。
黎珀的腰很窄,穿着衣服显瘦,脱了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欲.气。随着衬衫一层层剥落,他那本来白玉一样的腰肢上,忽然突兀地多了些别的东西。深的、浅的、淡的、浓的,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指.痕。那人时常是克制的,不会留下太多痕迹,可偶尔也会控制不住,彻底沦陷下去。
换好衣服后,黎珀站在穿衣镜前,心底突然有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荒谬感。虽然没那么夸张,但黎珀还是不得不垂下头,把多余的下摆掖进裤腰里。收拾好一切后,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也没那么糟糕——与前几天相比,他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
他的脸色不再苍白,身体不再贫血,连延期特效药的后遗症也随着永久标记彻底消失了。曾经的虚弱感不见了,黎珀的记性也渐渐好了起来,仿佛从被标记开始,他身上的一切伤痕都在痊愈。
这算不算新的开始呢?黎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有些走神。他曾经很抗拒被标记,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和另一个人永远捆绑在一起,可如今轮到他自己,他才发现,如果是江誉,他愿意。
不管是什么关系,江誉都不会强迫他,更不会利用alpha的身份支配他。譬如几小时前,如果他真的不愿意,江誉不会继续下去。在江誉身上,黎珀感受到的只有尊重和体贴——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想到这里,黎珀舌.尖又开始疼了。手指在里面翻搅的回忆又涌了上来,他立刻抛掉那些杂念,拿着通讯器准备出门。
推开大门的那一刻,新鲜空气涌了进来。与此同时,一抹疑惑在黎珀心底升起——江誉为什么会允许他出来?他是惯犯了,江誉应该最了解他才对,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没限制自己的自由,这是为什么?
但紧接着,他放弃了追根究底。不管怎样,江誉不会害他,这点就足够了。
蓝白色建筑缓缓映入眼帘,街上有不少行人,无一例外都是上城区居民。他们的脸色虽然憔悴了不少,手笔却依然阔绰,丝毫不在意星脑里的余额。
黎珀没什么表情的扫了一眼,心道也是,虽然下城区沦陷给他们带来了负面影响,但那影响终究是有限的。他们只担忧哪里去寻找新的能剥削的苦力,而不在意下城区居民所遇到的灭顶的灾难。他面无表情地经过,径直走向升降梯的位置。
升降梯徐徐下行,黎珀盯着眼前穿梭变幻的街道虚影,视线有一瞬的空茫。但很快,那抹茫然又被别的东西所取代,黎珀抬脚走下升降梯,神情没有半分的犹豫。
下城区。
才刚踏入这片土地,黎珀就闻到了一股腥臭腐烂的味道。他皱了皱眉,循着那股味道的源头望去,突然看见了一具尸体。
确切地说,那具尸体不在别的地方,就在黎珀脚边。
他的内脏全空了,只剩下一副空壳的躯体。躯体也开始腐烂,周围爬满了虫子,正成群结队地往男人破了个大洞的腹部钻。男人全身上下只有头颅是完整的,黎珀没有细看,只用余光瞥了眼,可正是这一眼,让他瞬间定在了原地。
他瞳孔微缩,盯着地上的尸体,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这不是星币的父亲吗?!
他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
那一瞬间,黎珀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念头,可很快就被他一一否决掉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这些,而是找到星币。
思及此处,黎珀没再耽误时间,大步朝垃耳角走去。在下城区所有街道里,垃耳角是最危险的,也是最容易沦陷的,连离升降梯最近的地方都这样,黎珀简直不敢想现在的垃耳角会成为怎样的人间炼狱。
在去垃耳角的路上,黎珀顺道取回了自己曾经寄存的星脑。虽然此时此刻星脑没什么用,但黎珀得靠他回到上城区。
一路上,黎珀路过了三个街道。每一条街道上都有尸体,每一条街道上都能闻到血的腥气。下水道的封口积满了红褐色的浊血,老鼠啃着人肉大快朵颐。污染物在街上四处流窜,曾经喧闹的街道成了空巷,没有一点活人的生气。
他踩上凝固了的鲜血,迈过陈列在街头上的尸体,沉默地朝垃耳角走去。
垃耳角铁门大开,曾经牢固高大的铁门现今变得千疮百孔,上面满是污染物啃噬冲撞后留下的痕迹。不仅如此,大门内侧还布满了带血的掌印和指甲留下的抓痕,黎珀甚至能通过这些痕迹,窥探到垃耳角居民在面对灾难时的绝望和恐惧。
几秒后,黎珀有些麻木地收回了视线。他闻着空气中浓烈了数十倍的血腥味,没怎么犹豫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尸体,尸体,全是尸体。
到最后,黎珀不清楚这一路上跨过了多少具尸体,只记得其中一具尸体嘴里塞满了粗糠,另一具尸体的身.下压着一具属于孩子的尸体。有些砖瓦房被撞散了,房子全塌了,弄得满地都是砖块。黎珀抬起头,盯着那些摇摇欲坠的房屋,突然有些想笑——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有些人住着随时都可能坍塌的危房,到死都不愿意浪费那点仅剩的口粮,有些人宁愿把钱扔进水里听个响,也不愿意施舍给这些穷人一丝目光。
黎珀轻嗤一声,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很快,他就找到了记忆中星币的家。
他上前几步,推开门走了进去。虽然在来之前,黎珀并不抱什么希望,但当他看见房子里空空荡荡,里面什么都没有时,内心还是猛地一沉。
按理说他不应久留,得继续按照计划寻找线索,可不知怎的,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遍了房子的每个角落,一边找一边唤着那个孩子的名字。
黎珀也觉得奇怪,要是放在以前,他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他向来把事情的主次分得很清,虽然星币很可怜,但他们终究只见过两面,比起寻找星币,他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怎么会不放心呢?怎么会不死心呢?
渐渐地,黎珀停住了脚步。他环视了一圈周围,见确实没有活人的影子,这才准备离开。可就在他刚侧过身,想要抬脚时,身后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黎珀愣了愣,下意识回头。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可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没错——视线范围内,有块木板动了动。
黎珀眼睛瞬间睁大了,他连忙走过去,轻轻掀起了那块木板。
木板之下,钻出了一颗灰扑扑的小脑袋。
“哥哥,怎么是你?我爹呢?”
面对着星币,黎珀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会撒谎,也很擅长撒谎,可当着一个小孩子的面,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谎话:“先不说这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星币挠了挠头:“这是我家的地下室,我爹说这里安全,让我藏在这里,他不喊千万别出来。哥哥,你应该没事,毕竟你不是坏人,对吧?”
黎珀:“……”
他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我是呢?”
“啊这……”
瞥见星币的目光逐渐变得惊恐,黎珀怕吓着孩子,也消了逗弄的心思:“好了好了,我不是,你爹让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行了吧?”
“哦,这样。”星币十分单纯地相信了这个理由,“那哥哥,我们去哪里呀?”
此话一出,瞬间把黎珀问懵了。
是啊,他要带着这么大一个孩子去哪儿?江誉那边肯定得瞒着,他不想让对方知道他去过下城区,可除了江誉,他又能托谁暂时照顾这个孩子?
忽然,黎珀脑海里多出了一个人选。
第171章
黎珀站在一扇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门轴很旧了,发出一道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可这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开门。
他等了一会儿,依旧无人应声。黎珀心下奇怪,刚要抬手继续,身后忽然冒出来一个脑袋:“哥哥,你别敲了,他不会开门的。”
黎珀“啊”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爹说了,外面的不知道是人是鬼,不能开。要不你跟叫我一样,叫他两声?”星币煞有介事地说着,说完后还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闻言,黎珀有些迟疑。他环视了一圈四周,总觉得这么干有些傻。但又一想,星币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思忖了几秒,他还是硬着头皮喊出了那个名字。
喊完后,星币“扑哧”一声笑了:“哥哥,这人的名字好奇怪。”
黎珀也笑了,他揉了揉星币的脑袋,很温柔地开口:“你的名字也挺特别。”
“……”
话音落下,星币的嘴立刻瘪了。
黎珀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本以为不会再有人开门,刚想拉着星币走人,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面前的门忽然开了。
一股药味儿扑面而来,黎珀愣了下,下一秒,他看清了身前人的模样。
面前的人眼睛上缠着纱布,手里拄着一截木棍,浑身上下单薄得像片树叶,仿佛风一吹就倒了。黎珀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一时间有些不敢认,他盯着对方,声音很轻地问了句:“……鱼三?”
一旁,星币眼睛里满是好奇。他不仅不怕生,反而主动拽了拽黎珀的袖子,故作小声地问他:“这是谁呀?”
确认了黎珀的身份,鱼三站在门内,脸上满是惊喜和诧异。可当星币的声音一出,那丝惊喜很快转为了困惑和惊愕,他猛地呛咳了两声,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口;“……黎、黎珀,这是你的孩子?”
黎珀:“…………”
他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道:“那我可真厉害。”
一旁,星币大声帮腔:“我有爹!”
话音落下,鱼三咳嗽地更厉害了。直到缓过来那一阵,他才拉开门,对着一大一小两人道:“快进来吧。”
鱼三家里的摆设和黎珀上次来时并没什么不同,想想也是,对于一个盲人来说,料理自己都很困难,更别提收拾屋子了。星币表现的一直很懂事,进屋后,他自己乖乖找了个地方坐着,没再打扰鱼三和黎珀。
“你怎么突然来了?”关好门后,鱼三率先开口。
黎珀倚在门框上,瞥了眼星币,开口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鱼三想了想,问:“是那个孩子?”
“对,我想让你帮忙照顾他一段时间。”
说实话,现在的黎珀并不指望着鱼三能答应。在他的印象里,鱼三的身体是很好的,虽然被摘除了眼球,但绝对能够自理。可现在一看,鱼三都快瘦成纸片了,别说照顾孩子了,连自理都困难。
岂料下一秒,黎珀听到了对方的回答:“好。”
黎珀愣了愣:“你……”
“没事,就是最近有点感冒了,没什么大问题。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