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三层的精神病患逃脱了禁锢,如潮水般涌出了白楼,它们经过的地方滴满了咸湿的液体,无数细小的黑点从身上掉下来,掉到粘液里,悄悄变异成了黑色的触手。
白楼外,百来号作战员严防死守。
他们身穿防护服,抬着枪,如挺拔的松柏般站成一排。没人心里有杂念,他们只有一个目标——杀死潜藏在白楼里的污染物。
“砰、砰、砰——”
枪声响起,鱼贯而出的变异体被子弹击中,应声倒地。
黑色的触手破体而出,试图攻击作战员,怎料作战员身上都穿着防护服,根本不怕这些污染物。
很快,那些触手就被合力解决掉了。
解决得很轻松。
污沙会的阴谋好像也不过如此,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
“……盛、盛哥,”有人突然出声。他咽了口唾沫,没上膛的枪口往下指了指对方的后背,声音有些虚浮,“你,你衣服怎么破了?”
一开始,没人在意他的话。
衣服就是一层布料,破了又能怎样?何况现在污染物已经消灭了,这防护服也没用了。
这么想着,众人收起枪,开始上前清理变异体的尸体。
而变故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没人在意的后背,一截漆黑的触手突然从破损的布料内袭出,快准狠地探向身后的人,扭成一个诡异的姿势,极为狠辣地挖出了身后人的眼球——
“啊!!!”
灭顶的剧痛袭来,被挖走眼球的作战员脸上顿时流满了鲜血。他双手一松,支撑不住地跪在地上,颤抖地捂住空洞的双眼,发出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
不久之前,他还喊了一声“盛哥”。
所有人都愣住了。
危险的雷达在脑海中疯狂作响,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依旧第一时间抬起枪,对准“盛哥”的方向:“盛全,放下武器,你被污染了。”
盛全自己都是懵的。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漆黑触手的存在,只能感觉到后背被溅上了一滩温热的液体。
一摸,满手是血。
还有一截漆黑的触手被他拽了出来。
盛全瞳孔巨震,他抖着手,眼里的惊愕满地快要兜不住。
自己被污染物寄生了,他居然完全察觉不到?!
盛全没有任何犹豫地攥紧掌心,发动精神力捏爆了触手。
腥臭的血液糊了他满手。
他张开嘴,看着眼前熟悉的同伴,想要解释些什么,可下一秒,他瞳孔放大,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等等。
他背后好像,还有东西在动。
浑身发冷,他当着所有作战员的面,缓缓将手伸到背后——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五根……
纤细或粗长的触手被他从背后拽出来,一根根拿在手上。他来不及一根根销毁,也没有这个心思。此刻,他盯着手里蠕动着的黑色触手,嘴唇不住颤抖。
“不、我……”
还没等他开口,只听“砰”一声,前胸传来一阵剧痛。
无数只触手从胸前的枪口里钻了出来,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黑色的吸盘附在地面,滑行过的地方留下一串褐色的粘液。
盛全摇摇晃晃地低下了头。
他不想让同伴看见他眼底的害怕和愧疚。
紧接着,所有作战员都看到,盛全晃着身子倒退了两步。就在他们想再次扣动板机时,意料之外的状况出现了——
“轰隆!”
盛全居然利用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催动了自爆芯片!
一眨眼的功夫,尸骨无存。
没人松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悲凉在他们心底升起。
可还没来得及伤感,就听见一道惊呼:“等等,你身上是什么东西?!”
像是一道惊雷劈下,所有人都僵住了。
僵硬的目光持续向下,没人能逃得过这照妖镜似的审视。
他有,他有,他也有。
在场的人里,十有八|九都被寄生了。
一股寒意从头凉到脚,他们面面相觑,没人做出下一步动作。
还是那十分之一的人先打破僵局,他们掏出通讯器,给作战官和行政官发去了急报。
两人都没回。
与此同时,许多身处S区各地的作战员也发现了异样——
“等等,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鬼,我身上怎么会出现这个???”
“卧槽,完了,完蛋了!”
“救命,救命啊,我被寄生了!!!”
……
几乎是同一时刻,S区好几处地点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巨响。
听过的人都知道,那是催动自爆芯片的声音。
不过几分钟,S区就乱成了一锅粥。武器库的大门差点被踏破,乌泱泱的作战员蜂拥而至,有人拿起武器,想就地了结自己,有人抓起枪,将枪口对准身上的污染物,还有人藏起手榴弹,警惕地盯着想杀死自己的人。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莽撞地寻找突破口,通讯器都按烂了,也没看见有人回复,两位长官都跟销声匿迹了似的,全部没了踪影。
他们可是S区的精神支柱!精神支柱没了,剩下的人该怎么办?
一时间,S区上下人心惶惶。
寄生在他们身体里的污染物开始大开杀戒,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任何人。绝大多数作战员试图杀死身体里的触手,可触手太多了,杀死一个还有另一个,他们的努力像是在以卵击石,除了激怒身体里的污染物外没有任何用处。
完了,真的完了。
有人绝望地扣动了对准太阳穴的板机,有人流着泪为死去的同伴阖上眼皮,还有人不相信自己被寄生,癫狂地用枪托砸向满地爬行的触手……
窒息与绝望逐渐笼罩了整个S区。
眼看着事态进一步严峻,更多作战员起了极端的心思。可就在他们准备实施的前一刻,通讯器忽然亮了。
紧接着,S区几千名作战员的通讯器里响起了同一道声音——
“我是江誉,”
那道声音沉稳、坚定、具有极强的压迫力:“不用紧张,白楼已经研制出了针对寄生种的特效药。”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此时此刻,你们的唯一任务是剿灭潜伏在S区的污染源。”
“这是我交给你们的SS级任务。”
他的声音很淡,没夹杂着任何情绪,连语调都没什么起伏,可偏偏所有人都信了。他们脑海中回荡着这道声音,仿佛从中听到了最郑重的承诺和足以支撑他们的坚定的力量。
不约而同地,他们心甘情愿地听从他的指挥,不再绝望,不再迷茫,以最严苛地态度执行作战官的命令,以最忠诚地姿态践行他们的信仰。
现在,所有人都是团结的。他们心里只有一道声音——
誓死剿灭所有污染物!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审讯室内,荆伦听着外边的动静,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癫狂,他自言自语:“江誉,这就是我送给你的大礼,满不满意?”
他被绑在行刑架上,通讯器就掉在脚边,几分钟前,通讯器的屏幕上还在疯狂弹消息,可现在,它就安静地放在哪儿,没有一点动静。
荆伦眼底有一丝阴霾闪过,紧接着,他又抬起头嗤笑:“想用三言两语就糊弄过那群人……你以为他们都是傻子?怎么可能有特效药,哈哈哈哈哈……”
“江誉,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S区最终还是会落到我手上,”他摇摇头,以一种年长者的姿态微笑,“你究竟在挣扎什么呢?”
荆伦的脸隐藏在暗处,像埋伏在阴沟里的老鼠。他屏起呼吸,静静地听着窗外的动静,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嘲讽与癫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荆伦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变得从容。即便被绑在行刑架上,他也没漏出半点落魄来,反而悠闲地数着数,像是在等待着一个时机一样。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预想中的场面迟迟没有来临,荆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刚刚还从容不迫的他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疯狂挣动着绳子,企图靠近窗边,听一听外边的动静。
可他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于是,他只能放弃挣扎,死死地盯着通讯器,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他在等一个消息,一个由他心腹发来的好消息。
对方没让他等太久。
十分钟后,他看见通讯器的屏幕闪了一下,一条消息跃入了他的眼帘。
只一眼,他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