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君还好吗 第96章

教宗大人说:“但我们本来就不是神道教那样的组织啊。”他们在政府认证中是商业团体。

夏油杰:“……”

他皱眉,显然这不符合他的想法。

五条悟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他是五条家的神子,从小享受数不清的供奉,对他来说人权是淡漠的,有不计其数的人愿为他奉献,甚至可以说家族——倘若用大长老的死换他的生,那些迂腐的老头子会毫不犹豫地去死吧。

于是他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是很好吗杰。”

为什么要纠结呢?

夏油杰摇摇头道:“你不明白,悟。”

他说了一句很“大”的话:“此非正论。”

他想行的是煌煌正道。

五条悟不能理解,这一瞬间,因出生不同而存在的巨大差异清晰地浮现在二者面前。

他是神子,不受人世间的限制,随心所欲,因此不懂人心。

真正的神明总如此,坐在云端上,不必俯视凡尘。

【夏油杰】没有笑,他只是很平静,家入硝子看着,她认为这是教宗大人最有佛性的时刻,无论是他温柔也好脆弱也罢,都像是一个疲惫的人。

而现在,他从这些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我也曾有过那样的时候。”他对夏油杰说,甚至不是娓娓道来,因他在叙述时有种近乎克制的平静。

“但我逐渐发现,那样是不对的。”他说,“我们所做的工作,尤其是非世家出身的平民术师,说到底只是在奉献而已。”

“每一次祓除咒灵,都必须赌上自己的性命,窗的观测永远有出错的时候,一次失败就会送上同伴的性命。”

“我们赌上性命为了他们的幸福安定而工作,这难道不值得更多的酬谢吗?”

“因此,无论他们付出多少,那都是我们应该得的。”

夏油杰说:“但工作本来就是这样,得到的与收获不成正比,当我们走上咒术师之路时就应该做好觉悟,未来究竟是什么样,所面对的危险有多少。”

这本就是一种奉献的英雄职业,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的。

当想退出时,就像七海建人一眼,摇身一变成为社畜,这不也是一种选择吗?

教宗大人笑了,他说:“事实上,咒术师这项职业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说,“尤其是对平民术师而言。”

他第一次如此深入地跟年轻的自己探讨问题,这些思想是他在看见同伴叠成山的尸体后,逐渐领悟的。

需知,这并不是一些偏激的让他走向绝望理想道路的思想,而是一些正论背后的真相。

固然可以说强者有保护弱者的责任,但强者未必是强者,弱者也未必是弱者。

教宗大人说:“你知道的吧,咒灵会盯上与自己对视的人。”

“寻常人察觉不到咒灵的存在,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与他们对视,可咒术师的孩子不同,世家出身的术师尚且能在成年人的看护下长大,而平民术师,很多人被发现都是因为他们在无意中招来了咒灵,并且引起了一些难以承受的后果。”

家入硝子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我做过一个实验调查,目前被挖掘的平民术师在童年时期引起咒灵关注的概率是100%,而他们中超过85%的人都是因为‘不想被咒灵骚扰’这一朴素的愿望而成为咒术师的。”

一些人在学习的过程中被正论所引诱,反应过来前就走向了死亡,还有一些人则是见证了同伴的死亡后离开,又有一些人因为人生中的绝大多数时刻都与咒灵为伴,难以回归普通人世界,于是就那么浑浑噩噩地作为咒术师或者窗的一员活下去,也有成为了诅咒师的。

“如果是家庭中唯一的术师,活到成年后成为咒术师几乎是一种必然。”

他对陷入沉思的年少的自己说:“你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那是一种理想主义的想法,不是每个人都是自愿成为术师的。”

更多是在现实的推动下,浑浑噩噩走向必定死亡的路。

他没有深入讲更多,因为这些已经足够了,回到原来的结论:“对付出如此多的咒术师来说,我认为我所做的问心无愧。”

即便不应如此剥削一个普通人。

教宗大人想,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应该只会收合理的报酬,哪怕对方想要付出更多也会耐心劝说退回吧,可现在的他绝对不会这么想。

猴子去供奉自己的救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说到底,缔造咒术师悲惨圆形轮回命运的,是那些管不住自己咒力的普通人啊。

他的绝望在于,越是想要保护身为同类的咒术师,就越会容易发现,咒术师的命运是一个无解的轮回,只要世界上存在着咒力,他们就永远活在咒灵的阴影下,即便再逃离,也离不开怪圈。

唯有没有咒力,不再产生咒灵,咒术师才能不在永无宁日的命运中挣扎。

但他不愿意说,不愿意告诉夏油杰。

因为这是一个逻辑死局,对一个致力于保护同伴的人来说,一旦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本质,人格中的一部分就会破碎。

究竟是保护普通人,还是保护咒术师?

只要咒力存在一天,永远是单选题。

世家之外的浑浑噩噩的、像他们一样的平民是最悲惨的。

夏油杰沉默了。

家入硝子陷入了思索。

五条悟呢,他不认为教宗的人的话有任何错。

这一瞬间,愧疚感涌上了【夏油杰】的心头。

他想:如果自己当年不教会悟正论,或许他还在潇洒肆意地活着吧。

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五条悟的成长、五条悟背负的重担,都是他强加的啊。

抱歉。

以及谢谢。

第107章

硝子说:“人想得太多就很难幸福哦。”

谁也想不到, 为教宗大人话语划下休止符的竟是硝子,她实在不像爱管闲事的人。

尤其是,她并不像五条悟那样, 对【夏油杰】说的话浑浑噩噩,而是清晰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说:“哪怕是成年人,也是稀里糊涂活下去比较快乐吧。”她说,“中二病、哲学家与疯子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哦。”

【夏油杰】笑道:“说的也是。”他笑开了,于是与他沉脸同时凝聚的严肃氛围也消散了, 这不是在台上所见的公式化的笑容,而是对朋友的笑。

他说:“真像硝子会说的话。”

硝子与【家入硝子】, 与他的同期真像。

稍稍获得了一些安慰。

他耸肩道:“就当是大人的胡言乱语罢了,你们还远未到纠结这些的时刻呢,也有种可能是,你们一辈子都不用思考这些问题。”

“毕竟你们相遇比我们早多了, 不是吗?”

他的轻描淡写、粉饰太平成功了吗, 或许未必, 探秘进度静悄悄攀得更高了,显然, 甭管三人面上如何, 实际心思各异, 多多少少体会到了教宗大人的意思。

咒术界的黑暗与残酷,在三小只的面前撕开一个大角。

*

酒会结束后教宗大人送三小只回家, 交通工具是虹龙,他再也不提下午的对话,反倒是针对三人的上学问题展开一番论述。

“最后选定的是冰帝学院。”他说, “这是东京最出名的私立贵族学校,保密性很强, 但同样他们也有严格的学生筛查机制,需要家长会谈。”

“因是私立贵族学校,多是财阀与政界新贵的孩子,真正对咒术界有一知半解的那些都在古老的名门,比方说皇室所在的学习院,在这里你们身份暴露的可能非常非常小。”

“是我帮你们报名的,所以家长会谈由我去,我会说你们是我收养的孩子。”

夏油杰插嘴道:“我们的名字一模一样不会很奇怪吗?”

教宗大人说:“欧洲总有父子爷孙几代人用相同名字的案例,仔细想的话,在日本也不是不能够,当然毕竟我经营的是邪/教,只要不刻意点明,含糊其辞,他们能编造出无数个原因。”

“也正因此,他们更不会随意对外透露身份信息。”

夏油杰:已经肆无忌惮地说自己是“邪/教”呢。

真的一点也不掩饰。

还能有什么原因,比如说等他长大后接替教宗的位置说能够永葆青春,如果有长得不够像的地方就借助现代科技去整容。

甚至会怀疑夏油杰的身份,这到底是私生子还是精挑细选找出来的长相肖似的孩子,怎么丧心病狂怎么来。

坦白说,还挺有趣的。

公寓顶层有方便直升机上下的停机坪,直接将虹龙停在那,三小只压根不用【夏油杰】说,下饺子似的一个接着一个跳下去,五条悟对成年人招手道:“下次见,杰。”

硝子说:“回去记得吃凉面,今天的晚会你什么都没吃。”

夏油杰也别扭地挥手道:“再见。”

教宗大人笑了,有点高兴也有点无奈,他说:“可别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啊。”

虹龙消失在夜幕中。

……

七海建人依旧在加班,三小只有点没精神。

准确说他们的精神都被【夏油杰】那一番话给浇灭啦。

于是垂头丧气地进屋,在L型沙发上各占据一觉,家入硝子抱紧靠枕,夏油杰沉默不语,五条悟、他也差不多。

没人开口说话。

家入硝子变成最有勇气的那个,正如同她总结了教宗大人的话让他高兴点,随波逐流之人有她的哲学,她认为自己是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在操蛋的现实面前选择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是未来的家入硝子的做法,现在的她尚且年幼,却隐隐有趋势。

她开口道:“这就是成年人吧。”

沧桑的成年人。

夏油杰也沉重地开口了,他说:“他说得或许没错,但……”

打心眼里不接受【夏油杰】的选择。

是的、没错,他对咒术师的本质只停留在最浅层的思索,成年自己说的那些问题他都没想过,可人的思想不是一日能扭转的,正如同性情。

如何移性情,那必定将人格从头到尾摧毁一遍再重塑,他没经历他人所经历的,又怎会发自内心认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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