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定有旁人不知晓的本事,他们仨没有一个发现旁边座位有人,这不应该。
滑头鬼的心态特别好,他既没有自报家门,说明滑头鬼的特性,没有妖怪会做这样的慈善,只就两面宿傩的问题解释:“妖怪认为他是妖,人族认为他是鬼神,给予供奉。”
“可比起手下有拥趸的大妖怪,两面宿傩过于孤僻了,他几乎没有追随者,只是肆无忌惮地生活、挑战强者,死在他手下的妖怪与人一样多。”
“他侵犯了一些妖怪的领地,当时有大妖怪与他决斗,重伤了两面宿傩,他才在之后的阴阳师们的围剿中被封印。”
“人族欢呼他们的胜利,妖怪也记得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斗,将它留传下来。”
话音刚落,遮蔽舞台的厚重帷幕向左右拉起,宽敞的平面舞台上,是身上脸上画着匪夷所思花纹的歌舞伎。
好吧,三小只的歌舞伎鉴赏能力都不怎么样,连台词都要连蒙带猜,到头来只知道一只九尾狐的大妖怪跟两面宿傩进行了战斗,重创了他,但自己也挂了。
所以说,这种苍白的剧情,是怎么编成歌舞的。
坐如针毡了近一个小时,终于结束了,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夏油杰身旁的小老头消失了,他的来无影去无踪又给三人一记重锤。
他到底是大妖怪呢,还是天赋使然呢,或者两者兼有,总之这告诉五条悟他们,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站在六眼身后能不被发现的,本来只有一个禅院甚尔,现在又多出了一妖怪,还是个小老头,这还是有点儿冲击的。
但他们仨又有点乐天,不会为这种小事而纠结,哪怕是最精神内耗的杰,也只为会“守护啊”“大义”这些高级的烦恼所困,一想到妖怪曾经与人族分野,在世间占有一席之地,而他们的生命又那么绵长,有强者就很正常了。
或许他们在咒术师中是既定的最强,但放眼整个世界,又怎知自己之上无其他人呢?想到这里,就连最强要背负的沉甸甸的重量、魔咒,都减轻了。
他们讨论了一下剧情,就说不明所以,五条悟道是说:“那只狐狸颜色很怪哎,竟然是黑色的。一般九尾狐什么的,不是白色吗?”又跟夏油杰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跟你一样颜色的狐狸。”
夏油杰:“不是说Q版形象是黑狐狸,我就真的是黑狐狸。”这个梗什么时候能过去啊!
*
从歌舞伎座出来后,落日西斜,一些趁早做买卖的小摊位已经收敛了,还有些则趁着夕阳的余晖叫卖。
这副场景,与人又没什么不同之处了,都说妖怪们有妖性,可小妖怪们都循规蹈矩的。
他们仨本就说好晚上时回去,最多也就吃个晚饭,晃荡了一整天,还没有买点伴手礼,五条悟是不肯的,深闺大少爷就喜欢花钱,如流水一般,去哪儿都要留点东西。
至于硝子,她还心心念念水烟枪,觉得酷的同时,她又对成为烟民有点向往,二者一拍即合,拖夏油杰一起去。
卖烟枪的地方是一栋三层小楼,在一众平房林立的街道中显眼得过分,他们用的牌匾、石砖都比周围的店更富丽堂皇点。
进屋才发现,这儿什么都卖,精美的器具是放在最前面展架上的,硝子已经在挑选了,五条悟跟夏油杰钻到后头,六眼跟雷达似的,把屋子扫荡一圈,跟夏油杰说:“楼上有好东西,杰。”
他们蹬蹬蹬上楼的同时,夏油杰问:“有什么好东西,特级咒具吗?”
五条悟说:“肯定不是,能量波动不一样,你要想看咒具,跟我一起走一趟京都就是了,我家的祭库里什么咒具没有?老家伙们抠了这么多年,这点家底攒不出来,真一点儿用都没有了。”
这也就说一嘴,这两人谁都不愿意去京都,那儿简直是封建大本营。
说楼上的东西有意思,是因为他们散发着点妖力,二者在货架间来回走动,走起路来没什么声响的妖怪伙计跟他们后面,干久了这行,小妖怪也是要有眼力见的,他们清楚得明白,进来的仨起码是大妖怪,而大妖怪都是很富裕的。
等硝子挑好烟枪时,他们又下来,硝子正在打量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烟杆,眼中流露满意之色,可等看清楚五条悟跟夏油杰到底买了个什么玩意,她又变成了月半眼。
先看五条悟手上黑黢黢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五条悟得意地扬起它道:“被诅咒的河童的手,看上去很有意思吗?”
硝子:岂止是有意思,它根本就散发着黑气好吗?
又问夏油杰,他拎着一大块……肉脯?
“你手上的又是什么?”
夏油杰说:“听说是美人鱼的肉,我听过只要吃下了美人鱼就能长生不老化作妖怪的故事。”
伙计说:“那只是个传说,您手上的肉干已存在不知道多少年了,哪怕是吃下一整条都不可能长生不老呢。”
夏油杰说:“但无论如何,都有强身健体之类的功效吧,我想好了,等回去后就把他泡在酒里,作为一项奇药在盘星教内推行,向外发卖,我们也是需要一点进项的,保健品怎么样?”
硝子:“……”
五条悟露出吃了苍蝇的恶心表情道:“你是认真的吗,杰?”
“当然。”
硝子:能挣钱是肯定的,就是良心上有点大大的黑了……应该不会食物中毒吧,美人鱼干尸泡酒什么的。
他们出去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孩童模样的妖怪进来,三人组没有多看,这小妖怪生了一头白发身穿和服,街上的妖怪什么打扮的都有,他很正常。
等他们离开了,掌柜看见这名熟客,打招呼道:“许久不见,里梅大人。”这又是他们不知道的了。
……
再说夏油杰他们,吃了晚饭,大概八九点钟时离开妖界,一出大门,被屏蔽信息的收集滴滴滴叫个不停,掏出来一看,发现错过了许多条消息,还有电话,几条都是上杉寻打来的,还有禅院甚尔,竟然还有异能特务科的种田山头火,因为他们在异世界,根本收不到消息。
手机的异状改变了夏油杰的脸色,他立马回拨上杉寻,得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出事了。”
第210章
都召唤特级咒术师、日本的超越者希望了, 那出的事儿,必定是大事。
“横滨回到战时,打得比常暗岛战役时还疯、还狠。不只是擂钵街周围的无序之地, 连租界也没入战火,英法美各国发来抗议,一周以前就安排本国人撤离。”
“我从未在报纸上看见消息。”说完这句话,夏油杰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那当然了, 报纸是国内发行的,朝日新闻从不报道横滨的事, 说个洋盘话,横滨是租界,严格意义上,都不是日本的城市了, 再说了, 让东京人知道一天内路程的城市陷入战火, 对国民有好处吗?
果然上杉寻说:“本以为能在一周内结束,不想越来越烈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长话短说, 伴随着富豪上野修造的死亡, 一笔高达五千亿的黑钱流入横滨地下社会, 武装组织们打得不可开交。”本还有些别的话,譬如横滨的武装力量不一样, 其他地区的黑手党是小打小闹,他们活似从战场上历练下来的,军备都先进得紧。
可惜三人组的关注点不在那, 异口同声地感叹:“五千亿?!”
哪怕是日元也是一笔太庞大的数目,五条悟听了都要惊呼, 横滨一座城市被五千亿搅动得天翻地覆,也可以理解。
上杉寻接着说:“你们本就是横滨出来的,那里的形势很不好,死的人太多了,怨念冲天,监督会检测出高密度的咒力,再不去清剿,起码生出几个特级咒胎。”
原来是让他们去祓除咒灵的。
*
其实,一开始说的可不是这个,异能特务科与官方的老橘子跟总监会的一样多,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拿京都的老橘子们没办法了,彼此智商在一个水平线上,京都的还有些咒术界传承呢。
这些不大聪明的老橘子想:这样打不行啊,影响国际评价且不说,横滨作为港口城市,还是能带来些利益的,而且横滨是租界啊租界,洋大人们说让他们评定租界内的动乱,他们敢不行动吗?就算横滨打得破破烂烂也有国外佣兵安保组织一份力,甚至有钟塔侍从的下属浑水摸鱼,他们也得平啊。
这时就有人提出,那不就得用超越者吗?目前日本没有超越者,倒不是说别的,超越者必须去联合国鉴定。
他们逼近超越者的候选人有四个,一个是涩泽龙彦,一个是九十九由基,还有就是夏油杰跟五条悟。
翻遍全国,也就他们最强了。
这时,就有人提出了,五条悟跟夏油杰不是在横滨受训吗?国家培养他们多时,回报的时刻到了,让他们去把龙头战争平定了!
东京监督局的山本局长,脸皮子当即一抽,看理所当然提议的议员,心说你脸可太大了。
平民出身的夏油杰按下不表,五条悟……可真敢说,假设说他们的监督局是独角兽企业,那五条家就是天使投资人!咒术界这地儿太讲究传承,要没五条家暗戳戳的帮助,他们还建不起来呢。
让五条悟回报国家,也敢说得出口!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只得慢悠悠地打太极,比如说他们毕竟是孩子,没经过事,上来就平定战争,太考验人了,再说他们只认为五条悟跟夏油杰有成为超越者的潜质,不是说他们真的就是。横滨是异能力者的大本营,各个体系多少有点不兼容,让咒术师去,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还有说保密之类的,不能让外部势力认识他们日本的希望,先苟起来,从长计议,再说了,指不定横滨内的某个组织就拿到这五千亿结束战争了?让这些组织打来打去,消耗彼此的力量,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至于横滨的市民,这里是租界,严格来说,横滨的市民已经不能算是日本公民了,他们想离开横滨也很难,为了国家大义,只能牺牲一下他们了。
就算没有战争,也有火并,总是要倒霉的。
打了好几轮太极,说了些有的没的,总归把五条悟跟夏油杰摘出来,没给他们派丧尽天良的任务——结束战争,一个不好别逼出新一代的“七个背叛者”!
七个背叛者为结束战争把刀架在各国首脑的脖子上,他们要背叛,那不就得是背叛日本官方吗?
最后掰扯的结果是,先让他们去横滨祓除咒灵吧,就跟防止天灾后的灾疫,咒灵的次生灾害,不比火并来得小啊。
且将最强战力安置在横滨,也有个保障。
万一出什么事了呢?
*
背后的博弈上杉寻没说,他自己还一知半解呢,三个小孩儿就更不清楚了。
五条悟是万事不挂心,夏油杰跟硝子虽在盘星教中滚了一番,还不是很清楚老橘子们的脑回路,也没什么猜测,只是明白,召他们回横滨,是起保险作用的。
当然是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夏油杰想想,走之前还得把枷场夫妻的事儿安排好。
这安排也很简单,他只是告诉了枷场夫妻,大藏村并不安全,这里过于蔽塞了,村民有供奉各路神明的习惯,也造出些咒灵,枷场夫妻的咒力不是很强,如果跟夏油杰他们在一道,还能回护下,只有他们俩,遇上什么事,真叫人担心啊。
又说:“小孩长得很快,菜菜子跟美美子现在一岁,过两年就要上幼稚园了,如果有更好的环境,她们也能长成自信的都市女郎,学习更多的知识,走出属于自己的宽敞的道路,但如果留在人迹罕至的小山村,路会越走越窄。”
他当邪/教教宗真不是盖的,说服人的时候打蛇打七寸,两个理由一摆出来,枷场夫妻就心动了,让他们踟蹰的只有现状:“我们身无长物,离开大藏山又能去哪里呢?若被咒术协会的人抓住,可就糟了。”
夏油杰说:“如果不嫌弃,可以跟我回教中吗?”
“教中?”
他说:“在知道了你们的遭遇后,我时常反思,想为与你们同病相怜的人提供更多帮助,正好我有些自己的营生,与咒术界有关联又游离在外,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到盘星教中休整几天,在山形县中,我们有自己的据点。”
没提东京,一个是夏油杰跟着的这位高级教徒,是以山形县作为大本营的,哦,不对,不能说是他跟着的,只能说是他的引路人,因为山形县这里的盘星教分部,快变成夏油杰的后援会了,他的支持率比他的上司还要高,这让上司在欣慰的同时,也时常牙酸,看他鼻子不是不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过段时间就要被他拱下来了。
枷场夫妻听后,并没觉得夏油杰年龄小不可靠,咒术界的人看术式,不怎么看年纪,又想到他对自己一行人的帮助,也就答应了。
于是夏油杰跟山形县的下属们打了一通电话,让人来把枷场夫妇接走。
他的下属都是些死忠,普通人居多,真相信他就是被天元大人眷顾的神子。
之后就是回东京的事儿了,走妖怪的路子本是最快的,但这法子有个麻烦的,出城门要登记,干脆就召唤出咒灵,公共交通加咒灵代步,两天也就到了。
仅剩的问题是,上杉寻对横滨的了解不够,这座城市,究竟打成什么样了?抱着以上心思,拨通了许久未见二人的电话。
……
先找的是禅院甚尔。
他是在南国阳光的照射中接到这一通电话的。
拨通的是私人机,不是工作用手机,他穿着敞开的花衬衫,下面一条泳裤,头顶上是色彩颇具热带风情的太阳伞,儿子小惠穿连体泳衣,正在玩沙子,美久陪着小惠,称赞他粗糙的沙堡。
美久固然是元气美人,小惠也可爱得不得了,可在冲绳的海边,禅院甚尔这样的美男过于有冲击力了,这真是日本人会拥有的健美□□吗?他看上去太肉食系了,看他宽阔的双开门肩膀与一道一道沟壑分明的腹肌线条,别说是海边的女子看得脸红,男性根本将他当作公敌,避开走时还老是偷瞟他。
二十四孝好老公甚尔才去买了冰饮,是给美久跟他自己的,幼儿才不需要呢,他双手抓着冒冷气的玻璃瓶,根本不在乎手机叮铃铃作响,直到回美久身边,被提醒“甚尔,手机响了哦”,才勉强接听。
“摩西摩西,甚尔桑。”一听这话,禅院甚尔立刻变成月半眼,他是真想不起来,连男人的名字,他都记不起来,更不要说是男人的声音了。
显而易见,他的回答让夏油杰无语极了,甚尔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