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是为何安于被保护,首先,她本人并没有那么强的动力,是否成为强大的咒术师,对她来说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其次,硝子本就是随波逐流的性格,咒术界对反转术使的态度是过度保护,她只是接受了而已;最后,她并没有跟夏油杰与五条悟亲近起来的迫切需求,同学而已,是她对这段关系的定义。
对她来说,这段吵吵嚷嚷,三人一起坐在游廊边吐西瓜子的盛夏,会无限度地延展下去。
——在今日之前。
“嗯,原来如此。”不知她想通了什么,只跟【家入硝子】说,“变强,确实很重要。”
【家入硝子】以异常和平的口吻说:“是吧。”
正当这时,拖着一身血的【五条悟】来了,他那模样,与躺在地下的那个有异曲同工之妙,硝子差点要吹口哨了。
她没有将情绪憋在胸腹中的必要,想到就直接问了:“不是吧,你们实力这么强,还有人能把五条打成这样吗?”
【夏油杰】高深莫测地回应道:“这真是我们来此的原因之一。”
硝子:“哎……”
【五条悟】的神色看上去不大正常,与刚刚觉醒的五条悟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眼底的神经末梢在跳动,瞳孔的放大与缩小已不是当事人能控制的,面对硝子,他展现出神经质的亢奋。
“哟,硝子。”伸出一只手打招呼。
但也仅限于打招呼而已,并不准备同硝子发生更多的对话,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夏油杰】身边,猛地蹲了下来,对着躺在地上的“自己”指指点点。
“啧啧啧,下手可真狠啊,对着我这样一张脸,竟然能下狠手,你真不是人啊,【杰】。”倒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夏油杰】则不失阴阳怪气地怼了回去:“或许,正因为有这样一张脸,我下手才格外狠呢。”他对五条悟真没有手下留情。
“真是残暴啊,杰,对与你朝夕相处的我都这样。”又话锋一转道,“竟然被你打成这样,也太弱了吧,我。”
他又看了眼夏油杰,看他脸颊上细密而锋利的伤口,吹了一记口哨:“不会吧,竟然连【硝子】都能单挑他,你也不行了啊,【杰】。”
【家入硝子】吐槽:“你一句话损了两个人。”
【五条悟】耸肩:“事实而已,毕竟你是金牌辅助嘛。”
【硝子】说:“更正一下,我一个人还是没办法对付杰的,即使这里的杰很弱,最后是我们俩一起包抄的。”
【五条悟】“哦”了一声:“这样看来,我真是幸运啊,抽到了最强的那个。”
【夏油杰】也颇有兴致地问道:“怎么样?”
【五条悟】舔嘴唇,在回味似的,也不知道是反派加成,还是从让他热血沸腾的战斗中脱离,激发了他充斥着荷尔蒙的一面,现在的他像疯疯癫癫的漂亮小疯子,他跟【夏油杰】说:“超级强啊,跟我们那儿的半斤八两,可甚尔才不会跟我们搏命,他是可以的,我后来连茈都解禁了,他或许是一开始就适应了我的攻击节奏,对茈的杀伤范围估计得刚刚好,并没有被击中,而是全须全尾地离开了,真可惜,我连大天使的呼吸都准备好了,竟然被他逃走了。”
“如果有更强的咒具与更强的动力,他能杀死我也不一定。”这事实竟让【五条悟】有点激动。
“这么说,我也不得不跟甚尔桑打打看了。”【夏油杰】如是说道。
他站了起来,昭示着今天的行程告一段落,对硝子来说过于漫长的一天终于划上休止符。
【五条悟】本还蹲在地上,像赖着不肯走的小孩,【杰】叹了口气,将他拉起来,【家入硝子】露出“咦惹”的嫌弃表情,主要是针对歪在【杰】身上的【五条悟】。
紧接着又放出虹龙,它又跟这里的虹龙不大一样,身躯更长,更宽大,成长得更好似的,【夏油杰】挚爱虹龙的形象,收服前很是揠苗助长了一阵子,他已经过了看到就要收服的阶段了,对一级咒灵、特级咒灵,都会好好激发对方的潜力,榨干后再收服。
就硝子看来,这异世界的三人组,连带着他们的附属,都比自己这儿更强些。
最后一件事。
硝子说:“你们被总监会盯上了哦。”虽然把自己的同期们打成那样,也切实激发了他们变强的欲望与潜力,还是给他们提个醒吧,再说,总监会跟御三家的盘算也过于肮脏了。
“似乎对你们表现出的性别很满意,正想发起一场对你们的追猎。”
【夏油杰】是个体面人,他当然会回应硝子:“谢谢你的提醒,我们已经遇见禅院家的人了。”他说,“反正他们也达不成目的,不如将其当作一场游戏。”
语毕,虹龙猛地钻入天穹,扬长而去。
硝子:“真是自信的说法。”
她从高高的堆叠的钢管群一跃而下,落在夏油杰与五条悟的身边,接下来是反转术使的场合,必须要治愈他们,尤其是五条悟,再不治疗他,血都要流尽了。
五条家是这时赶来的,他们来的该怎么说呢,也是太凑巧了。正好看见了破布娃娃似的,破破烂烂的五条悟。
带队的一级咒术师一下子就懵了,不怪他,五条悟的形象很有迷惑性,看他们永远高洁、端坐于苍天上的神子大人如同被碾落成泥的破碎花瓣,埋在尘土中,谁都会怀疑他是否活着,几乎是猛虎阔地式扑向五条悟他们,口中都要传来尖叫鸡捏着嗓子的叫声了:“悟大人!”
家入硝子正在奋力治疗五条悟,多亏她没有参与战斗,咒力保存很完整,只是五条悟的伤口太大,【夏油杰】下手实在是太狠了,哪怕是她,恢复都需要一段时间。
“他还没有死,我正在治疗他。”硝子如是说道。
伤得更轻的夏油杰被暂时忽视了,在过去的战斗中,他可以说是最没有用处的那一个。
当咒力施展到一定地步,在五条悟的四肢百骸中流淌,滋养他遍布全身的伤,胸前的空洞正在缓慢愈合,五条悟陡然睁大眼,被血沫堵塞的喉头中猛地喷出一口血,呼吸也通畅了。
家入硝子委实松了口气,更不要说五条家里的人了,他们这才能自由地呼吸。
硝子跟五条悟打招呼道:“哟,欢迎回到人间。”
夏油杰依旧静静地躺着,对他来说,漠视乃至忽视,是这场战斗给予他最大的痛苦吧。
……
禅院甚尔挣扎着往回走。
他溜得实在够快,与【五条悟】的战斗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疤,天与咒缚的□□向来强悍,假以时日,一定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在心头盘算横滨的地下密医,技术精湛的那位诊所靠近神奈川区。
其实,他完全可以去神奈川县的某间小屋中疗养,那到底是他的家,无论是伏黑惠还是与他契约婚姻的女人,都知道甚尔挣不干净的钱,他一身血地回去,怕只会让伏黑惠震惊一小下,再默默拿出家庭医疗箱,帮他处理吧。
可甚尔是绝对不会回去的,他恨不得将自己与惠的社会身份完全切割,当然,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是不记得惠的名字,实际上,他是不会把工作带回家的男人,哪怕是帮他诊疗伤口都不行。
还是去医生那里吧,抱着这样的心,他加快挪动速度,却没想到,自己前进的脚步被一黑一白两条围着他小腿转的,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小狗拦住了。
看小狗额头的道反玉,跟他们由咒力凝结出的结实躯体,甚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大眼道:“喂喂,开什么玩笑……”
更加荒唐的还在后头,他听见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迟疑地呼唤自己:“甚尔?”
第334章
伏黑惠一向不叫甚尔“爸爸”。
又或者说, 在上幼稚园以前,他是会这么称呼的,只基于他的概念缺乏, 因生理上不可磨灭的血缘联系而赋予他如此称呼,与甚尔无父辈概念的行为毫无关系。
禅院甚尔对这称呼是无所谓的,叫他爸爸,不代表他真要同世俗意义上的父亲般,全方位给予小惠呵护与滋养, 在他的概念中,能在美久死后给他一口饭吃, 把小狼崽子拉扯长大,已非常了不得了。
他的童年比一坨狗屎还要稀烂,别指望他能给小惠更多。
伏黑惠呢,从小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甚尔辗转在女人的出租屋与高级公寓与酒店中, 不忘给小惠一个角落, 他也不是会把独子扔进福利院的男人。
小惠长得够可爱,再加之以甚尔的成年男人魅力, 那些为他所蛊惑的富婆都不介意让小惠睡几个晚上, 甚至还有颇有善心的, 提醒那不具备常理的男人,要让小惠上幼稚园, 他要接受义务教育。
甚尔这才恍然大悟,随意把小惠丢进居所附近的幼稚园。
小惠的早慧是与生俱来的,当然也有被生活所打磨出的, 他在幼稚园学到了很多东西,有时说话成熟的让老师感叹“小惠真的才上幼稚园吗?”总之, 他终于意识到,不是全天下的爸爸都跟甚尔一样的,日本多数人家的男性都不参与家庭生活,但好歹不会带着儿子在不同女性家辗转,他的幼稚园同学都有“妈妈”。
大概是从那时起,他就不叫禅院甚尔爸爸了,他实在是一点爸爸的样子都没有。
这些隐秘的心思禅院甚尔无从得知,他并不是心思细腻的男人,对亡妻生命延续的独子的爱只能让他保障小惠活下去,甚至连将人卖给禅院家也是因此。
到底是有咒力的小鬼,天赋看着不错,在禅院家总比跟着自己好,更何况,京都的家族足以在人长成前给予庇护,让他在这咒灵环伺的世界活下来。
但甚尔没想到……
*
“喂。”甚尔叫住了小惠,他看向脚下不断转圈圈的狗崽子问,“这是你的术式?”
小惠没从甚尔的话中听出什么,他并不知道玉犬对甚尔的重要意义,不是那么高兴地说:“他们是玉犬,小黑跟小白。”
名字取的简单,是幼稚园孩子会有的品味,惠不喜欢称他们为术式,在他眼中小黑跟小白是活着的家人。
“玉犬”,这两个字像是拨动甚尔某一根久久存在的紧绷的弦,让他发出一阵莫名的低笑。
胸腔的震动让玉犬齐刷刷后退,对这情状诡异的男性露出警惕姿势,小惠的表情也变了,但不是警惕,而是嫌弃,类似于“这人又犯病了”。
甚尔笑完后,忽然对小惠说:“走吧。”
小惠歪了下头道:“去哪里?”
真是搞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
甚尔像是改变了主意似的,跟伏黑惠说:“回家。”他这人狗里狗气的,真是一句人话都说不出,“我不记得伏黑家在哪里了,你带路。”
其实,小惠跟津美纪他们住的一户建都是甚尔出钱买的,津美纪净身出户的妈妈根本拿不出这样一大笔钱。
甚尔撒钱撒惯了,根本不在乎,他穷的时候身无分文,富裕时买的咒具价值十几栋房子。
伏黑惠虽对他的不说人话不满,但看甚尔一身破破烂烂的,还是将他带了回去,回家后引得津美纪跟伏黑夫人像浑身炸毛的猫一样紧张就是后话了。
寄养在此的小浣熊也产生了应激反应,避着甚尔走,明明先前已经跟家里人混熟了。
在抱着家庭医疗箱看这男人粗鲁地处理身上的伤口时,小惠终于产生了“饶了我吧”的想法,长叹一口气后用镊子捏住酒精棉球说:“让我来吧。”
甚尔还是很无所谓,随意“啊”了一声。
此时他的上身赤、裸,肌肉像一座隆起的小山。
小惠还没有到能欣赏人□□的年纪,在他这样的孩子眼中,美丑尚且没有多大区别,更别说赞叹甚尔一身让人面红耳赤的肌肉了,他只是想,自己跌破皮时用酒精棉消毒,伤口接触酒精的刺痛总让他龇牙咧嘴,但甚尔,他真的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就那样不在意的让小惠消毒了,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
小惠想:真奇怪,他不疼吗?
等到全身的擦伤消毒完后,小惠为难地看着手上的ok绷,其实,甚尔身上甚至有些深可见骨的伤痕,根本不是在家里能处理的,可惜家用医疗箱中缺乏更专业的包扎用品,他也没有护士的手法。
哪晓得甚尔压根不在意,对他来说,消毒都是很少有的,天与咒缚的强度怎会畏惧小小的细菌呢,本想着冲一冲水就行了,只因他早熟的儿子露出不赞同的眼神,被他压着好好消毒了一番。
包扎是肯定不用的,随便找了件衣服套身上,他在这栋房子没停留几天,但他的房间中,却有早期买过的衣服,伏黑夫人跟他没有夫妻之实,但论作主妇,真没什么人能超过她。
津美纪时间卡得刚刚好,她敲了敲门,在小惠说“可以进来了”后,局促地推开门,又努力扬起笑脸道:“甚尔桑,妈妈说饭已经做好了。”
其实应该叫甚尔爸爸,但甚尔说不用那么叫,喊名字就行了。
津美纪也松了口气,她与小惠有了姐弟的情谊,但甚尔之于她还是熟悉的陌生人。
甚尔依旧无所谓,他正好饿了,既然做好了饭,就前往餐厅大吃了一番,小惠就像他的小跟屁虫,人去哪里他就去哪里,请别搞错,这不是他留恋甚尔,只是担心他在陌生的家庭中生出什么事端。
对他的爸爸,伏黑惠一向缺乏信任。
*
伏黑爱花如家政妇一般,站着等待甚尔检阅。
她无疑害怕这明面上是一家之主的男人,时至今日,伏黑爱花都不能理解,为何他选择入赘,将姓氏该作自己的旧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