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对她感到恶心 第9章

“薄是薄了。”江袭黛垂目扫过,挑着她的刺儿:“只不过,这边缘怎的不大齐整?执万器皆可为剑,本座平日是这么教你剑法的?”

闻弦音将那片血肉丢入了一旁的油锅,发出滋啦一声炸响。

她比着李星河不断颤抖的大腿,这次拿匕尖先细心地划了一小块,随后才下了刀。捆着人的绳索在此一刻绷直,随后哐当两声,又重重地软下。

“门主,这次便好了。”

“……不错。”

江袭黛笑了笑,“赏。”

有了前者的鼓励,后来的弟子似乎都掌握了些许要领,一个个踊跃尝试争先恐后。熙熙攘攘房人影聚拢过来,又排成了一支长队。

江门主后来瞧得倦了,懒得站着看,索性还叫人搬了她平日时常用来休息的梨花木软榻。她靠在上头。

另一旁则放着个硕大的箱子,里头盛满金银财宝,若是瞧见了得意的手法,她便丢几个下去,瞧着弟子们喜气洋洋地捡起来,就像是给湖中的鱼儿投食。

李星河的惨叫声在一群喜气洋洋的“谢门主赏”中显得格外突兀,一声高过一声,像是悲喜交加的锣鼓。为了不让他死,那些肉片得倒是极小的,不伤筋动骨,只是纯粹地折磨。鲜血哆嗦地抖了出来,滴滴嗒嗒漫了一地。

燕徽柔看着眼前的一切,血的气味让她有些作呕。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也挑动着人的神经,让人不忍再听下去。

她想开口说话,但是身旁的人群已在高额的赏赐中陷入狂热,费尽浑身解数也不惜讨得她们的门主的欢心。

这里已经筑起了一片高墙,讲她这个“外来者”隔离在外。

直到一声铿锵入耳。

精巧的沾染着血迹的匕首不知为何飞落,滚了滚,碰到了她的脚边。

这一霎那,整个大殿安静了下来。

“看够了?”江袭黛歪着头:“不想试试么。”

那双娇媚的眼略弯,里头带了些燕徽柔熟悉的神态。她又在笑。

“金银看不上?法器也看不上?的确,死里逃生的人想来看不上这些俗物。”

燕徽柔摇了摇头,不知道在反驳什么。

“那么€€€€”

“本座赏你自由如何?我杀生门里,自建立起,除却门中弟子,还从未有活着出去的人。”她心情不错,甚至多了几分耐性,循循善诱道:“或许你会是。嗯?”

燕徽柔双眉微皱。

江袭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乎想知道她会如何做出抉择。

这倒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仅仅是江袭黛觉得这样好玩而已。

她在猜测。

一个久在洞牢里,从未见过天光的人,也许最最渴望的,就是这轻飘飘的两个字了。

自由,是你在得来时肆意挥霍,或可无视,然而在真正失去以后,又苦苦求之不得的东西。哪怕为此付出生命。

更何况是,付出一个陌生男子的些微代价,简直稳赚不赔。倘若真正考验起人性来,这根本无关痛痒。

燕徽柔听了这话,她果然捡起了地上的匕首。上面的鲜血染红了她略有些苍白的指尖。

她走到李星河面前,拇指渐渐掐拢,握紧了匕首。

刚才悲嚎的人已经痛到昏死过去,此时才稍微恢复过来了一些意识。他一睁眼就又对上了那把匕首,于是浑身都开始紧绷发颤。那样的痛楚体会一次已经终身难忘,更何况他都不知道被剜了多少刀。中途还被喂了止血的丹药,硬生生地拖到了这个时候。

酷刑之下,任何的英雄气概都会被消磨。更何况这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年轻人,这辈子还未受过□□上的多少挫折。

“不……”李星河嗫嚅着,恳求着面前看起来温柔无害的少女,他凭直觉以为,她和江袭黛不是一路的。

燕徽柔怜悯地看着他,却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冷锐的锋芒对准了他,刺得那瞳孔一缩。

李星河浑身开始下意识发颤。

燕徽柔闭了闭眼,举着匕首停了很久。

最终,她长吸一口气,握紧匕首,用尽最大的力气扎了下去。

那匕身本是横切,她却做竖用。

目标却并不在他的皮肉上,而是正对着喉咙!

一颗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玉珠却更快一步,卷着破空的风声射来,打中了燕徽柔本就带点颤的匕尖。

燕徽柔的手一松,匕首掉了。

她人也被这一股撼人的力道砸开。

重心不稳,跌落在地上。

江袭黛手里正盘着从一旁箱子中拿出来的玉珠,刚才丢了一颗,现在还剩一颗。她漫不经心地将余下那颗甩回箱内,与其它珠玉撞得泠泠作响。

“你,想杀了他?”

玉珠碰撞的间隙中,女人的低语显得更为轻慢,“那可不行。燕徽柔,本座好不容易寻到了乐子,还没有尽兴。”

她的目光顺着自己的指尖,瞥向了跪在地上的燕徽柔,冷笑一声。

骇人的威压临头。

在场的弟子见门主脸色不对,纷纷跪了下来。大殿内一时安静,连针响儿恐怕也听不到。闻弦音心中暗道不好。她皱眉,上前一步扶起了燕徽柔,然后再押着她规规矩矩地跪下,先一步请罪道:“门主息怒。”

燕徽柔安静地跪在人堆里,但是旁人都低着头,似乎想要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殃及自身。

只有燕徽柔虽处跪姿,却仰着脑袋,迎上了江袭黛的目光。

身着鹅黄衣裳的美貌少女,微不可闻地皱了眉:“……任人宰割的人与案板上的鱼肉并无区别,本质只是血肉而已,腥臭脏污。门主见多识广,想必并不能从里头获得什么乐趣。”

“而门主方才一直在关注我的反应,想必是我让您觉得有趣了。既然症结在我,那么此人便无关紧要,又何来死与不死的分别。”

“说起我,如门主所见,我之于陌生人,唯一能做的,便是做个善事结束其的痛苦。至于自由……”

燕徽柔看着江袭黛,轻轻摇了摇头:“我在这里没有亲人,杀生门救了我,我留在杀生门也好。”

“徽柔不奢求更多的了。”

第10章

座上的女人默了半晌,又讽刺道:“你还真是个善人。伪君子能到这份上,莫不是自个也把自个感动了?”

“很好。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闻弦音立在一旁,慎重地抬了下眼皮,瞅了下自家门主阴晴不定的脸色,又有些疲惫地落下来。

燕姑娘,你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门主她€€€€

江袭黛收回了目光,在那软榻上翻了个身,稍微靠起来了一些。

门主她生气€€€€

江袭黛走到了燕徽柔身旁,红衣如瀑,步步生莲。

门主她生气是会杀人€€€€

江袭黛一把拧住了少女的下巴。

门主她生气是会杀人不留活口的€€€€

心中的话还未浮现完,闻弦音微微一愣,瞧着这眼前莫名其妙的一幕。

江袭黛神情冷淡,但只是拇指微微用力,在燕徽柔抬起的下巴上掐出了一个指甲印。

“去门外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身。”

她松下手,一把甩开燕徽柔,自跪伏的众人中穿行而过,自大殿门口离去,衣袂翻飞,猎猎作响,只留下一个红色的倩影。

闻弦音:“……”就罚跪?

身旁的同僚悄悄地凑过去一个脑袋,小声道:“咱门主这些日子,脾性怎的如此温柔了?这叫什么,雷声大雨点小。”

闻弦音看了一眼李星河的惨状,她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提议,收回目光:“不要多嘴。”

那不是变得温柔了,更像是对燕姑娘的特殊。

闻弦音遣散失望不已的诸位弟子,又把在大殿里架着的玩意慢慢收了回去。李星河此人,门主还未说明如何处置,那就先囚禁起来。

她走过燕徽柔身旁,那纤细的少女跪在地上,脸上也无半点愤懑神情。她轻轻眨了眨眼睫,好奇的目光随上了闻弦音,叫了一声:“闻师姐。”

“以后不要自作聪明去猜门主的心思。”

被年轻姑娘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瞧着,闻弦音也没说出什么重话,只得敲打一二:“如果你还想活得久一些。”

燕徽柔道:“我晓得了。”

她安静地跪在殿前,看着身旁的人慢慢散开,最终只留下了她一个。

殿前长着的那棵桂花树上,很快被风吹得哗啦了一阵子。末了,又落下些沙沙的声响。

燕徽柔嗅到了潮湿的泥土味道。抬眸,原来是下雨了。

起初还是淅淅沥沥的细雨,很快墨云推散,如同白嫩肌肤上逐渐揉开的淤血,暴雨在电闪雷鸣之中骤然倾盆。

她跪在殿沿下,或可遮掉一半风雨。只是雨珠子打在屋檐上,胡乱跳落,总有零星几点溅在了她的衣服上。

积少成多,越来越濡湿。

风一吹,便愈发冷。

她的背影在秋风里微微打着颤,像一根孱弱的秋草。

这一幕被站在远方枫林的江袭黛收进眼底。

江袭黛皱了眉。

闻弦音察言观色,在一旁道:“门主打算何时放燕姑娘起身?”

跪死她得了,不听话的东西。江袭黛眉梢皱得愈发深。

只是江袭黛感觉酸痛也正在自个儿膝盖累积,逐渐越来越难以忽视。

“您怎么了?”

江袭黛走路腿疼,她小幅度地踉跄了一下,蹙眉:“没事。给本座拿把椅子来,此处风景不错。”

此刻正下着暴雨,但门主似乎格外钟意在暴雨天出来赏景。闻弦音见怪不怪,听从吩咐搬了一把椅子给她,顺手在一旁接过了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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