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对她感到恶心 第31章

燕徽柔顿了顿,“嗯”了一声。

“你杵那门口做什么?离近点。”

燕徽柔依言,她走近了几步。室内昏暗,只燃着一盏小灯。

真给气哭了?

江袭黛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燕徽柔微红的双眸,似乎勾着唇,轻轻笑了一笑:“这么憔悴。怎么,你与那个小子交谈得不愉快?”

燕徽柔自从见过李星河以后,本是不甚高兴的,但一见江袭黛似乎心情不错,似乎又回到了去烧揽月阁之前的模样。

她也便稍稍松了些眉头,从容答道:“那人是您故意丢到我跟前的,我依附于杀生门,怎敢不与他交谈?”

“燕徽柔,你这话说得古怪。”江袭黛伸手绕着颈侧的一缕青丝,云淡风轻地道:“你不是喜欢救那个小子么,三番五次坏我的好事。你中意他,我这不正好做个人情顺水推舟?”

“江门主。”燕徽柔的声音又顿了顿,变得很轻:“……在你心里,‘喜欢’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怎么了。”

燕徽柔:“没有人会喜欢上只有几面之缘的人,而我从前也没有救过他。江门主为什么总会想到这里?”

江袭黛并不想理会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纠葛,反正不关她的事,她倦倦地打了个呵欠:“可别这么说。小丫头,年岁还很长,情爱一事,谁说的准?你能吗?”

那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她,意有所指地从燕徽柔通红的眼尾描过:“对着一个浑然不在意的人,谁会因为不欢而散便弄成这样?”

燕徽柔愈是回绝,江袭黛难免多言,她倒也不是真心劝诫他们二人在一起,只是在一次次提到李星河时,这小丫头的脸色总是很精彩。

精彩极了。

一惯看男女主不爽的江门主,从中收获着莫大的愉悦。

“……”

燕徽柔抚上自己的眼睛,说起这件事还有点丢人,她难得陷入了沉默,也不知如何开口€€€€

她只是在与李星河争论的时候,却想到了江袭黛。

或者确切地说,是想到了从揽月阁刚回来不久的江袭黛。

那几日琼华殿门闭得很紧,燕徽柔偶尔去送一趟药,但大多只是晚上。

有一次送药时,屋内没有侍女,酒洒了一地。燕徽柔从抬起来的一角窗沿里,瞧见了蜷缩在毯子上睡着的女人。

蜷缩得很紧,分明有那么大块地方,她却只睡了一小片,侧躺背对着窗户,鬓发凌乱地披在身上,躲在了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这个场景给燕徽柔的印象很深刻。

零星回忆与眼前李星河轻蔑贬低的语气交织着,又与街头砸过来的鹅卵石,敢怒不敢言的沉默,咒骂着她去死的稚子一起共鸣。

燕徽柔记得自己说过一定不会所有人都这么想。

但是她对上李星河信誓旦旦的眼神,仿佛在说着什么铁板钉钉一样的事实一样的无所谓语气……

这以后,她却不如先前的坚定了。

是啊,也许不会是所有人。

但人总是在大多数人投来的目光中活着的。

燕徽柔只觉心疼,她难免多想了些许。

也许江袭黛一辈子都没有被人祝福过。

毕竟连她爱着的那个女人,最后留给她的也只是穿心的一剑。

无怪乎江袭黛这样性子的人,却总是对展阁主手下留情,好像是舍不得吹散人生中的最后一丝余温似的。

那么执着又卑微的挽留。

“我若说€€€€”燕徽柔沉思良久,缓声开口,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温和下来:

“江门主,我是为您在难过呢?”

第29章

江袭黛愣了一下, 手指上挽着的青丝散开。

正错愕时,燕徽柔却低首跪坐在了江袭黛的身旁,仰头看着她。

尔后,她又轻轻弯了一下眼睛:“我刚才那说辞也有点不对, 人的确是有可能爱上仅有几面之缘的人的。不过多半是‘见色起意’了。”

“……倘若是这样。”燕徽柔甚是好奇地问:“我喜欢您的可能, 都比喜欢李星河的可能大吧。您为什么不怀疑自己?”

“你€€€€”

江袭黛怔然过后, 双眉一蹙, 斥道:“燕徽柔,你怎的如此轻浮?”

“……轻浮?”燕徽柔:“那您便当我说的是违心之言好了。”

江袭黛冷哼道:“倒也不是这点。只是你拿本座跟那个小子比,怎么,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也是。”

燕徽柔思忖了片刻。

“世上不缺一个俊朗的男儿, 也不缺乏俏丽的女子。”

“但却极少如您一般风采的美人, 静坐时娇艳过人, 执剑则英姿焕然。”

燕徽柔于是很寻常地道:“江门主说得对,是徽柔疏忽了, 他与您是比不了一点的。”

听罢这话, 江袭黛才舒展眉梢, 心中消除了些许介怀。先前还想驳她男人怎能和女人一起比,不过燕徽柔倒是跳出了这个局限€€€€不管是男是女总之江门主是最最好。

这一番漂亮话,也懒得管是真是假, 总之给江袭黛听得顺耳,她那番冷哼最终转为勉强赞同的轻哼,听上去柔和了不少。

自燕徽柔的视线看过去, 江袭黛半弯不弯嘴唇,因而抿了一下, 只是她本就面若桃李,这一笑虽说无意, 果然也很是动人。

“你倒是会说乖巧话。”

江袭黛的此般神情,活像是只被顺了尾巴毛的狸猫。

于是江袭黛看燕徽柔顺眼了些许:“不说他了。没意思。”

“但说说你。把手拿过来。”

这一次燕徽柔伸出手腕时稍微迟疑了一下,主要是上次浑身疼到人眼睛发黑的痛楚留下了阴影。

而女人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往自个那边牵引了些许。

燕徽柔觉察到这种变化,便任她握着,攥着的手稍微松开了。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并不是很痛,或许有些微的不适感,但称得上是微如鸿毛。

只因江袭黛并没有再给她重新冲开堵塞的经脉,她仅仅只是瞧了下她的情况。

“果真废得厉害。”江袭黛:“堵塞的地方倒是有法子,只是……”

燕徽柔有些地方已经彻底断了,她若运气,是运不起来的。

“明日随本座出门一趟。”

江门主撇开了她的手。

燕徽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但还是应了下来。

只是江袭黛坐着,燕徽柔跪坐着,这手被撇开,一落下来最合适的位置€€€€正好按在江袭黛的双膝上。

燕徽柔:“……”

燕徽柔松开了她,毕竟感觉摁着的腿一惊,她疑心江门主会踹她。

“我看你今日放肆得很。”

果不其然,江袭黛不悦地瞥了她一眼,但没伸腿踹人,只是将叠着的一条放了下来,往里头嫌弃地靠了靠。

燕徽柔问:“所以江门主这么晚唤我过来,究竟为了什么事?”

江袭黛刚想开口,却又住了嘴。她总不能说自个是想看看燕徽柔真哭还是假哭,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听起来略有些幼稚€€€€身为一门之主,不太适合在如此小丫头面前展现。

“夜晚太静了,解闷。”女人心不在焉地说。

燕徽柔一笑:“那您想要我做什么?您平日使唤侍女倒酒唱曲儿……只可惜我笨手笨脚,倒是不怎么会做。不过也有一些长处。”

江袭黛本来没有真的想要如此,但燕徽柔说话似乎总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引得人很想与她交谈下去。

江袭黛淡淡应了一声:“是么?你还能会干什么。”

“讲故事。”燕徽柔说。

“……”

她拿她当三岁小孩儿糊弄呢?

燕徽柔却已经自如地讲了起来,甚至微微放低了声音:“从前有一颗种子,只是一颗寻常的种子。它被一个种花的姑娘捡了起来,埋在了土壤里。”

“种子睁开眼时,四周全是黑暗和腥湿的泥土,它不能动弹,感到肮脏又害怕,于是它开始怨憎自己的出身,为何它不能投胎成清风中的蝴蝶,或是溪水中自由肆意的小鱼?”

“但是种花的女子却说:外面有光,我在等你。”

江袭黛:“真幼稚。”

燕徽柔却也不以为意:“就因为这一句话,那颗小种子钻啊钻,忍耐着黑暗的环境,顶着身上的厚土,每日挪动一点点,想要看看那个人的模样。”

“然后?”

江袭黛心想,且看看她还能讲出什么东西来。

“终于一日,幼绿破土。它从缝隙里面看见了一缕光线,随后便是铺天满地的朝霞。种子从来没有看见如此壮美的景象……”

“€€€€只是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周围已经荒无一人。”

燕徽柔说:“种下它的女子已经走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江袭黛懒洋洋地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若不是闲得发慌,谁会杵在那儿等一颗种子破土?”

“种子很伤心。它看到了朝霞与余晖,还是等它的人却已经离开。它本想开出一朵花来赠给人家,但是如今看来似乎已经毫无意义。”

“只是日子久了,却有些不一样。”

“它一日生得比一日高昂,能像蝴蝶一样吻过清风,也能像鱼儿似的承接雨露山泉,离曾经埋葬它的土地也愈发远。”

“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日子,纷纷化为了滋养它的东西,催着它抽枝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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