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风之夏 第22章

周嘉善抹了把脸上的汗,他看见蓝秀风后背的衣服上渗出殷殷鲜血,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你后背流血了。”

蓝秀风回头瞄了一眼,摆了摆手,“不碍事,小伤。”

都流那么多血了,怎么可能只是小伤,周嘉善架起蓝秀风的胳膊,想把人拖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蓝秀风的脚像是钉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肯去医院,“我讨厌医院,死气沉沉的,去了那里没病也要查出病来。”

这话说的很不讲道理,周嘉善又是嘴笨的,不知道怎么反驳蓝秀风,最后只能徒劳地说:“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蓝秀风转转眼珠,说:“你不就是医生么?你帮我看看不就行了?”

周嘉善满面通红,他捏着衣角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医学生,还不是医生。”

蓝秀风懒得和周嘉善争论,他大手一挥,大剌剌地说:“那也差不多算医生了,就这样吧,回家简单处理下就好了。”

周嘉善劝不动蓝秀风,只能由着蓝秀风去,好在家里有药箱,酒精纱布都有,他自己也学过处理外伤,想来处理起来应该没问题。

蓝秀风的脚腕在刚才的混乱中扭到了,现在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疼来。

周嘉善打算叫个车,蓝秀风忽然问:“你会不会骑自行车啊?”

“嗯?”周嘉善的眼睛从手机屏幕移向蓝秀风。

蓝秀风下巴朝不远处的自行车扬了扬,“你会骑车吗?能带人吗?这点距离打车不划算。”

周嘉善蓦地脸红,半晌,小声说:“不太会。”

不太会就是不会的意思,蓝秀风挑了下眉毛,嘴角情不自禁勾起,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嘟囔道:“还真是个公主,自行车都不会骑。”

他转身进了身后的包子店,周嘉善不明所以地往店内张望,他看见蓝秀风热络地和店老板说着什么,没多久蓝秀风就拿着车钥匙从里面走了出来。

蓝秀风动作自然地走到自行车边开锁,他一边开锁一边说:“我跟这家店老板很熟,他答应借我们自行车,明天还给他就行。”

他把锁放进车筐里,两手扶着车把,下巴朝后座示意,对周嘉善说:“上车吧,我载你。”

周嘉善登时更加拘谨,手心不安的在衣服上蹭,“你,你的脚受伤了。”

“没关系,这点路还是能坚持下来的。”

“可是,我很沉。”

蓝秀风上下扫了眼周嘉善,倒是没反驳他这句话,周嘉善长的跟个小巨人似的,不沉就怪了。

“没事,上来吧。”蓝秀风跨上自行车,“等一会要是黄毛那帮人追上来就不好了。”

周嘉善着实扭捏了下,最后还是坐上了蓝秀风的自行车后座。

上初中以前,许靖会骑自行车载他一起去上学,后来上了初中,周嘉善身量猛长,许靖载不动他,他就没再坐过任何人的后座。

这好像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坐上别人的自行车后座。

周嘉善腿长,两只脚搭在地面上腿还要再弯曲很多,为了不影响蓝秀风骑车,他只得努力把脚抬起来。

“要不还是我骑车载你吧。”临出发前周嘉善小声说。

蓝秀风用脚把踏板拨正,闻言说道:“算了吧,我怕摔。”

“扶好了。”蓝秀风用力踩了下踏板,自行车就晃晃悠悠向前滑出去了一段距离。

周嘉善两只手抓着车座,局促地坐在后座上,蓝秀风骑的很稳,自行车始终保持直线行驶,少有颠簸。

周嘉善担心蓝秀风的脚,问:“你的脚没事吧?”

“还可以。”蓝秀风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凯汀?”

周嘉善紧张地正襟危坐,蓝秀风又继续说道:“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

“你不会是跟踪我吧?”蓝秀风状似漫不经心的一句,实则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周嘉善手心出汗,他张了张嘴,说:“我为什么就看上去不像是能出现在凯汀的人了?”

蓝秀风回头瞥了一眼,扯了扯嘴角,说:“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很不会撒谎啊?”

周嘉善抿嘴,垂下头不再吭声,他的确很不会撒谎,也知道现在他说什么蓝秀风也不会信。

一路沉默回到家,蓝秀风的脚腕已经肿的老高,看的周嘉善触目惊心,他实在难以想象蓝秀风是怎么忍到回家的,又后悔自己一开始怎么就没坚持打车。

蓝秀风抓着衣摆往上掀,衣服与伤口粘连处在掀动衣服的过程中摩擦而更加剧烈的疼痛起来,他抽着凉气脱下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后背,光洁的后背上被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应该是在刚才打架的过程中不小心摔在碎酒瓶上划伤的。

周嘉善拎着药箱进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他的心忽的像是被刀割了似的疼。

蓝秀风趴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的说道:“辛苦你了周医生。”

周嘉善帮蓝秀风处理伤口,闻言轻声反驳:“还不是医生。”

蓝秀风笑了下,没再说话。

屋内安静,周嘉善小心翼翼地帮蓝秀风处理伤口,生怕一个手重让对方疼。

蓝秀风是个忍耐力很强的人,他忍着疼,一声不吭,但却满头都是汗。

“疼吗?”周嘉善忍不住问。

蓝秀风摇头,“没事。”

周嘉善看着蓝秀风后背上的伤,在处理伤口时动作更轻了些。

他心里憋着事,这会儿回想起来,更加难受,最终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去凯汀工作?”

周嘉善今天看的分明,蓝秀风是厌恶这份工作的,但既然厌恶,为什么又要继续在那里工作下去?

等了很久也没等来蓝秀风的回答,周嘉善以为蓝秀风睡着了,想弯腰去看,就在这时蓝秀风忽然开口:“凯汀给的钱多,我想要钱,就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明明是蓝秀风本人亲口说的,但周嘉善却不信。

“你在骗人。”周嘉善说。

蓝秀风侧过身用手撑着下巴,好笑地看着周嘉善,“我为什么要骗你啊?骗你有什么好处么?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话语里暗含收不住的讥讽,蓝秀风自尊心作祟,同时也觉得周嘉善越界了,就像被人侵入地盘的野猫,全身的毛炸起,想要把对方逼出领地。

周嘉善双手攥拳,又一次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哈?”蓝秀风笑出了声,“你才认识我多久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你了解我吗?”

“那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就是这样的人。”蓝秀风像是赌气似的说道。

周嘉善怔怔地看着蓝秀风,良久不发一言。

蓝秀风重又躺回去,他闭上眼下逐客令,“你走吧,我想休息了,今天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一旁才传来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周嘉善离开了房间,还随手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蓝秀风睁开眼,冷淡的眸子里是复杂混乱的情绪。

他重重叹了口气,重新将脸埋进被子里。

他昏昏沉沉睡了很久,越睡越冷,浑身的骨头都隐隐作痛,他胡乱抓起被子裹在身上,可仍挡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爬出来的寒意。

口干舌燥,想喝口水,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头重的像是灌了铅,他晕乎乎的伸长胳膊去够桌子上的水杯。

手指触到杯壁,他艰难地前倾身体想要勾住杯子,然而却不小心把杯子碰掉在地上。

杯子在地板上骨碌碌滚了一圈,发出沉重的声响,紧接着蓝秀风整个人也跟着一头栽倒在地上。

卧室的门被人砰的一下撞开,周嘉善冲了进来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你怎么样?没事吧?”

蓝秀风恍惚间听见周嘉善的声音,而后是一双冰凉干燥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

蓝秀风迷迷糊糊的想,他当然知道自己发烧了。他觉得自己就像轻飘飘的羽毛,被周嘉善抱在怀里,温暖的怀抱像个大火炉,对于正在发烧的病人来说很有吸引力,此时也顾不上划清界限,就将脸埋进了周嘉善的怀里。

第30章 溶解的退烧药

蓝秀风一年之中发烧的次数屈指可数。小时候他倒是常发烧,后来长大了懂得照顾自己了,就很少再生病了。

晕过去的这段时间,他能感受到身边一直有人在照顾他,一会儿帮他擦脸,一会儿用冰凉的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试体温。

他想睁开眼睛,但眼皮似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也不知道昏昏沉沉睡了多久,等终于醒来时,屋内昏暗,摆在床头的小台灯亮着,柔和的光线洒在坐在床边的周嘉善身上。

周嘉善正在看一本厚度不亚于板砖的专业书,眉眼微垂,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上一抹阴影。

蓝秀风静静看了一会儿,周嘉善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眼睛从书本移向蓝秀风,在他看过来之前,蓝秀风迅速别开眼。

周嘉善表情很惊喜,“你醒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本厚书被他折上页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微微弯腰,关心地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蓝秀风轻轻应了一声,“嗯。”

周嘉善拿出体温计甩了几下递给蓝秀风,“应该是不烧了,但还是量一下吧。”

蓝秀风接过体温计夹在腋下,周嘉善拿起保温壶给蓝秀风倒了杯温水送到他手边。“谢谢。”

睡了这么久,蓝秀风早就渴了,他仰头将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嘴唇的干燥泛白得以缓解。

“我睡了多久?”甫一开口,是干涩沙哑的嗓音,蓝秀风清了清嗓子。

周嘉善估摸了下说:“得有五六个小时了。”

蓝秀风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半了,也就是说,周嘉善坐在这里照顾了他一晚上。

手指蜷缩,蓝秀风轻声问:“你不困吗?”

周嘉善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掌心摊开搭在膝盖上,模样很是真诚的说道:“不困,我喝了咖啡。”

蓝秀风怔了下,嘴角下意识的勾了勾。

周嘉善记着时间,他提醒道:“体温计可以拿出来了。”

蓝秀风拿出体温计,放在灯下照:36度五。

“已经退烧了。”蓝秀风把体温计递给周嘉善,周嘉善像是不放心似的,又自己看了一遍,确认了体温计上的度数后,才放心的把体温计放回盒里。

两厢无话,屋内又一次陷入安静。

蓝秀风知道该让周嘉善回去休息了,他本也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可屋子这样安静温馨,他竟一时忘了提醒周嘉善离开。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