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窗户开着,时不时传来篮球场上进球的欢呼声。
周嘉善像等家长来接放学的小学生,端正的坐在书桌前,随时准备背上书包离开。
手机放在右手边,里面还留有今天下午和他姐周若鱼的聊天记录。
下午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周若鱼有个朋友开辅导机构,招聘大学生做辅导老师,之前周若鱼还问过他要不要来试一试,顺便提升下和人沟通的能力,当时被周嘉善拒绝了,他实在不擅长和人交流,更何况还要对着一个陌生人讲一个半小时。
但是,也许这份工作会适合蓝秀风。
之前没送出去的那张银行卡还放在抽屉的最下层,从那天到现在,周嘉善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蓝秀风当时的心情。
这样伤人自尊心的事,以后周嘉善都不会再做了,但他或许可以从别的方面帮到蓝秀风。
晚上七点十分,在周嘉善还在思考待会怎么和蓝秀风介绍这份工作合适时,蓝秀风姗姗来迟,他是一路跑过来的,还和老板请了假。
医学院的楼年代久远,但走廊的白炽灯却很明亮,整栋楼又静悄悄的,蓝秀风走在路上直发毛,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蹦出一个鬼出来。
他找到教室,透过后门看见周嘉善背对着他坐着,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叫周嘉善,而是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周嘉善在想什么呢?蓝秀风不禁好奇。
忽然,周嘉善像是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视线,他慢慢转过头,朝后门这边看过来。
在周嘉善看过来之前,蓝秀风先一步推开后门假装自己刚風到。
一直到蓝秀风走到周嘉善面前,他都一点反应都没有,迷茫地眨着眼睛看蓝秀风,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面前这个戴着口罩帽子,帽檐压低连眼睛都看不清楚的人是蓝秀风。
他还没得及说话就被蓝秀风从椅子上揪了起来,那架势活像绑架。
“不好意思,来晚了。”蓝秀风一面把周嘉善往外带一面说道。
周嘉善瘸着条腿走路不利索,踉踉跄跄跟在蓝秀风身边,“没关系,正好多看会儿书了。”
他瞄着蓝秀风的装扮,忍不住问:“你感冒了吗?为什么戴口罩啊?”
蓝秀风没做过多解释,只说想戴就戴了,没那么多理由。
这个时间段不少人都出来吃晚饭,散步聊天,校园里随处可见三两成群的学生嬉笑经过。
蓝秀风有意将帽檐压低,怕被人认出来,给周嘉善惹来麻烦。
手攥着周嘉善的胳膊,掐出几道红印,他余光瞥见,手上的劲就松了些。
周嘉善虽然平时不爱和人交际,但学校里有不少人都认识他,医学院的学霸院草,走到哪里都是引人瞩目的。
路上碰到不少熟人,看见周嘉善拄着拐纷纷上来关心慰问,每当这个时候蓝秀风就自动退到一边,抱着胳膊等他们聊完。
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面,蓝秀风开始不耐烦起来,不是因为走走停停,短短一段距离就是出不了校门,而是柠檬熟了,切开咬了一口是酸的,发现周嘉善原来那么招人喜欢。
等又一次周嘉善被漂亮学妹叫住关心时,蓝秀风终于忍不了了,不由分说地架着周嘉善挤出人堆,“快点走,我晚上还要回去写论文。”
走了没多远,隐隐听见漂亮学妹跟朋友嘀咕:“那人是谁啊?”
蓝秀风又一次将低的不能再低的帽檐往下压了压。
终于走出学校,蓝秀风扯下口罩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抬头就看见周嘉善眨巴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瞧,蓝秀风那股酸劲还没过去,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
周嘉善忙移开眼,不敢再看。
蓝秀风凶完人又后悔,但道歉又太尴尬了,他下意识捏了捏手心里的胳膊。
周嘉善被捏的浑身一紧,要不是瘸着腿,都能走成顺拐。
这时,蓝秀风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接起,是中介打来的电话,那边看他这么长时间没消息有点急了,催问到底还租不租。
周嘉善听着蓝秀风和电话里的人的谈话,大概猜出来是什么事。
不想让蓝秀风走。周嘉善低头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一向正经的老实人冒出了个想法。
蓝秀风挂了电话有些心烦意乱,一旁的周嘉善忽然说道:“腿骨折了,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蓝秀风挑了下眉,等着听周嘉善还要说什么。
“上下楼梯需要人扶,洗澡也是,昨天要是你不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周嘉善频频偷瞄蓝秀风的反应,手心都攥出了汗,他从来不是个善于卖惨惹人同情的人,也不知道他说这些话在蓝秀风看来有多刻意。
“早上见到的是你朋友吧,你朋友不帮你么?他看起来很关心你啊。”蓝秀风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
“他忙,没时间照顾我。”
睁眼说瞎话,许靖巴不得搬到他家住,周嘉善心虚地摸鼻尖,担心他会和匹诺曹一样长出长鼻子。
“哦。”蓝秀风嘴角微微勾起,故意不接周嘉善的话,看着他着急。
周嘉善的确急了,他见蓝秀风没反应,开始怀疑是不是他表达的不够明显,要不然还是说的直白一些好了,“你能不能先不搬走呢?”
蓝秀风没有直接同意,但也没有拒绝,而是仰着下巴说:“我考虑考虑吧。”
不拒绝就是有希望,周嘉善高兴起来,攥着的手心都跟着展开。
街边有烧烤摊,羊肉串的香味儿远远飘过来,引得人直流口水。
“你吃不吃烤串?”蓝秀风问道。
周嘉善摇头,他几乎不吃路边摊,上学那阵子也是因为蓝秀风常吃他才跑去尝试。
蓝秀风把周嘉善安置在路边树下,自己则跑去对面买烤串。
夏日的夜晚有蝉鸣声从树丛中传来,周嘉善舒展身体,张开手臂感受迎面吹来的风。
吸气,呼气,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得到舒展,这是蓝秀风教给他的,学会感受生命中每一个美好的瞬间。
蓝秀风拿着一把烤串回来,看见周嘉善像稻草人一样张开手臂,仰头闭着眼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
“你干嘛呢?”蓝秀风从烤串上撸下一口肉问道。
周嘉善睁开眼睛,眼里盛着星星,“我在感受风。”
蓝秀风不解蹙眉,周嘉善又像螃蟹一样上下挥了挥胳膊,“风好舒服。”
“昂。”蓝秀风没什么反应,开始吃第二根串。
周嘉善有点失落,但仍不死心,试图唤起蓝秀风的记忆。
他伸手指向天空,“你看天。”
蓝秀风仰起头,此刻天已经彻底黑了,月光透过云彩若隐若现,他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花花来,问:“天怎么了?”
“很好看。”周嘉善真诚回答。
蓝秀风嘴角抽搐,默默吃起第三根烤串。
“你不觉得很美好吗?”周嘉善一脸期待地看着蓝秀风。
“昂。”蓝秀风敷衍地应付道,要是他能中五百万大奖,这个世界连狗屎他都会觉得是美好的。
周嘉善的手里被人塞了根烤串,蓝秀风对他说:“胳膊放下吧,好傻,吃串。”
周嘉善吸了吸鼻子,幽怨地咬了口串,想不通为什么会和他想的不一样,蓝秀风好像一点都不记得他说过的话了。
炎炎盛夏,一天不洗澡身上就黏腻的让人受不了,晚上照例还是蓝秀风帮周嘉善洗澡,只不过这次他只帮周嘉善坐到椅子上就没再管,等周嘉善自己洗好他才进去帮他穿衣服。
狭小的空间,布满蒸腾的水雾,周嘉善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没完全干,碰上去又湿又烫。
蓝秀风的眼睛盯着墙角,有意不去看周嘉善,跟盲人一般帮周嘉善穿衣服。
煎熬的时刻终于过去,蓝秀风暗自松了口气,把周嘉善扶回房间。
挨着床边的桌子上还摆着蓝秀风上次拿来的空脉动瓶,两人的视线同时移向瓶子。
蓝秀风冷不丁冒出句:“怎么没用?嫌小啊?”
周嘉善红着张脸,将诡异的话题接下去,“不,不想用。”“哦。”
“我想喝水。”周嘉善忽然说。
“等着。”蓝秀风拿起桌上的空水杯出了门。
蓝秀风前脚刚走,周嘉善后脚就一瘸一拐跑到书架上翻找之前他姐给他的招聘宣传单。
终于在书架最里层找到被夹在书里的招聘宣传单,他把单子放在桌子上最醒目的位置。
这时蓝秀风端着水杯回来,他递给周嘉善,周嘉善却没接,让他放桌子上。
蓝秀风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目光被醒目的“招聘”两个大字吸引,他飞快扫了下,又回头看一旁鬼鬼祟祟的周嘉善,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
周嘉善满眼期待,意图再明显不过,显然是在等着蓝秀风问他。
蓝秀风早就看破,却没说破,看周嘉善那副期待的样子,跟哄小孩儿似的问了句:“这个招聘单能借我看看么?”
他才说了一句,周嘉善就迫不及待地把什么都说了,各种夸这个兼职有多好,不用跑出去端茶送水出苦力,挣的钱也不少。
蓝秀风拿起招聘单,说:“我知道了。”
晚上,蓝秀风睡不着。
招聘单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抬起头就能看见。蓝秀风的一条胳膊垂在床边,指尖在地板上刮蹭,周嘉善的房间与他只有一墙之隔,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他抬起胳膊贴近嘴唇,微微张开嘴轻轻嘬了一下。
不一样,和亲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放下胳膊,长长叹了口气。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他的脸,点进和周嘉善的聊天框,想问问他睡了没有。
可是他没睡又能怎么样呢?蓝秀风都不知道自己问出这句话有什么意义。
翻来覆去,越睡不着越闹心,蓝秀风干脆下床跑出门。
他敲了敲周嘉善的房间,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应声就很不讲道理地推开了门,“你要不要去卫生间。”
第42章 能让我安心的人
周嘉善这阵子作息不太规律,经常晚上睡不着,前两天他在网上买了一盒褪黑素,今天刚到货,在蓝秀风回屋后,他就吃了一颗,想试试这东西好不好用。
蓝秀风敲门的时候周嘉善正快要睡着,急促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骤然响起,把昏昏欲睡的周嘉善吓了一跳。
他半撑起身体,顶着一头呆毛问:“怎么了?”
干坏事又理直气壮的蓝秀风这会儿没刚才那股气势了,他按着门把手,视线聚焦在周嘉善身上。
周嘉善穿了一件白色跨栏背心,也不知道穿了多久,背心都有点懈了,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又被健硕的胸肌撑开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