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嫁给失忆将军 第27章

此时已至傍晚,大周习俗是黄昏成亲,所以又称昏礼。

两人循着流程,拜过天地。因无父母长辈,第二拜,便拜陈将军,最后再对拜。

对拜过后,李禅秀和裴二抬起头,目光撞上,不觉都微怔。

这时旁边人催促:“该进洞房了。”

裴二忽然耳根微红,牵着红绸,引李禅秀一起到里间。

里间明显装点过,虽然不大,但打扫干净,一根蛛网都看不见。窗上和土墙上都贴了“囍”,床前的桌上也摆了红烛,还有一碟果酥,一壶酒,两个陶碗。

李禅秀暗暗看完,似是为了缓解气氛,转头问:“你今天来收拾的?”

“嗯。”裴二点头,清俊面庞微热,似乎有几分紧张。

话落,房间内又是一阵沉默。

李禅秀只好再找话说:“这两个碗……”

裴二回神,忙解释:“胡郎中说,成亲要喝合卺酒。”

李禅秀:“……”

那也不必拿两个碗喝吧?牛饮吗?他微微尴尬想。

且考虑到他们是假成亲,都进了洞房,没人看见,这一步似乎也不是很必要。

正这么想着,胡夫人和徐阿婶来了。

见两人干坐着,胡夫人不由笑:“怎么还没喝合卺酒?快些喝完,裴郎君还要到外面敬酒呢,陈将军也在等着。早点敬完酒,郎君也能早点回来陪新人。”

说着就给两人倒了酒,好在陶碗虽大,酒只倒了浅浅一层。

李禅秀只好端起酒碗,与裴二互相行礼,再将酒碗举至唇边,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流过喉咙,放下酒碗时,目光又和裴二的对上。

拜了堂,又一起喝了合卺酒,恍惚间,有种真的和眼前这个人成了亲的感觉。

裴二也放下酒碗,嘱咐他先吃点东西,最后才慢吞吞说:“那我先出去了。”

语气好像不太想走。

李禅秀朝他微笑,想到方才那酒好像有些烈,顺口叮嘱一句:“少喝些。”

本是平常的一句,裴二耳根却红了红,低声说“好”。

他走后,徐阿婶便打趣李禅秀:“才刚成亲,就心疼上了。”

李禅秀愣了一下,随即尴尬,才发觉这话很像妻子叮嘱丈夫。

但话说回来,朋友之间,这样叮嘱也很正常。怎么假成亲后,就觉得不正常了?

正暗暗摇头,徐阿婶又将那碟果酥端给他,道:“快吃些,从中午到现在,肯定饿了。我看那裴二力气大,你晚上不定还需要力气。”

李禅秀:“……?”

第23章

天已黑透,房间内燃起了红烛。

徐阿婶和胡夫人不便久留,都已经离开。

李禅秀仍穿着红衣,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眼前的烛火。

这样坐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床边,等一个人回来的感觉很奇怪,仿佛他真和对方成了亲。

可也不能直接休息,裴二还在外面敬酒。如果他此刻是男子身份,应该和裴二一样,也在外面敬酒才对。

不对,若不需隐瞒身份,他也不会成亲。这么想岂非本末倒置?

李禅秀摇头失笑。

外面的热闹声不知何时渐渐远去,他仍望着烛火出神时,房间的厚重布帘忽然被打开。

他猝然回神,转头望去。

摇晃的烛光下,他一身红衣,安静坐在大红喜被旁,眉目被映衬得昳丽,似山间清雪的眼眸就这么突兀地望过来,清湛而安静。

裴二修长身影站在门旁,抬起门帘的手突然顿住,目光微怔。

其实李禅秀的轮廓并非像大多数女子那般柔和,只是未及弱冠,骨相还未完全长开,加上五官天生昳丽,面上又总带着浅笑,刻意使神情柔和,看起来才像女子,不至于使人怀疑。

但若换个角度,便能看出颌骨线条有几分锐意。若完全长开,应会敛去柔和,完全展现出凌厉的美。

但此刻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裴二只觉面前的沈姑娘比白天时,身上更多了一层朦胧。

面前一切仿佛缥缈的梦境,眼前人是梦中出尘的仙人,似水月镜花般。他不能动,亦不敢触碰,似乎只要指尖轻轻一触,面前这一幕梦境就会碎去。

许是他站太久了,李禅秀终于忍不住出声,语气带着惯有的浅笑温和:“怎么不进来?”

倏地,像一汪池水被风吹皱,梦也被惊醒。

裴二骤然回神,眨了眨眼,这才如大梦方觉。

是了,不是梦,他真的和沈姑娘成亲了。

他放下门帘,视线一瞬不移,端正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许是他身量太高,李禅秀被他身影笼罩时,无端感到一种无形压迫,又闻见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浅淡酒味,不觉微抬下巴,以一种自下而上的目光凝视,询问:“你刚才喝了很多?”

似乎这样,能使他在气势上不被压倒。自然,直接站起来也可以,但……裴二确实有些高。

裴二几乎下意识摇头,但紧接着想到什么,又迟疑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说:“我换过衣服了。”

所以酒味才没那么重。

李禅秀见他往日俊冷的面容此刻沾染薄醉,眼睛好像也只知看着自己似的,不甚清明的样子,暗忖:看来是喝多了。

想也是,军营里的那些人个个都是海量,裴二即便想少喝,估计也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就是不知对方现在还有几分清醒,等会儿跟他说话,能不能听懂。

他先往旁边坐一些,让裴二也在床边坐下,接着侧身,从身后的被子底下拿出昨天对方送的暖玉手镯,递了过去。

“昨天忘记说了,这个玉镯我不能收,你还是拿去退给掌柜,把钱要回来吧。”

裴二目光一直轻轻落在他身上,像不敢惊动,直到见他将镯子递过来,才终于皱了皱眉。

“退不掉了。”他摇头撒谎,目光看向李禅秀乌发上的银钗,又在心中想——

等日后赚了钱,也要为沈姑娘买一支这样的银钗。

李禅秀闻言蹙眉,道:“即便这样,我也不能收,还是还给你,等你日后有想送的人……”

再送好像也不太合适。他顿了顿,又改口:“等你哪日有空到县城,可找一家当铺当了。”

这样起码能换些钱回来。

说着,再次将镯子递给对方。

裴二低头看一眼,终于将镯子接过去。

李禅秀微松一口气。

但下一刻,裴二忽然捉住他的手,将玉镯戴在他手腕。

他一时错愕,竟忘了反应。裴二略带薄茧的指腹按在他手腕,粗糙的触感带来微刺的麻痒。

但对方很快收回手,仿佛方才的碰触只是一瞬错觉。

“那你先帮我收着吧。”裴二看着他说。

“反正都是放在这个房间,你收或者我收都一样。不过你知道的,我记性不太好,以后可能会忘记把它放哪了,所以还是你帮我收着,以后我想不起来,你就告诉我。”

他认真看着李禅秀,说到自己记忆不好时,好似还十分苦恼,眼睛又带着几分醉意的朦胧。

李禅秀觉得有些好笑,对方只是受伤失忆一次,哪可能以后隔段时间,就再失忆一次?

不过裴二说的也对,镯子总归是要放在这个房间,他放起来也行。

主要是裴二好像真的醉了,不必在这件事上跟他纠结。

他很快摘下镯子,放进床头的柜中,转回身又告诉裴二一声。

裴二目光不甚清明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眨。

李禅秀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迟疑开口:“对了,今晚我们怎么休息?”

裴二闻言,视线终于动了,慢慢转向铺着大红喜被的床上。

李禅秀见状,忽然紧张起来,嗓子有些干地提醒:“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前说好了,我是因为婚配令和蒋百夫长的为难,才……”

“嗯,我都记得。”裴二点了下头说。

李禅秀顿时松一口气,还好,刚才他差点以为对方要洞房。

谁知刚放下心,就听裴二继续道:“我知道沈姑娘是迫于无奈,才需要成亲,也知你并非是因喜欢我,才选择我,但我很庆幸能被选中。我也听说,世间夫妻并非都是彼此互通心意,才能成亲,甚至也有带着目的和对方成亲的,所以沈姑娘不必多虑,能和你成亲对我来说已是幸事,我并不在乎这些。若……若你一时还不适应,我们也可慢慢来,等相处久了,彼此熟悉再说。”

他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李禅秀听完却完全怔住,一时呆呆看他。

不,这跟他之前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他当时的意思是,他是因别的原因,不得已才需要成亲,所以这个成亲是假成亲。

可裴二的意思却是,虽然他是别有目的,才选择和对方成亲,并非是因为喜欢,但裴二清楚这些,并不在意……

完全理解错了!

李禅秀脑子少有地混乱了一回,忽然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也怪他,当时他说“你应该能猜到,我是因为婚配令和蒋百夫长才……”,裴二很快就说“他明白,他知道,他愿意”,且之后又说了两次“他知道,他都愿意”,然后……

然后李禅秀就以为他真的明白自己意思了,知道他们是要假成亲。

但眼下看来,并没有,裴二没明白他的意思。

也是,对方失忆了,偶尔还有点……不太聪明。他最初不也是看中这点?

李禅秀愈想,愈觉得头疼。都到洞房花烛夜这一步了,让他还怎么跟对方解释,他的意思是假成亲?

裴二说完,见他半晌没出声,又迟疑开口:“那……我们就安置了?”

用词还挺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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