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见那些黑衣护卫犹如死士,持刀或持枪驾马冲来,当即带身旁六七人上前迎战。
这些人也确实是被训练过的死士,即便冲杀时,脸上也只有冷漠。
蒋和同样俯身驾马,目光死死盯着裴二,快逼近张虎他们时,忽然冷沉开口:“拦住他们。”
那二十名护卫立刻掉转方向,眨眼就困住迎战的张虎等人。
而先前被冲开的骑兵此刻也被其余护卫远远挡在后方,这些骑兵之前能在胡人中冲锋陷阵,全仰赖裴二给他们训练过阵型,加上裴二指挥得当。但论单打独斗的本事,他们明显不是这帮经过特殊训练的死士对手,加上没了裴二指挥,一时顿落下风。
蒋和用极短时间就将他们分别围困,一一对付,自己同时骑马奔至“落单”的裴二面前,目光森冷,手中长枪直刺向裴二咽喉。
今天他定要亲自杀了此人,为弟弟报仇!蒋和握枪的手背青筋突起,带着重重恨意想,然而——
裴二向右微一侧身,轻易避开刺来的枪尖,同时右臂瞬动,握枪的手腕一转,长枪携带万钧力道,轻易挡开对方枪身。
蒋和竟瞬间被枪身传来的力道震得手臂一麻,不由错愕。
裴二面无表情,右手握枪指着他,语气平常,却犹如挑衅:“你弟弟死有余辜,你替他报哪门子的仇?”
蒋和森冷怒视他:“你——!”
“莫非你干了跟他一样的事?”裴二不等他说完,就继续道,并且——
“不过你枪法太弱了。”他语气平静,却莫名像居高临下地嘲讽,“真正的枪,应该这么用!”
话未落,长枪瞬出,劈空刺向蒋和眉心,快得不及眨眼,仿佛空气都被刺破,发出撕裂声响。
凛冽杀意直扑面门,蒋和竟被骇得一时僵在马上,完全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他后方一个一直骑在马上没有动作的黑衣护卫忽然抬手,举起一种裴二从未见过的弓弩。
弩箭瞬间射出,破空声啸耳!
裴二余光一直注意那个一直不动的黑衣人,发觉他拿出弓弩丨的瞬间便立刻偏身闪避,同时急转枪身,去挡射来的弩箭。
蒋和危机瞬间解除,回神后,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大腿克制不住打颤。
这是他有生以来离死亡最近的一刻,没有人不怕死,蒋和也不例外。他咽了咽唾沫,立刻将正在围杀张虎等人的二十名护卫喊来十几人,一起对付裴二。
先前他还想自己一个人杀死对方,现在却是不敢了。
另一边,二十几名围杀的护卫忽然走了十几人,张虎等人的压力骤减,裴二这边却是瞬间危险。
且蒋和有意要将他和张虎等人分开围杀,带人拼命将他往远离张虎等人的方向逼困。
不多时,张虎等人就已看不见裴二身影,心中不由焦急,可偏偏又被黑衣护卫困住。
但对裴二来说,最危险的,却是那个拿着铁弩一直紧紧跟的黑衣护卫。
就在他被围困之际,黑衣人又连发数支弩箭,其中一支堪堪擦着他右脸射过,在脸侧留下一道血痕,另有两支擦着甲衣射过。
此弩箭威力甚大,射中甲衣的两支竟直接将甲片震碎,也得亏是射中的是边缘,否则恐怕不止皮肉会被射穿,骨头都会被射裂。
裴二面色冷寒,心知应该先解决那个拿弓弩的黑衣护卫。但他被蒋和等十余人围攻,黑衣护卫又只跟在不远处,一直保持距离,远超出长枪所能到的攻击范围。
他俊眉紧蹙,边设法突围边思索。弩箭每次能射出的箭有限制,就在黑衣人低头上箭时,他目光一凛,忽然转枪丨刺中一名攻来的护卫,紧接着寻到间隙,手中长枪猛地掷出。
正给弓弩上箭的护卫忽感一股寒意袭来,猛一抬头,瞬间被长枪贯穿咽喉,双目不由睁大,僵立片刻,“砰”地从马上摔下。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围攻的护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同伴已死,不由震惊。
但裴二长枪掷出,手中一时只剩黑铁弯刀,刀能攻击远比枪短。
蒋和当即抓住机会,对使枪的护卫喊:“快,趁现在!”
七八名用枪的护卫立刻同时出手,裴二弯腰向后躲过数枪,可仍被一枪丨刺中肩部。甲片挡不住长枪威力,应声而碎。
刺中他的护卫目光一亮,可随即,裴二一把攥住枪身,猛地拔出,带出血后,又迅速将枪杆往自己方向猛拽。
持枪护卫一时震惊,被猛拽过去。同时黑铁弯刀一闪,寒芒顷刻划破护卫喉咙。
裴二一把夺过长枪,脸上身上都被方才护卫溅了血,眼神凛冽,犹如地狱中走出的杀神。
饶是这这些护卫都是经过训练的死士,此刻也不由被他神情骇住。
裴二夺得枪后,当即枪尖横扫而出,连挑数名护卫,将其尽数刺下马。
其余护卫见状,不由都惊退。
蒋和急忙怒喊:“不准退!他只有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他这一喊,众护卫这才又硬攻上来。
可裴二却越战越厉害,沾血的面容俊冷凛冽,仿佛不知疲惫,更不知伤口疼痛。又连挑数人下马后,他借转枪的功夫,冷笑对蒋和道:“你挑这种时候下手,实在愚蠢。你以为我死了,胡人攻破防线后,你还能活?”
蒋和此刻也被他连挑数人的身手震惊住,但听了他的话,又咬紧牙关,硬声道:“你死了,才是我立功的时候!”
话是这么说,可心中早已骇然。他从没想过眼前这个曾被他看不起的小兵,竟有这般厉害的身手和本事,不说自己,他们这么多人竟都围攻不下。
裴二转枪又刺中一名护卫,面无表情:“那我就更好奇了,你如此奋力想杀我,真的只是为弟仇?”
说着他眉峰一冷,转身一记横扫,枪身砸在正欲偷袭的蒋和腰侧,力道之重,竟将对方直接掀下马。
随即枪尖直指对方咽喉,冷声质问:“吕公公这些护卫为何听你命令,跟来追杀我?说!”
蒋和猝不及防摔下马,随即又被枪指,瞳孔不由紧缩,可嘴上仍硬气,咬牙道:“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
裴二眯眸,立刻明白:“是为官盐的事?你果然也参与其中。那个吕公公跟你们是一伙的?你们背后——”
忽然,一记冷风袭来!裴二忙侧身闪避,可仍被枪身砸中头,他本能调转枪尖,瞬间将偷袭者刺死。
可头盔在刚才打斗时就已经掉落,这一击令他脑中瞬间嗡鸣,眼前阵阵发黑。
他一时看不见眼前景象,不由抬手捂住头。可疼痛却愈发剧烈,周身一阵阵冒出冷汗。
不是被枪身打中后疼痛,而是脑海深处像有什么要钻出来似的疼,仿佛头要炸裂!
裴二原本以为只需缓一会儿就好,可身体却越来越摇晃,终于意识模糊之际,他身体一歪,直直摔下马。
不,不能倒下,不能昏迷,蒋和还没被杀死。
他得活着回去,沈姑娘,沈……
可身体仍在落下,头砸在沙土上时,又一阵更剧烈的疼痛袭来,眼前仿佛有无数白光袭来——
痛!脑海像被撕扯搅拌,无数画面纷涌而至。
恍惚间,他看见自己率军在与胡人作战,身旁人称呼他“世子”“裴将军”;白光一闪,又看见自己换上小兵衣服,混在被胡人抓去的战俘中;白光再闪,是他单枪匹马杀出重围,身上甲衣被血浸透,最终力竭,倒卧黄沙。
昏昏沉沉之际,他好像被人抬起。他以为是胡人追来了,紧紧握住腰间刀,挣扎想爬起,可眼皮像有千斤重,手臂沉得像铁,怎么也睁不开,抬不起。
耳边传来嘈杂人声——
“居然还有个活的被抬回来?”
“伤成这样,跟个血糊人似的,还有救吗?”
“胡郎中说没救了,只能放在角落,听天由命吧。”
“唉,也是个可怜人。”
……好像是在大周,不是胡人的地盘。
他紧绷的心神稍松,可仍警惕地紧握着刀。可头受过伤,越来越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最后,在淹没所有意识的黑暗中时,他感觉有一只微凉的手轻触他的伤口,很轻柔……
他竭力想睁开眼,却抵挡不住黑暗,彻底失去意识。
骤然,眼前白光炸裂,碎成无数片——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黄沙上,周围是战马和黑衣人的尸体。
有两三个还没死的人,正握着刀围上来。
.
几息前,蒋和被裴二用枪指着咽喉,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一个没死透的黑衣护卫忽然爬起,从背后偷袭裴二,竟一举成功。
眼看对方忽然摔下马,蒋和心中大喜,急忙拔出刀,三步并作两步急冲上前。
激动之余,他心中又忍不住暗恨想——
可惜此处没有悬崖,不然他定要让这个裴二跟他弟弟当初一样,死得不成人形。
可走到对方面前,他刚举起刀,忽见裴二猛然睁开眼,顿时被骇得后退,险些松开握刀的手。
那双眼漆黑幽深,像看不见底的深渊,无端带着令人冷寒的威势。明明他站着,对方躺在地上,可蒋和却有种被上位者居高临下,睥睨俯视的战栗感。
仿佛重新睁开眼后,裴二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尽管对方之前气势也凛人,但绝不是此刻这般,肃杀凛冽中,又带着身居高位的威势,好像自己在他面前,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蒋和恐惧之余,咬咬牙,双手握紧刀,仍猛刺向对方。
然而——
锵然一声,寒光划过!
蒋和陡然回神,发现自己手中的刀竟断成两截,他甚至没看见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躺在地上的人随即翻身跃起,手中黑铁弯刀横扫向他腿部。蒋和顿时发出惨烈嚎叫,双腿竟被齐齐斩断。
同时弯刀攻势不减,接连又划过另两名围攻来的黑衣人腹部,两人均应声而倒,腰间血色瞬间染红黄沙。
裴二站起身,用手肘处的衣料擦了擦刀上的血,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蒋和,黑眸一片平静,语气陈述:“蒋……和?你选错对手了。”
说着,他一步步走向对方,竟像在闲庭信步。
蒋和心中一片胆寒,仿佛看着索命阎罗步步逼近。他忙忍着剧痛拼命往后挪,拖出一地血迹,满头冷汗道:“你、你不能杀我!若杀了我,回去后,吕公公不会放过你!”
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克制不住心中恐惧,他面色青白,牙齿不断打颤,身体抖得像筛糠。
“吕公公?”裴二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随手拔起地上的枪,忽然刺进他右肩,俯身黑眸逼视,寒声道,“我说过,你选错对手了。”
几乎同时,远处传来阵阵激荡的马蹄声。杨元羿率四五十名玄铁兵,汇合宣平等人,正快马奔来。
第66章
宣平一行人按李禅秀给的路线寻找,不多时就遇到正押送俘虏的钱校尉等人,刚好杨元羿带着人也在。
从钱校尉口中得知裴二竟带人去劫胡人粮草了,宣平心中不由暗叹:沈姑娘真是妙算!
随即找个借口,说自己大概知道方向,便带正不知该往哪走的杨元羿一行人直奔李禅秀给他指的粮草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