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嫁给失忆将军 第125章

若是没看错,如果没看错,对面那个人,对面那个骑在马上的叛军主帅,好像是……应该是……是他那柔弱漂亮,说要回娘家借钱米,却不幸跌落山崖,已经不在人世的……妻子?

风卷落叶,草木摇动。远处传来几声寒鸦嘶鸣。

两人神情都一片怔然和凝滞,本就寂静的西山坡愈发一阵死寂。

两军阵前,见自己这方的主帅忽然和敌军主帅痴痴……或许不该这么形容,但两人凝望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了。

一些摸不清状况的士兵开始互相对视,疑惑不解。

跟随裴椹一同到阵前的杨元羿同样瞪大眼,满目震惊,这这……这敌军主帅不就是——

虽然对方穿了男装,但他应当没有认错,这人长得跟裴椹的妻子分明一模一样!

他不由惊愕,转头看向裴椹。

裴椹僵滞许久,回过神后,忽然眼睛通红,策马急奔过去,仿佛要急切证明什么。

阎啸鸣骤惊,见他手持长枪,忽然驾马奔来,“杀红眼”的一双眼睛更死死盯着李禅秀,忙驾马挡在前,急声道:“快,保护小殿下!”

瞬间,虞兴凡、周恺,以及其他护卫纷纷挡到李禅秀身前,护着他要后退,阎啸鸣直接上前要与裴椹缠斗。

“等等。”李禅秀也被这个变故惊住,但望向双目泛红的裴椹,还是迟疑开口。

裴椹见有人挡在自己身前,“沈秀”又被护送着急退,眼睛不由愈红,声如寒冰,难掩杀意:“让开!”

说罢长枪一扫,直接击退阎啸鸣、周恺等人,策马再次直奔李禅秀。

李禅秀对上他泛红双眸,也一时被镇住。

身边护卫接连被对方用枪挑开,就在他不知对方来意,犹豫要不要拔剑抵挡时,忽然,一杆长矛斜刺而来,挡在他和裴椹之间,拦住正逼近的裴椹。

裴椹难掩怒容,但面前长矛杆身一转,将他逼得往后一仰。

随即来人驾马赶至,将李禅秀挡在身后。

李禅秀惊愕看向来人,脱口道:“陆骘?”

裴椹坐稳马,看清来人,同样意外,语气森寒:“陆骘?!”

陆骘神情严肃,转头对李禅秀道:“殿下,你先退,这里交给我。”

第99章

陆骘的突然出现,让裴椹心头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无踪。

他没有认错,更没看错,那个人真是他的妻子,是他记忆中柔弱漂亮、回娘家探亲,却被人告知他,对方已经坠崖而亡的妻子。

她没死,她果然没死!陈青骗他,他就知道,陈青果然是骗他!

裴椹泛红双目紧紧望着李禅秀,心跳一下一下,快得无法遏制,方才激战都没有如此奔腾的血液,此刻像在血管中沸腾。

他握着长枪的手极为用力,指骨发白,极力克制才没有颤抖。可眼中忍不住渐渐泛起笑意,笑着笑着,眼眶又微微湿润。只是他神情实在骇人,眼睛又通红,那层水光也被映红。

李禅秀此刻也终于回神,秀丽面容仍带着震惊后的苍白。

见裴椹认出自己后先是一怔,继而竟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又像笑出“血泪”,仿佛遭受莫大打击。

李禅秀心蓦地一紧,顷刻沉入谷底。

他知道,他骗了对方,他根本不是女子,甚至是叛军的主帅,却跟对方成过亲。

虽然一开始是假成亲,可偏偏裴二中间失忆,忘记了。而离开前的那最后几天,他为了保住身份秘密,也默认了对方的误会。

可他没想到裴二竟然就是裴椹。

现在对方骤然知道真相,发现自己娶的、喜欢上的、一直同床共枕的人,其实是个男子,甚至还是敌军主帅,还欺骗了他,会如何想?

李禅秀愈发攥紧缰绳,脸色苍白,仿如雪纸。幸亏有陆骘的身影挡着他,他不至于失态太过。

陆骘转头看清敌军主帅,发现对方竟然是裴二,心中也大为讶异。但他面色不动,想到自己刚赶来时看见的惊险一幕,当即对身后众人道:“护送殿下离开。”

裴椹这才将视线分到陆骘身上,方才只顾欣喜,来不及想诸多疑问。此刻见陆骘竟挡在自己身前,仿佛对他妻子了解甚多,甚至妻子也安静在对方身后,脸色苍白“害怕”,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戾气。

他面如寒冰,握紧长枪,目光如刀看着陆骘,冷声道:“让开。”

陆骘见他这般,怎可能让。

后方并州军见自己这方的主帅突然孤身冲向叛军,像是要擒拿叛军主帅,但很快就被叛军围攻……虽说偷袭可耻,但毕竟自己这方主帅被围攻,哪有不救的道理?

当即就有数名将领率一众骑兵奔来,要替裴椹解围。

阎啸鸣一见,以为敌军要大举进攻,当即下令:“击鼓进攻!周恺护送殿下离开,快!”

对面一见这边击鼓,大军出动,当即不迟疑,同样击鼓进攻。

顷刻,双方大军混战在一起,喊杀冲天。周恺等人匆忙骑马,再次将李禅秀护在中间,簇拥他往后方走。

变故来得太快,李禅秀再要下令,已是来不及,只能被簇拥着极力转头,很快就要看不见裴椹的身影。

裴椹刚确认是他,就见他被簇拥走,瞬间双目更红,偏偏面前还挡着陆骘。

他神情冷厉,当即毫不留情,长枪横扫过去,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滚开!”

然而陆骘身手亦不俗,长矛挡下他的枪后,立刻反击。同时阎啸鸣也率人再次攻来——虽然这是意外,但机会难得,如果能在此刻擒住裴椹,对义军来说将是极大的胜利!

阎啸鸣目光锐利,持长刀顷刻攻来——怨不得他,谁叫这小子搞偷袭呢。

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阎啸鸣心中暗道,只觉此乃天赐良机。

“我的天爷!”杨元羿一见这情况,急忙驾马冲来。

他是万没料到,只一眨眼的功夫,裴椹就冲进了敌军,再一眨眼,对方就被包围了。

虽然能理解对方突然见到死而复生的妻子时,激动的心情,但这也太激动了,考验的是他的心脏啊。

尽管知道裴椹能打,之前也有过一人枪挑十几人,甚至枪挑二十几人的经历,但也不能没事就搞这么惊险吧?

裴椹此刻深陷敌军,反倒越战越勇,横枪又扫退数人。他黑色甲胄上已被溅了血,冷峻面庞同样染血,神情却酷烈,眉目森寒,犹如地狱修罗,目光死死盯着李禅秀消失的方向。

偏偏陆骘和阎啸鸣两人极为难缠,死死挡住他的去路,令他眉间戾气愈重,出手也愈加狠厉。

这时杨元羿和数名并州军将领终于赶到,匆忙解围后,见裴椹仍要往前冲,杨元羿忙死死拉住他:“俭之,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冷静,沈……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她在哪,何愁没有见面的机会?”

与此同时,被众人护到后方的李禅秀惊魂方定,立刻到高处观看两军混战情况——

并州兵被憋了这么多天,早就憋足了气,此刻到了战场,正面冲杀,个个都悍不畏死,异常勇猛。

李禅秀心中一沉,下来后,当即下令:“传令给前方的阎将军,撤退。”

非是他们义军不够勇猛,而是三万对五万,没有任何战术的情况下,直接正面冲杀,于他们太不利。

最重要的是,他们完全没必要跟对方拼命。继续拼杀下去,且不说他这三万军能赢的可能性很低,就算真赢了,也只可能是惨胜,付出代价太大。

而即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无法彻底消灭对方。毕竟并州军还有五万大军在军营,另外还有三四万逃过去梁州军。

军令传到前方,阎啸鸣正因围攻裴椹失败而暗恨。

见机会已失,他心知这样战下去,确实对自己这方不利,当即道:“听殿下的,撤军,我来殿后。”

陆骘此刻却朝他一拱手,道:“阎将军,你带人先撤,我殿后即可。”

“你?”阎啸鸣迟疑,看着面前这个有些温文尔雅,像个读书人的青年。

但想到对方刚才丝毫不逊于自己的身手,又将信将疑地点头:“好,我留两名将领帮你。”

另一边,裴椹听了杨元羿的话,终于也渐渐冷静。

他泛红的眼睛恢复冷沉,看着面前战况,忽然改变全歼敌人的主意,重新计划,打算合围这伙叛军,活捉……敌军主帅。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他下令时,李禅秀已经率军有序撤退,留下陆骘等人殿后。

回到军营,心知裴椹定会率军继续攻来,于是令营中人也开拔,道:“众人先回城,另外传讯给陆骘等人知道。”

西山坡,负责殿后的陆骘本想寻机会跟裴椹见一面,谈一下。但裴椹自李禅秀离开后,就不再冲锋,只在后方指挥。

没能见到对方,他只能遗憾带着殿后的士兵继续撤离。

他一撤,裴椹大军立刻猛扑,追了几十里,直抵府城的北城门下。

裴椹手持染血长枪,勒马停在阵前,冷峻面容上的血迹已被擦去,目光依旧幽深冷邃。

看了一会儿紧闭的城门和坚冷矗立的城墙,他双眸微眯,微微转头,抬手示意杨元羿。

杨元羿立刻明白,吩咐旁边将领道:“叫阵。”

旁边将领先前被叛军骂得憋屈,今日大战一场,正肆意畅快。见裴将军和杨少将军让他喊阵,还以为反击时刻到了,这是要让他们出一口恶气——

于是深吸一口气,朝着城楼,嗓门洪亮大喊:“城中的鼠辈,可敢出来和爷爷一战?”

话音一落,杨元羿当即就僵了,转头看向裴椹。裴椹目光也倏地看过来。

偏偏那名将领还不知,见城中人不应声,又大喊道:“城中鼠辈,快开城门来与爷爷一战!怎么,成缩头乌龟了?哈哈,也难怪,我看你们那少将军细皮白肉,跟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似的,一见我们将军就吓得往后躲,别不会真是个姑娘家吧?哈哈哈……”

旁边,杨元羿冷汗涔涔,裴椹脸都绿了。

偏偏那将领一个人喊还不够,又让身后士兵一起喊。

就在众人一句“城中鼠辈”刚喊出口时,裴椹额头青筋直跳,黑着脸打断:“闭嘴,谁让你们这么喊的?”

众人霎时噤声,那名将领也“呃”一声,神情不解。

杨元羿同样为难,虽说詹将军喊的是难听了些,但叫阵哪有说好听话的,大家都一样嘛。之前小嫂子出的主意不也挺缺德?咳。

主要是,这好听点的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喊。总不能让一众士兵齐声说:少将军,您快出来吧,我们将军想见您!

杨元羿光想想那场面,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在裴椹没这么肉麻,很快身后一众士兵高声喊:“少将军,我们主帅请你出城一见!少将军,请出城一见!”

喊声一声接着一声。

裴椹骑着马,在阵前来回走动,面无表情看向城上,深黑披风令他身影肃穆冷沉。

城内,李禅秀与陆骘等一众将领围坐,听到外面喊声,不知怎地,面色一阵尴尬。尤其察觉众人看过来时,总感觉自己和裴椹的那点秘密仿佛已经被众人知道。

反倒陆骘轻呷了一口茶,淡定道:“叫阵而已。”

没说出李禅秀和裴椹之前的关系。

李禅秀立刻点头,轻咳说:“对,我们先不必理会。”

鸵鸟心态的他,此刻根本不敢去面对裴椹,只想能躲一时是一时。何况裴椹率大军来攻,本就应该坚守不出。

城外,裴椹大军轮番喊阵,从中午一直到太阳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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