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嫁给失忆将军 第143章

李禅秀在醉意中听到这话,心脏却像被闷闷敲了一下,疼得紧缩:裴椹同意了,裴椹答应了……

果然,对方已经只把他当朋友、兄弟。他明白的太晚,知道的也太晚。

李禅秀心中忽然涌满难言的酸涩,明明他想要的都已经达成,明明西北的过往,裴椹不怪他,招揽的事,对方也答应了,对方如此宽容大度,不计前嫌,简直没有比裴椹更好说话的人了。

可他偏偏……还是不知足,心中还是空落。他怎会如此贪心?李禅秀心中酸涩难过,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席上,见裴椹答应,杨元羿意外,义军的一众将领、谋士则大喜过望。

很快有人催问李禅秀:“殿下?小殿下,裴将军要和您结拜,您……”

李禅秀趴在桌案上,难过得眼泪无声浸透衣袖,这会儿干脆假装把酒樽也打翻,这样就分不清是酒弄湿的,还是眼泪。

旁边人喊了一会儿,见他一直没起,不由尴尬抬头:“小殿下好像喝醉了。”

裴椹心中一沉,没来由地一阵空落和黯然。

不久,李禅秀忽然摇摇晃晃起身。

眼看他脚步不稳,像要摔倒,裴椹几乎克制不住要起身,但李玹更快一步,忽然从上首座位下来,一把扶住儿子,接着闻到他一身酒气,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

李禅秀借着酒意,声音含糊:“父亲,我、我头疼,有些困了。”

裴椹紧紧攥着手,克制着想上前的冲动。

李玹这时扶起儿子,转头对席间众人笑道:“诸位继续,禅秀不胜酒力,我先送他去休息。”

众人自不敢说什么,连忙恭敬说“好”。

李禅秀却不想让李玹送,但他确实醉得有些头晕,轻微挣扎两下,最后还是被李玹强行拎着衣领,提溜小猫似的,半托半扶,送到后厢房休息。

裴椹在两人离开时,目光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看过去,随即闷头,将一樽酒饮尽。

李玹怎么能直接拎殿下衣领,不勒得慌吗?若是他,他……定会小心翼翼抱稳殿下。

他哪知道,李玹这是提溜小时候在泥地里打滚的李禅秀提溜惯了,没改过来。

李禅秀被父亲送进厢房,又由小厮简单帮忙擦洗,终于可以不受打扰地缩进被子里,假装睡着。

听见房间内终于安静,脚步声也都离去,他终于忍不住,抱紧被子轻颤。

许是今天太难过,又真的喝醉了,他此刻少有地脆弱,脸埋在被子中无声啜泣。

忽然,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他顿时一僵,忙克制住眼泪。

可李玹还是察觉了,走过来皱眉问:“蝉奴儿,怎么哭了?”

李禅秀僵了僵,半晌,借着酒意,装作还是在小时候,醉得不分现实和梦境,抬头哽咽:“阿爹,狸奴把我的玉蝉叼不见了。”

李玹失笑,心道:原来是梦到小时候的事了。

确实是许多年没见过儿子哭了,让他想起对方还是幼时,小小一团的模样。

李玹心中泛软,坐在床边哄:“不必哭,阿爹明天再给你一个。”

“嗯。”李禅秀将脸埋在他衣袖间,半晌,又闷闷问,“阿爹,我是不是不聪明,还很贪心?”

笨到这么晚才发现自己的心意,又贪心到……明明裴椹已经满足他许多,可他还是不满足,还想要更多。

李玹闻言,轻抚他头顶的手一顿:“为何这么说?”

李禅秀:“……”

他怎能将心中所想真的说出来?喉间又一阵酸涩梗塞,半晌,再次闷闷编借口道:“我听外面的侍卫嘲笑我是小结巴,说我学话慢,阿爹给我烤的栗子,我也总是贪心吃不够。”

他说的是当年看守在太子府外的侍卫,幼时,因为学说话慢,他曾被外面人议论嘲笑过。

李玹眼神冷了冷,片刻又轻叹,抚着他的头顶道:“不会,蝉奴儿最是聪明,学什么都快。蝉奴儿也不贪心,你想要什么,阿爹都会给你。”

李禅秀趴在他衣袖间,心中闷闷。

可他想要的是一个人的心,人心怎能随意要来?何况,还是曾被他欺骗、伤害,又早已错过的人。

……

月上中天,李玹走出厢房,意外在院子的圆门外看到一个冷肃身影。

“俭之?”他微微讶异,走过去问,“怎不在席间饮酒?”

第111章

裴椹在李玹带李禅秀离开后不久,就忍不住找个借口,也离开了席间。

缓步走到院中,隔着院墙,刚好隐隐听见李玹的说话声,好像是吩咐小厮准备热水。

原来殿下就住在不远处的院落。裴椹下意识想,等回过神时,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方院落外。

幸亏一名小厮经过,问他可是有事,才骤然惊醒他。于是借口出来散散酒气,是不知不觉走到此处。

打发了小厮后,他走到院外不远处一棵落了叶子的老树下,抬头望着被斑驳树枝半遮半挡的月影,心中晦暗难明,一如这被遮挡的月色。

方才席上,殿下不慎喝多了酒,不知这会儿是不是正难受。对方身体不好,本就不适饮酒,不知今日为何……会不会有一些是因为他到来,而高兴?

可现在有李玹在,他没有身份也没有借口去看望,更不能像在西北时那样,亲自小心照顾对方。

说到西北,他又想起李禅秀今日戴的发簪——今天在城外刚见面时,他就看出对方的发簪十分眼熟,像是他还是裴二时,在县城给他们买的。

一路上,他频频用余光看对方,忍不住想,会不会就是那对发簪中的一支?殿下特意带他当初买的发簪,可有什么用意?

可很快,他又告诫自己不要多想,那不是什么罕见款式的发簪,大街上随处可见,兴许只是撞款了。

何况他当时太穷,又因为失忆不识货,买的是假玉做的簪子。殿下如今身份尊贵,从衣着就能看出,布料的绣工纹案无一不精致,是西南盛产的蜀锦。

西南义军并不穷,何况今日又亲眼见李玹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有多看重。如今离开圈禁他们父子的地方,李玹恐怕恨不得把能拿得出来的好东西,都给这个儿子用上,补偿他缺失的一切。

如此,殿下又怎会还用他买的假玉发簪?

裴椹望着凉薄月色,无声轻叹,察觉站得有些久了,终于要回去,却先听见身后传来李玹的声音。

他身影微僵,很快转身,恭敬拱手道:“见过主公,席间有些闷,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走到此处。”

李玹走过来,笑着让他不必多礼。然后负手而立,也站在老树下,看了会儿月色。

裴椹恭敬站在旁,不离开,也不多言。

李玹站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又看他,目光逡巡打量,叹道:“一别北地二十年,你已经长这么大了,有你祖父的风范。”

裴椹心中惊讶,太子竟见过幼时的自己?

他面色不动,只语气恭敬,略带几分诧异道:“殿下去过并州?”

李玹“嗯”一声,之后却没再多言。

裴椹见状,便也不多问。

又过一会儿,李玹再次开口,只是这次转了话题,问:“听蝉奴儿说,他在西北时救过你,你们关系不错,所以这次他才能借着旧情,说动你?”

裴椹听到“蝉奴儿”三字,心中暗暗思忖,原来殿下还有个名字叫蝉奴儿?是乳名吗?

民间百姓有用阿猫阿狗奴儿给孩子取乳名的习惯,多是疼爱孩子,是怕孩子命薄,取好名怕压不住,便取个这样的乳名,据说是为了好养活。

再联想之前听闻李禅秀刚出生时,孱弱到被认为养不活,便瞬间明白李玹给李禅秀取此乳名的用意。

蝉奴儿……他忍不住在心中又重复一遍,压下缱绻,接着才恭敬回道:“殿下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一直铭刻在心。能在西北与殿下相交,也是我的幸事。”

李玹含笑,道:“也是蝉奴儿幸运,为大周救下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

裴椹忙说“不敢”。

李玹摇头:“你不必如此拘谨,私下把我当寻常长辈即可。”

顿了顿,又道:“说来也是可惜,今天蝉奴儿不胜酒力,没能与你结拜。不过你们在西北时就相识,如今又都在义军共事,机会甚多,等他明日酒醒了,你再与他说吧。”

裴椹恭敬点头,心中却默默想——若李玹知道他对李禅秀的妄念,只怕不会再如此客气。

李玹这时看一眼月色,道:“时间不早,与我一起回席间吧。”

裴椹忙恭敬说“是”,离开前,余光不经意间瞥一眼身后,暗暗记下院子的位置。

可走几步后,又怅然。记下又如何?他还能背着李玹,偷偷潜入,来看殿下吗?

回到席间,杨元羿见他跟李玹一起回来,暗暗惊讶,几番欲言又止,却因场合不适宜,一直没敢开口。

直到宴席散了,离开郡守府,两人到了在城中的住处。杨元羿终于憋不住,拉着裴椹快步进屋,关紧门后,长出一口气,道:“之前在宴席上,你忽然离开,后来又跟太子……跟主公一起回来,真是吓死我了。”

他差点以为对方是要去李禅秀房中偷香窃玉,结果被李玹抓了。

“话说你跟公主……不是,你跟殿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实在忍不住,好奇问。

先前以为对方是公主时,裴椹明显对对方还有情。但刚才在宴席上,又说要结拜,看起来又不像还有情。可一眨眼,见李禅秀离席,裴椹又魂不守舍地也出去,明显又还像余情未了的样子。

杨元羿一时也搞不明白了。

裴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以后我和殿下只能是兄弟、朋友、君臣,你管住嘴,不要再乱说话。”

杨元羿忙闭口,可又看了看,却觉得他实在是不像能断情的样子。

裴椹在他离开后,才下意识抬手,按在心口位置。那里还放着他和李禅秀结发的青丝荷包,可这一晚上,心口都闷疼着。

结发成夫妻,他和殿下如何还能成夫妻?

.

翌日,李禅秀醒来,发现枕边多了一只玉雕的小蝉。他握住玉蝉,从床上坐起后,怔了怔,神情还有些萎靡。

昨晚借酒醉,在父亲面前哭过一场后,并没让心情好受些。但理智告诉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整日伤春悲秋,早晚被父亲看出异状。而且,他也不欲让父亲担心。

何况……他和裴椹都还有许多事要做,整日拘泥于自己的私情,把自己之前说的那些大义凛然的话置于何地?

李禅秀收起玉蝉,很快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起身洗漱,重新戴上玉冠,穿好锦袍,系上腰封,又是清冷俊逸的太子嫡子,义军中的少将军。

只是眼睛还有些肿,他用布巾沾凉水,又敷了敷。

出了房间,旁边小厮正好端来饭食。李禅秀在桌旁坐下,边掀开碗盖,边问:“父亲呢?”

小厮恭敬答:“听闻在正厅跟裴将军他们议事。”

李禅秀动作一顿,看一眼外面天色,才发现自己起的实在有些晚。

他匆忙喝几口粥,就放下碗,起身赶去正厅。

……

厅中,众人在昨晚庆祝时短暂放松过后,今天一早便开始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