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和弟弟留在洛阳,本就是老皇帝为牵制他。
但只要他在并州军中,老皇帝反而不敢动他父母和弟弟。因为一旦动了,筹码就没了,反而会把他逼反,这是老皇帝不能承受的。
反而是他一直留在洛阳,他们一家才危险。
说完他又担心李禅秀会放心不下李玹,又安慰:“太子那里,殿下也不必过于担心,圣上若要杀太子,这些年来早动手了,既然没动手,就是有顾虑。”
所以短时间内,李玹还是安全的。
况且,李玹在被圈禁的情况下,还能让魏太傅来劝说他娶公主,对方也不是一点自保手段都没有。
甚至这次他计划离京,魏太傅也保证,会动用人脉在朝中帮他周旋。
李禅秀听完,略放下心。
翌日,裴椹婚后数日不着家,被父母训斥后,忽然赌气带着妻子护卫等,去京郊散心。
因为随行的人中有老皇帝派来的两个嬷嬷和其他眼线,加上去的只是京郊,老皇帝并未令人阻止。
他现在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并州将领的替换上,一时顾不了太多,只要裴椹还在他眼皮底下,在京城兵力控制范围内,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何况裴椹的父母弟弟都留在燕王府。
于是,裴椹和李禅秀一路顺畅到了京郊山庄。
起初他们也确实像是来散心,刚开始李禅秀心中紧张不安,裴椹还安抚他,令他不必有心里负担,就当是真来游玩的。
直到住了七八日,几个眼线都放松警惕时——
这天深夜,裴椹忽然潜入李禅秀的房间,叫醒正熟睡的李禅秀。
李禅秀醒来见他站在床前,吓了一跳。
裴椹歉意低声道:“请公主见谅,事情紧急,不能惊动其他人,只能如此冒昧。还请公主速速穿衣,与我离开,我们今晚就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8章 if:假如赐婚成功4
深夜时分, 一队人马悄悄离开京郊一处山中别院。
这行人行色匆匆,一路极为小心,直到途径出京路上的一道哨卡, 忽然被负责巡防的京郊守兵拦下。
李禅秀和裴椹一起坐在马车内, 在车停下的一刻,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紧张得五指不由攥紧, 掌心冒出一层冷汗。
裴椹神情平静, 面色不动。察觉他身体愈发紧绷, 不动声色抬手按了按他的肩,低声安抚:“无事,殿下别怕。”
话落, 外面的随从刚好和哨卡的士兵说完话, 马车继续行驶。
李禅秀无形松一口气,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难免紧张。回过神, 他刚要向裴椹感谢, 可一转头,才后知觉意识到裴椹宽大的手正轻拍他脊背, 轻柔安抚。
李禅秀微僵了一下,裴椹回过神, 也骤然意识到不妥, 忙收回手,轻咳道:“殿下见谅,方才冒犯了。”
“没……什么。”李禅秀轻轻摇头, 又仓促移开视线, 心跳不知为何快了一拍。
因视线移开太快, 自然没察觉裴椹耳廓也一片微红。
马车内一片安静,紧张过去,气氛反倒愈发怪异。
就在两人都有些不自然时,后方忽然又隐隐传来马蹄声和呼喊,似乎在喊“站住”。
同时,外面伪装成随从的亲兵也隔着马车车帘禀报:“将军,是追兵!”
方才他们过哨卡时伪装了身份,眼下估计是京城守兵反应过来,又追来了。
裴椹面色一冷,沉声:“不必管,甩掉他们。”
苍茫夜色下,两队兵马在荒野疾驰。
速度加快后,马车骤然颠簸起来,李禅秀紧紧抓着车壁,仍被颠得东倒西歪。
前方车轮轧过一个石块,骤然一个大颠簸的同时,车身也向右一歪。李禅秀猝不及防,直接撞到旁边裴椹胸口。
“抱、抱歉。”他手忙脚乱,想要起身,却不防马车又颠一下,再次撞进对方怀中。
“唔。”这次鼻子撞到对方的肩,鼻腔顿时一阵酸意,眼泪差点涌出来。
也……太硬邦邦了!
李禅秀捂住鼻子,忍住因鼻酸而冒出的泪花。正要再挣扎坐直,下一刻,忽然被一条有力手臂环住腰,扣进怀中,另一边的肩也被按住,稳稳护住。
裴椹近乎将他按在怀中,声音低哑:“请殿下恕在下冒犯,这样安全些。”
李禅秀僵硬趴在他怀中,虽然仍随着马车和他一起晃动,却比之前轻微不少。
他起初还有些尴尬,可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松懈了紧绷的身体。裴椹呼吸平稳,心跳也一下比一下沉稳,响在他耳边,带来莫名安心。
他下意识抬头,只看见对方的下颌,线条好看,利落干净。若是还在北院时,被父亲纵得有些顽劣的他,兴许会好奇伸手去摸。
正这么乱想时,裴椹忽然低头,撞上他的视线。
李禅秀猝不及防,眸中闪过一瞬慌乱。
“怎么了?”裴椹神色不动,声音好像比平时暗哑。
“没、没什么。”李禅秀忙移开视线,莫名有几分心虚。
裴椹很快也移开目光,没再多问。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揽着他肩的手臂,似乎比方才更用力了几分。
李禅秀悄悄闭紧眼,这一刻,无论外面追赶多惊险,但在这个怀抱中,好像格外安全。
一行人疾驰到天明,终于甩掉追兵。但众人仍不敢松懈,早晨用了饭,又给马喂足草料,休息过后,便又匆匆赶路。
.
洛阳,皇宫。
得知裴椹和李禅秀昨夜已离开京郊,老皇帝大怒,将折子直接砸在禀报的将领脸上。
“来人,去燕王府把裴淙夫妇抓了,还有他那个弟弟咳咳……”急怒之下,老皇帝话没说完,就一阵咳嗽。
旁边老内侍急忙劝他不要动怒,同时下方一名大臣也忙跪下,苦劝:“圣上,万万不可啊。”
“燕王夫妇和其小儿子没犯大错,无故下狱,恐惹非议。再者裴椹已经离京,若此刻抓他父母,岂不是把他逼反?”
老皇帝如何不知裴椹一旦离京,就难再对付他?方才不过是盛怒之下,险些失去理智。
心知自己夺兵权的计划就要功亏一篑,他气得又连骂来禀报的将领数声“废物”。
怒过之后,才让人传令司州的朱友君,令其出兵阻拦裴椹回并州。
只要裴椹回不到并州,一切就还有希望。
不过朝中众臣都心知肚明,朱友君担心唇亡齿寒,估计不会用心阻拦。眼下裴椹回到并州,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很快又有人劝已经冷静下来的老皇帝,说裴椹回并州,未必是有反心,可能只是舍不得兵权。毕竟他走的时候,留的理由是胡人犯边,并州军情紧急,只能不告而别。
至于一起带走了公主,那大臣又说,夫妻俩毕竟是新婚,公主又貌美,虽然刚成亲时裴椹冷待公主,但去山庄小住这些日,说不定已经沉醉温柔乡,舍不得也是正常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万一裴椹真回了并州,得尽快派人去并州探清裴椹态度,若他只是舍不得兵权、不想被困在洛阳,那就还有转圜余地。若他已经心生不满,有反心,到时再抓他父母也不迟。
……
裴椹自是不知朝中这番争论,离京快十日时,他收到一封魏太傅命人送来的信,终于松一口气。
他立刻调转马头,到李禅秀坐的马车旁,弯腰恭声:“公主,刚收到洛阳消息,您父亲无事。”
自然,燕王夫妇暂时也没事。
马车中,李禅秀得知父亲并未因自己离开,而遭受危险,悬了这么多天的心,终于暂时放下。
这当然不是老皇帝善心大发,对李玹网开一面。而是各方势力博弈,和老皇帝权衡现实的结果。
不过,之前怕追兵被追上,队伍一直匆匆赶路。李禅秀也一直紧绷精神,又担心留在京中的父亲。
现在快到并州,不必担心追兵,也不必担心远在京中的父亲,他精神骤松的同时,渐渐也有了心情看沿途风景。
毕竟他出生就被圈禁,从没见过这么广阔的原野,这么高远湛蓝的天空,还有连绵的山脉,河流,田野,一排排低矮的房屋,天际飞过的鸟雀,积雪中钻出的野鸡……
一切都那么新鲜。
虽然在北院时,父亲曾许多次向他描述外面的世界,跟他说山河多么壮丽。可亲眼见到的,和从父亲口中说出的,终究不一样。
李禅秀忍不住掀起车帘,将头探出车外,新鲜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哪怕是地上一丛积雪的枯草,也能吸引他的视线。
从穿上嫁衣走出太子府开始,就一直绷着的精神,终于在此刻忍不住渐渐放松,仿佛回到成亲前还在北院时的无忧无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9章 if:假如赐婚成功5
道路上, 偶尔有赶着马车拉货的行商迎面而来,看到他们这行人都穿着甲胄,远远就将马车赶到路边避让。
李禅秀不时掀开车帘, 遇见这些行商, 总会好奇多看两眼。那些行商见马车中坐着一位容貌不俗的女子,也时常看呆, 眼底闪过惊艳。
裴椹很快注意到, 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臭。
路上还好, 遇到的人不多。等到了并州地界, 因已经到自己地方,众人彻底松气,也不再急着赶路, 中途特意经过一个集市, 补给一番。
因是几个村落间的集市,多是农人赶着牛车、驴车, 结伴来集上买些日常所需, 或是卖些鸡蛋等农家东西。
李禅秀亦没见过这些, 一路都掀着车帘,好奇观望。集市上人多, 又多是普通百姓,没见过这阵仗, 同样有人不时看他。
裴椹一路沉着脸, 队伍原本打算在集市停留一个时辰,最后却草草买几样东西,不到半个时辰就匆匆离开。
李禅秀有些遗憾, 不过离开集市, 还有其他沿途风景可以看, 他很快又提起兴趣。
但这次掀开车帘,还未来得及向远处看,就见车外停着一匹枣红骏马,马上的人同时弯下身。紧接着,裴椹那张俊朗好看的脸出现在面前。
他眼睛黑黢黢,看不出情绪,表情不知为何也格外冷峻。
李禅秀被吓一跳,身体微僵,下意识往后微仰。
裴椹目光落在他脸上,很快开口:“马车在快速行驶时,还请殿下尽量不要把头探出来,很危险。”
他语气平缓,仿佛只是好意提醒。
李禅秀从出生就被圈禁,没有多少与人相交的经验,一时以为自己给对方添麻烦了,不由耳朵一热。
他下意识攥紧车帘,眼底闪过一丝窘迫和懊恼,小声歉意道:“对不起,我没见过这些,一时好奇……”
说着说着,也不知为何,愈发觉得窘迫和难堪,一时也不敢再看裴椹,匆匆说一句“多谢将军提醒,下次不会了”,就要松开车帘。
裴椹微怔,在他松开车帘瞬间,忽然伸手一把又挡住车帘。两手交错之际,指尖轻触,似有一丝微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