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以为朕会亡国 第14章

突然,身后一道大力将他拽入角落,陆舫眼前一黑,还以为是歹人行凶,正要挣扎呼救,忽然听闻一道柔和声音:

“陆大人,吾等奉陛下之命,前来请大人入宫一叙。”

陆舫不动了。

然而只短短几秒后,他又奋力挣扎起来。

请人就请人吧,好好的,扒他衣服做什么!

一炷香后。

伪装成陆舫模样的沈江快步走出了角落。

早朝前叮嘱他的高姓官员见他一直低头走路,连个正脸都瞧不见,不由得好奇问道:“元善,你这是怎么了?”

沈江以袖掩面,低低咳嗽一声:“偶感风寒。”

对方更疑惑了:“可你早上不还好好的?”

“与高大人交谈那一会儿,舫羞愧难当,加之冬日朔风凛冽,便寒气入体了。”

高姓官员:“…………”有这么快吗?

又是一炷香后。

皇城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位面色铁青的高大宫娥。

看着静静站在自己面前等待的侍卫,他攥紧双拳,片刻后,怒极反笑:

当真是好大一个惊喜啊,陛、下!!!

第013章 第 13 章

自打上次义卖会之后,郦黎便差锦衣卫去打探了陆舫的任职履历,以及家世背景。

后来他得知,这位居然还是个探花郎,只不过因为性格过于恃才放旷,实在不讨上官喜欢,一直被打压雪藏到现在。

不过,也正是因为陆舫性格乖僻,先前严弥上位的过程中,他才免去了被扣上党争的帽子,招来杀身之祸。

看到这份资料后,郦黎更加深切地觉得,这个陆舫,肯定是个人才!

说不定就连桀骜不驯离经叛道的性格,也是他故意伪装出来的。

可正因为是人才,所以他才会紧张。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古代的贤士面对面交谈,郦黎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王霸之气,能让人一见面就虎躯一震,从此对他死心塌地非君不可。

早知道就在信里问问霍琮了,他苦恼地想。

他好哥们当山大王的时候,究竟是怎么说动原始股东加入的?

郦黎越想越烦恼,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见面之前就已经把人才得罪了个干净,还在慎重思索着,自己究竟是用玄德公三顾茅庐礼贤下士的办法好呢,还是效仿曹老板,先丢一只鞋好呢?

唉,当HR招聘人才好难。

“安竹,热一壶酒来。”

思考无果,郦黎决定摆烂。

天气这么冷,喝口酒壮壮胆再说。

但他没想到自己这具身体打小体弱多病,尽管这段时日被他调养好了不少,在酒精面前仍不堪一击。

才喝了没两口,他就晕晕乎乎地有些上头了,赶紧把酒杯放下不敢再喝。

“人怎么还没来?”

郦黎站在御花园的凉亭内,注意到外面下雪了,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迷迷糊糊地问道。

安竹猜测道:“前头朝臣还未散去,可能是怕被人发现吧,陛下若是担心,奴婢这就差人去打探情况。”

顿了顿,他又提议道:“冬日风大,陛下不如先回御书房呆着?以免着凉了。”

郦黎摇头:“不行,白天书房那边人多眼杂,容易被人发现。朕就在这里等陆仆射。啊……啊嚏!”

安竹哎呦喂地叫唤了一声,心疼道:“陛下,身体为重啊!那陆舫……”他本想说那陆舫官职不高,区区一个尚书仆射,怎么当得起陛下如此厚待?

但转念一想,连季默的一介白身,都能得到陛下青眼平步青云,安竹又默默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面上浮现出既愤恨又心痛的神色:

他们陛下啊,真是太难了。

说到底,都是那群乱臣贼子的错!

安竹见郦黎冷得小脸煞白,喷嚏一个接一个打,却仍坚持要在这雪天寒风中等陆舫来,不禁心中焦急万分。

突然,他灵机一动,叫人回宫拿了一件白狐披风来,又往郦黎手里塞了一个铜制手炉。

裹着厚实的毛绒披风,郦黎的脸色立刻恢复了不少。

只是人一旦暖和起来,酒劲和困意就更加汹涌了。

郦黎以手支颐,懒洋洋地依在凉亭的美人靠上,望着亭外的漫天飞雪,眼神微微涣散出神。

此时此景,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某个冬天。

那时候他刚上高中,而霍琮即将大学毕业,因为学校放寒假,他们难得有空出来一起聚了聚。

“我爸妈带我弟弟回老家了,家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大雪纷飞的冬日,他快乐地吹着泡泡走在湖畔,每一步都扎扎实实地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脚印,“我宣布,这绝对是我人生中最完美的一个假期——当然,如果能不上辅导班就更好了。”

“一个人在家过年,不会寂寞吗?”

“怎么会一个人,不是还有你陪我一起过吗?”他转过头,看着霍琮美滋滋地说道,“我刚买了几款新游戏,凭咱俩的实力,三天就能全部通关!”

霍琮却并没有立刻答应,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他停下脚步,疑惑道:“怎么,你假期有事?”

“不,”霍琮说,“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还跟我卖起关子了,”他咕哝着,无所谓地吹破了一个泡泡,“那就先听坏消息吧。”

“好消息是今年我就毕业了,每个毕业生都可以邀请一位嘉宾入校参加毕业典礼,我填的是你的名字。”

“等下,我选的明明是坏消息吧!”

他叫起来,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还捶了霍琮一拳,“可以啊哥们,还没二十就大学毕业了,前途无量啊!记得将来苟富贵勿相忘!”

然后猛地变脸,把霍琮的帽衫带子使劲儿往下拽,“所以坏消息究竟是什么?快说!”

霍琮弯着腰,淡定地从他手中解救了自己的帽衫,“这个,等过完年了再告诉你。”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霍琮,直到对方直起身后,朝他短暂地勾了一下唇,这才咬牙切齿地反应过来——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他视线一转,忽的冷笑一声,飞起一脚踢在了旁边的行道树上:“看招吧!”

纷纷扬扬的落雪把两人砸了个正着。

猝不及防之下,霍琮被淋了满身的雪。他撑着树干,看着霍琮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尽管自己也狼狈得要死。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郦黎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大概是太无聊了。

见陆舫还没来,他便吩咐安竹:“朕在这里眯一会儿,陆仆射若是到了,记得提前把朕喊起来。”

“是。”

陆舫跟在季默身后走进御花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年轻的小皇帝裹着雪白的狐裘,歪头靠在凉亭的亭柱旁,眉头微蹙,脸颊苍白,神态却愈发纯净动人了。

任外界风雪萧萧,少年仍兀自沉静在恬静梦乡中,鼻头被冻得红扑扑的,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铜制的手炉,冰凉的雪花缀在他的睫羽上,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盈润的唇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像是莹亮雪地中含苞待放的芙蓉花。

陆舫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

他制止了想唤醒陛下的安竹,在季默比冰雪还要刺骨的注视下,毫无形象地一撩裙摆,坦然坐在了郦黎身边的位置上,托着下巴,认真地打量起了这位景朝的年轻君主。

单看模样,确实十分纯善可欺。

怪不得上至相国,下至朝臣,全都被他们这位陛下蒙骗过去了。

忽然,陆舫动了动鼻子:

他怎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视线扫过石桌上的玉壶,陆舫了然:破案了。

他欣然起身,走到桌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郦黎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一位神采英拔的青年坐在身旁,剑眉斜飞入鬓,眼眸粲然如星,手中捏着一枚玉杯,正自得其乐地对着亭外雪景自斟自酌。

……如果不是那一身鲜艳罗裙,倒还真是位英英玉立的美男子。

郦黎揉了揉眉心。

“陆仆射何时来的,怎么不叫醒朕?”

陆舫动作一僵,当着郦黎的面飞快把杯中最后一滴酒一饮而尽,然后似笑非笑地回答道:“臣奉秘旨进宫面圣,自然不敢声张。”

郦黎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为自己找补:“朕……朕也是担心被人发现,所以才出此下策,陆仆射莫怪。”

“臣知陛下心意,怎么可能会因此而责怪陛下呢。”

陆舫煞有其事地说道,一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大义凛然模样。

这人的性格……好像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郦黎心中腹诽,表面却镇定道:“那陆卿可知朕招你进宫,所为何事?”

快说!只要你主动开口了,朕就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了!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陆舫。

陆舫心中憋笑,但却一本正经地装傻:“臣愚钝,恳请陛下为臣解惑。”

“我……”郦黎有点儿卡词儿了,但他看着陆舫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又不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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