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以为朕会亡国 第125章

“都不是,他在北海。”

“北海?”郦黎脱口而出,“他都中了毒,怎么还跑到青州去?”

“谁知道呢,可能是想把北方局势尽快稳定下来?”乌斯随口猜测道,“估计他也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了吧,我听那个女人说过,徐州的名医最近都被请了个遍。可惜了,他也算是个英雄人物。”

郦黎听得心直往下坠,难受得像是下一秒要死掉。

但他知道既然霍琮还能跑到青州,情况就一定没坏到那个地步——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想,霍琮根本就是在演戏呢?

他抱着这样的期望,无比认真、极尽详细地询问了乌斯关于这种蛊毒的具体细节。

据乌斯说,那个女人管这种蛊叫做五蕴炽苦蛊,象征着佛教的八苦之一五蕴炽盛,还有生老病死等其他五蕴之苦,因为中此蛊者,寿命不会超过三月。

第一月上旬,中蛊者行动言谈与常人无异,甚至还能获得常人双倍精力,看上去容光焕发,身体强健,但其实是蛊虫在借助人体悄然发育,并会在此期间燃烧掉身体大部分精血;

待到一月下旬,中蛊者就会产生眩晕、恶心、头疼等反应,但这个阶段还能勉强正常生活,只是时常会觉得无力、精神不振,后期还可能会出现吐血和进食困难的现象。

接着第二个月,身体内部隐患全面爆发,中蛊者会感受到常人几乎难以忍受的痛苦,还会出现幻觉,五感渐渐丧失,在癫狂中引来生命最后的阶段——也就是第三个月的到来。

“那个女人说,一般人大多坚持不到第三个月,”乌斯用一种冷淡又无情地口吻讲述道,“大多数人,在第二个月月初就会受不了那种钻心的疼痛而选择自我了断。”

“…………”

郦黎沉默了许久,嗓音嘶哑地开口问道:“然后呢,第三个月会怎么样?”

乌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怎么样,一个眼瞎耳聋五感尽失的废人,床都下不了,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郦黎咣当一声,一拳头砸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是你那个侍女给他下的蛊毒?”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压抑,像是下一秒就会爆发的火山。

“是,五蕴炽苦蛊是她从上百种蛊王里挑选出来的,”乌斯淡淡道,“她把蛊毒藏在了箭头的机关里,但射中霍琮的人,是我。”

郦黎猛地上前一步,攥紧了他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整个人看上去宛如一头即将暴走的野兽,“是你——让他中了这种毒!?”

乌斯的伤口被郦黎的动作牵扯到,他的脸颊狠狠抽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躲开,而是直视着郦黎暴怒的双眸,冷静道:“是我。你打算反悔吗?”

“如果他死了,我不会叫你好过的。”郦黎毫不犹豫道。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迁怒,如果不是强行克制内心的恐慌,和心底那一丝缥缈的期望吊着,现在他抓着乌斯衣襟的双手大概都已经开始颤抖了。

“你——你们,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一个也不会。”他猛地松开手,任由乌斯跌回床榻上,居高临下地说道。

乌斯闷哼一声,下意识捂住腹部的伤口。

方才只是渗血,但现在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又撕裂了。

但当他艰难地抬头看向郦黎,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却一下子愣住了。

“你……哭了?”

郦黎不吭声。

“你当真这么喜欢他?”乌斯既费解、又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怒气质问道,“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天下美人都是你的,为什么非得和他一个硬邦邦的大男人在一起?”

“关你屁事,”郦黎用袖子胡乱抹了抹满脸的泪水,胸膛剧烈起伏着,“你懂个屁!我告诉你他死了我一定会发疯的!绝对!”

他缓缓蹲下身,把脑袋埋进双膝里,崩溃地掉了一会儿眼泪——没发出什么声音,因为郦黎实在不想让乌斯这家伙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可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哭了。

“我受不了的,”他泪眼朦胧地盯着石砖上的纹路,自言自语道,“他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我这次一定甩手不干了,我才不要再傻傻等那么久,就算没有下辈子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这狗日操蛋的人生……”

乌斯越听越不对头,他顾不上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瞪着蹲在地上消极得都快举身赴清池的郦黎:“你还想跟他殉情!?你可是皇帝!”

“我不是皇帝!”

郦黎猛地抬头,怒道:“我只是郦黎!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是皇帝!”

如果没有霍琮,那他压抑自己的性情、勤勤恳恳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是个自私的凡人,只想要把这个国度变得好一些,让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郦黎畅想过很多他们的以后,本以为穿越一世,终于有了实现的机会,现在却让他好不容易得到后再次失去,他怎么可能接受?

“…………”乌斯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疯了。”

“人家都说帝王无情,你倒好,脑子不傻了,倒变成情种了!”

郦黎压根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闭了闭眼睛,挤掉眼睛里最后一滴泪水,撑着冰冷的地面缓缓站起身。

尽管踉跄了一下,但他还是站稳了,青年瘦削的身影迎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站得笔直。

他要救霍琮,郦黎想。

哪怕赌上一切,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

这一次,他也一定要把霍琮从地府拉回来!

第101章 第 101 章

乌斯到来的最大好处, 就是大大省略了郦黎找到霍琮的时间。

“主公,不好了!”

来报信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冲进账内,朔冬寒风随着夜晚空气中散落的雪花一同卷进帐内。

狂风呼啸, 十几支燃烧的明烛被瞬间吹熄, 帐中陡然昏暗下来。

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

霍琮眼疾手快地护住了桌案上的最后一盏油灯, 捏了捏眉心, 斥责道:“莽莽撞撞的, 有什么事好好说。”

那士兵猛地半跪下来, 脸色苍白地仰头望着他。

“主公, 陛下来了!”

霍琮瞳孔微缩,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还在晃动的帐帘被再一次掀开,郦黎提着一盏灯笼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急促,貂皮披风的下摆犹如惊涛骇浪般随着步伐滚动,也不知赶路究竟用了多久,毛绒的领口处已经落满了细密霜白的雪花, 呼吸间, 阵阵白气模糊了被冻得酡红的脸颊。

郦黎带着一身还未散去的凛冬寒意,越过那名还半跪在地上的报信士兵, 站在帐中, 定定地与霍琮对视。

他的目光专注, 像是要把霍琮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

霍琮的表情只在看到他时变了一瞬间。

但等反应过来后, 他立刻站起身,下了严禁任何人透露陛下出宫来到这里的死命令,又让那名来报信的士兵去送些热水进来。

霍琮走到郦黎面前, 帮他掸了掸领口的积雪,抓起他冰凉的双手, 随手将灯笼放到一边,一边帮他搓着十指哈气,一边轻声问道:“怎么突然来了?也不给我写封信,我这边什么都没准备。”

郦黎红着眼睛注视着他,双眼中满是血丝。

他嚅动了一下嘴唇,刚要开口,两行滚烫的泪水却先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霍琮的手背上。

“你……没事?”

霍琮僵硬片刻,松开手,张开双臂,将他搂进了怀里。

“没事,”他低声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哭什么。”

郦黎用力戳了下他左胳膊上的某个位置,霍琮本能想躲开,但最后一刻还是停住了。

“你虽然努力在掩饰了,但这边关节的动作还是不太自然,”郦黎闷声道,“真以为我这么多年的医生是白当的?”

霍琮慢慢放松下来。

“郦大夫果然神医,”他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退后半步看着郦黎,“那要不要看看伤口?基本已经结疤了,也就是天气冷,不然早就好了。”

郦黎自然愿意。

检查完伤口后,他发现确实和霍琮说的差不多,伤口本身并没有什么大碍,连骨头都没伤到,估计过段时间就好得差不多了。

郦黎用指尖抚摸着结痂的地方,轻微的麻痒感觉引得霍琮不禁蹙眉,眼神也变了,反手扣住了郦黎的手,低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指节。

郦黎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没成功。

霍琮咬住了他的一根手指,还顺势把他抱进了怀里,像是抱汤婆子一样,从胸膛里挤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干什么……”

他眼神闪烁着嘟囔,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霍琮说五蕴炽苦蛊的事。

郦黎猜测,蛊虫这种东西应该算是寄生虫的一种,作为神经外科医生,他对这个领域着实有些苦手。

他方才观察霍琮的面色,除了苍白了些,倒也没看出对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说不定只是天气冷加上行军劳累导致的。

所以,乌斯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霍琮究竟有没有中蛊?

假如是真的话……那他知道这件事吗?

郦黎在霍琮怀里心不在焉,自然被霍琮发觉了,他不满地轻哼一声,捏着郦黎的下巴吻了上去。

“唔……”

冬日帐外寒风凛冽,郦黎这一路过来也被冻得够呛,脸颊都是麻木的,几乎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也就这一会儿,在霍琮帐篷里的暖盆温暖下,他才渐渐缓了过来。

霍琮含住他的唇时,郦黎的脊背僵硬了一秒钟,也没抵抗,靠在男人胸膛上,仰头与霍琮接吻。

不多时,他就气喘吁吁,渗出的泪水湿润了眼角,却仍不肯轻易认输。

郦黎放在膝盖上的五指被霍琮的大手从身后覆住,缱绻地十指相扣,郦黎眼皮轻颤,睁开眼睛,看到霍琮那双眷恋温柔的黑瞳正静静注视着自己。

似乎……真的与往常没什么区别。

郦黎决定先不告诉霍琮五蕴炽苦蛊的事,反正如果真的有情况,那只需要作为医生的他来烦恼就好了,霍琮没必要知道。

如果霍琮有什么意见的话——

郦黎心想,就算有意见也没用!

自己都是跟他学的!

霍琮不知道郦黎心中的小九九,他一边亲,一边揉着怀中人冰凉的耳垂,一直把两朵白玉似的耳垂都弄成温热微红,才心满意足地重新直起身子。

“今天怎么这么乖?”他哑声问道,嗓音中带着沙哑的情.欲。

“想你了。”

郦黎选手直球出击,瞬间将霍琮选手击倒得分。

霍琮扣着郦黎的手指陡然用力,但还不等他做些什么,正巧此时士兵在帐外通报,说送来了热水,他只好遗憾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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