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玫身后的黑衣人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想要推门,但是手刚伸出去,就被另一个保镖给钳住了。
“周董,这里是医院。”金亮说。
“让开。”
“好了周玫,”秦沫突然开口,语气不善,和她往日欢脱的样子完全不同,“你知道你儿子是在哪受伤的吗?是在你建的那座学校里,你难道就一点责任没有?”
周玫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也有儿子,我也心疼我的儿子,我的孩子在你们母子俩手里,已经受了很多罪了,曲羿阳自从回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个病房半步,吃的东西送进去又原原本本拿出来,我见不到他,但我很清楚他现在是什么样,周玫,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周玫看着秦沫,这个女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但她还是冷笑一声,说:“我还是不明白,我的儿子在里面不省人事,怎么就是你在忍耐了?”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他们的路本来可以不这么复杂,魏瑾舒,你儿子,本来也可以不进那所学校的,现在把所有的责任推给你,我觉得很合适。”
“你——”周玫哑言,她好像重新认识了一个秦沫,一个咄咄逼人的秦沫。
这时,金亮的手机进了一条消息,他看完后,跟周玫说:“周董,曲先生让您进去。”
秦沫听了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我这个傻儿子。”
周玫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准备推门,却被汪慧慧喊住,“周阿姨,等一下。”
“怎么了?”
“阿姨,我这几天跟着魏哥的主治医生进去查房,和羿阳哥哥讲话他都不理我,他喊您进去一定是有话跟您讲,我知道您不喜欢他,但是,他也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我……我恳求您劝一劝他吧,他这样下去,也很危险。”
周玫听后眉头微紧,但还是简单回了一句:“知道了。”
周玫推门而入,身后的门很快便被金亮轻轻关上,她走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躺在病床上的魏瑾舒和坐在他身旁疲惫不堪的曲羿阳。
见她来了,曲羿阳抬头还勉强扯了个微笑,“周老师,您坐吧,我有点累,不招待您了。”
周玫坐在了曲羿阳对面,这个孩子眼里的疲惫都不需要刻意去发现,他仅仅是在自己进门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后,眼神就立刻回到了魏瑾舒的身上。
在最初的一分钟里,两人并没有说话,整个病房安静得竟让周玫有些坐立不安。
良久,曲羿阳说:“周老师,您会带他走吗?”
周玫本想说他让人守的这么严实,自己想带又能真的带走吗?可是话到嘴边,她没说出来。
曲羿阳听她没说话,还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的时间有点久,他似乎是在询问周玫的答案,但周玫却在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答案。
和上次在魏瑾舒以前租的房子里见到的曲羿阳相比,这次,这个孩子给了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他好像不怕自己了,不仅不怕,甚至周玫觉得,如果自己坚持要带走魏瑾舒的话,曲羿阳怕是也会做出那些她之前想要对他们做的一些事来。
“周老师?”
周玫回过神儿来,说:“先让他在这里养着,等他醒了再说吧。”
“那他醒来之后呢?”
“你……你想说什么?”
曲羿阳收回了停留在周玫身上的眼神,又回到了魏瑾舒哪里,周玫看见他的眼里只有魏瑾舒一个人。
“周老师,我想跟他在一起,这是一个很难实现的愿望吗?我不是怕您,我只是怕您让我们分开,特别怕,可是这种害怕,在我亲眼目睹那栋楼倒塌的瞬间开始,就不值一提了。”
曲羿阳轻抚了一下魏瑾舒发丝,接着说:“周老师,您为什么不喜欢我?”
周玫没说话,这个问题从前对她来说很简单,但今天,这个问题似乎会很难回答。
“是我的职业吗?我承认我的这个圈子确实不清净,但是什么圈子不一样呢?就那所谓‘高高在上’的学术科研圈,不也还是能轻易夺走人的生命吗?我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便好,这一点我能做到。”
他顿了顿接着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职业,您会因为我抢走了您的儿子而讨厌我吗?”
周玫心中突然一紧,听着曲羿阳语气平淡地说出的这些话,自己心里竟然有些难受,但她不清楚这种难受的感觉是源于曲羿阳猜中了她内心的想法,还是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种不愿承认的愧疚。
“周老师,我不会抢走您的儿子,您的儿子还是您的儿子,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爱他的人而已,这不好吗?”
周玫的内心开始隐隐作动,这个孩子,不,是这两个孩子,她没有想到,他们在经历了这么多、走了这么多的弯路、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之后,竟然还能如此,她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除血缘关系以外更坚定的感情。
她站起身,说:“谢谢你照顾他,我改天再来看他。”
可她刚刚转身,曲羿阳便叫住她,“周老师,如果您不嫌弃,我也可以成为您的儿子。”
背对着曲羿阳,周玫竟不自觉地轻轻笑了一下,而后说:“有医生们照看,你也别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别把自己累垮了,你妈也很担心你。”
说完,周玫拉开病房的门离开了,关门的刹那,她好像隐约听见里面传出了一声:“谢谢您。”
秦沫靠在门边,见她出来,说:“吃饭去吗?一起啊?”
周玫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跟你儿子一样。”
秦沫没明白,“一样什么?”
从她身旁走过,周玫留下一句“一样傻”之后便顾自离去了。
秦沫看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头跟金亮说:“亮亮啊,你再去问问阳阳,让我进去看一眼呗?”
金亮说:“曲先生说了,您忙您的就行,等魏先生醒了您再来也不迟。”
秦沫“切”了一声,“这个臭小子,不就是不想让我看见他脆弱不堪的样子吗?装什么装,算了,我走了,里面那俩小子拜托你们了。”
“秦老板放心。”
秦沫走后,高成羽来了一趟,一进去看见曲羿阳半死不活的样子,连说带骂地催着他去睡了一觉,但魏瑾舒没醒,曲羿阳睡不踏实,虽说高成羽在他旁边陪着,但他还是不放心,没睡多久醒过来就催着高成羽走了。
临走前,高成羽说:“你怎么不接沈非电话?”
“我……”
“你在怪他?”
曲羿阳低下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怪他,只是如果当时沈非没有给魏瑾舒打那个电话的话,或许一切都可以不发生的……
“阳阳,这不能怪沈非,你要怪还不如怪魏瑾舒他妈,算了算了,沈非他一直在国外出差,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也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我知道了。”
曲羿阳没想到第二天沈非就来了,他不知道沈非甚至是刚下飞机就赶了过来,只是觉得他这种世家出来的公子,在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狼狈。
“阳阳。”
沈非进来后关上门,曲羿阳看见他手里拿了一个厚厚的档案袋。
第八十一章 这是他给你的
“对不起。”沈非说。
曲羿阳抿了抿嘴,“我……我不怪你。”
看着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沈非摇头,“你真是,一点都不会骗人。”他把手里的档案袋递给曲羿阳,接着说:“这里面的东西你看看。”
曲羿阳打开,里面厚厚的一叠,有土地转让申请同意书、建设许可证、产权分配的一些材料或者合同,除了文成瑞实学校的,还有一些沈氏旗下的土地开发合作合同以及周氏股份分红等各种合同,它们有一个共同点,责任人都是魏瑾舒。
看完后,他不解地看着沈非,问:“这是……瑾舒的?”
“这里所有的资产加起来几十亿不止,都是他回来后和我合作的一些项目。”
“他……哪来的钱?”
“我不知道,应该是他在Y国的时候攒的吧,不过短短几年也攒不了这么多,他起先投给我的钱并不多,但他很会投,不过半年就赚了几番,所以我便允许他用沈氏的名义在银行贷款,我听他说你还给过他钱,所以他当时找我帮他拿下他妈妈在文成的那个学校,你再往后翻一下,后面有一份资产转让合同,是他给你准备的,他的名字早早就签好了,那所学校包括你手里的其他东西,都是他想给你的。”
曲羿阳低着头,盯着手里的合同和魏瑾舒写在上面的名字,不多时,沈非看见他滴下一滴眼泪。
“抱歉,我有愧,文成那所学校,我们合作,他要了六成,现在我把我那四成给你,算是……”
“不用。”
曲羿阳把所有的资料整理好放回档案袋,只留下了那份转让合同后,原封不动递给沈非,说:“我不要,我一分也不要。”
“你……”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你们怎么都不明白。”
“我明白,”沈非说,“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补偿我的过错。”
“沈非,我们是朋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拿走吧,瑾舒的那些我也不会要,这份转让合同,我会处理掉。”
他把档案袋放在沈非手里,对着他微笑了一下,说:“我应该谢谢你的更多。”
沈非也笑了一下,“我们是朋友。”
两人又聊了几句,曲羿阳问:“周老师的家族产业,是不是都听你的了?”
“我和魏瑾舒的话语权相当,周老师家的东西并不少,我手里的沈氏已经够让我焦头烂额了,等他醒了,我会再跟他重新划分一下。”
曲羿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这都快一个周了。”
“别担心,他肯定也想赶紧醒过来见你的。”
沈非还想继续陪他,但是他连续来了好几个电话,曲羿阳知道他忙,就赶他走了,沈非走后他叫了医生给魏瑾舒检查,时间很快又到晚上了。
关灯之后,窗外浅浅的月光洒进来,正好能让曲羿阳看清魏瑾舒的脸,他便像往常一样趴在他旁边闭上了眼睛。
可能因为高成羽和沈非来过,他安心了不少,没过多久竟睡了过去,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见到了魏瑾舒,但并不惊喜,只是在梦里浅浅道了一声:你终于回来了,魏瑾舒嘴角扬起,温柔地看着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心底涌起了如优美旋律一般令人陶醉的幸福。
他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魏瑾舒正侧头看着自己,一只熟悉又温柔的手,正抚在他的头上。
曲羿阳猛地张开眼睛,定睛看着面前的魏瑾舒好久,直至感觉到自己有眼泪滑落的时候,才开口道:“瑾舒……你醒了是么?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看见魏瑾舒嘴巴微张,声音略微沙哑,“阳阳,我回来了。”
顷刻间,曲羿阳泪盈满眶,一把抱上去,埋在他的胸前哭的泣不成声。
曲羿阳的身体贴着魏瑾舒一阵阵颤抖着,魏瑾舒有些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放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他。
“不哭了,阳阳,对不起啊。”
“你太讨厌了,怎么才醒啊,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你个大混蛋!讨厌死了!”
曲羿阳压的有点用力,魏瑾舒没忍住咳了一声,曲羿阳马上起身,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差点忘了叫医生,刚刚是不是压疼你了?”说完,他按了呼叫铃。
“没有,阳阳,想喝水。”
“哦,你等等我给你倒,哎,不行,你先等一下,等医生来了说你可以喝我再给你喝。”
“你忘了,我就是医生啊。”
魏瑾舒的声音还有些虚弱,曲羿阳听出他在极力给自己展现一个好状态,可是他这一身绷带,怎么也没法让曲羿阳放下心来,当然也不忍心跟他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