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荆桃的身体细微地颤抖,见陆时野没有推开自己,害怕的情绪稍稍缓了缓,小声道:“怕黑,我有天生的夜盲,光线暗下来,很容易什么都看不清。”
陆时野嗯一声:“知道了,我先拿下手机。”
乔荆桃道:“好。”
话这么应下,紧紧拽着陆时野的手没有松开半分。
陆时野很耐心地哄:“宝宝,放开我一只手好不好?我这样没办法走路。”
黑暗里,乔荆桃不情不愿地从鼻腔里嗯一声,带着点委屈,听得人心里发软。
他听话地松开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依旧紧攥着陆时野的衣角。
陆时野便拖着紧贴在身后的小尾巴,一步一停地走,拿回桌上的手机。
手电筒照亮小小的一方光亮,陆时野借着光,找到桌上乔荆桃的手机,递给他。
乔荆桃捏着手机,微微冷静了些,攥着陆时野衣角的指尖放松了几分力度,依旧没松开。
陆时野打开手机发消息问了下物业,很快得到了回复,拧了眉,道:“是这片区域都停电了。”
又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他的公寓在23层,现在电梯没办法运行。
想下楼,只有通过亮着应急灯的昏暗楼梯间。
乔荆桃也意识到了,呼吸紧张地急促起来,掌心渗汗,指尖慢慢蜷缩,拽着陆时野薄薄的衬衫捏出凌乱褶皱。
他不想现在走。
但是不敢说。
陆时野语气冷静:“外面在下雨,电缆抢修有难度,物业说可能要四五个小时。”
又低头问:“要不要今晚睡在我这里,我明天再送你回去?”
乔荆桃问:“你这里有客卧吗?”
“没有,我可以睡沙发。”
乔荆桃怯怯地道:“我脸上有妆,卸妆湿巾在沙发上的小书包里。”
“我带你去拿。”
乔荆桃壮了些胆子:“我的手机只有20%的电了。”
“我的书房里有充电宝,应该还有电。”
乔荆桃得寸进尺,哼哼唧唧地撒娇:“我想洗澡,换干净的衣服……”
陆时野哑然失笑,问:“手机的光够你洗澡用吗?”
乔荆桃犹豫道:“够的……吧?”
陆时野默了默,道:“你的脚后跟还有伤,明早起来再洗吧。我给你找干净的衣服先换上。”
乔荆桃委屈:“可我身上是脏的。”
“不脏。”
乔荆桃坚持:“我今天出汗了。”
“出汗了也不脏。”陆时野哄道,“或者我给你拿湿巾,你简单擦一下手和脚。”
乔荆桃勉强让步:“那好吧。”
“嗯,走吧。”
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范围有限,在乔荆桃眼里,离远一点的地方,就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黑漆漆,下意识贴紧了陆时野的身后。
他像个黏人的小尾巴,亦步亦趋地跟着陆时野,摸黑寻宝似的,在客厅拿到卸妆湿巾,在书房拿到充电宝,在储物间领了新牙刷和新杯子,被陆时野领去浴室简单洗漱。
陆时野又带着乔荆桃回了自己的房间,在衣柜里找出尺码小一些的T恤和裤子递给他,道:“去床上睡吧,我找条毯子去沙发。”
乔荆桃抱着叠好的柔软衣物坐在床边,眼巴巴地盯着陆时野的背影。
昏暗的陌生环境里,一切都显得未知,让人觉得恐惧。
只有陆时野是让人安心的唯一存在。
等陆时野找到毯子和一个枕头,准备出去了,手掌刚按上房间的门把手,就要按下。
乔荆桃终于鼓起勇气喊了声。
“陆时野——”
陆时野停了步,问:“怎么了?”
乔荆桃的语气带着不安,问:“你、你能不能留在房间里啊?”
陆时野站在门口的身形一顿。
离得太远,乔荆桃看不清陆时野现在的神色,试探性地道:“床很大,我们中间隔个枕头也可以的吧?就、就晚上一起睡……”
“不用。”
“哦……”
乔荆桃有些沮丧地低头。
果然被拒绝了。
“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咦?
乔荆桃有些不敢相信地抬了头。
房间的门被关上,再次响起的沉稳脚步声不是离远,而是一步步的接近。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投落昏暗的光线,陆时野的面容再次出现在乔荆桃怔怔的视野中。
陆时野神色沉静,将毯子暂放在乔荆桃的手边,又去衣柜找出被子,在床边利落铺下,还问乔荆桃:“这个距离可以吗?”
乔荆桃唇角一点一点地翘起,眼眸弯弯似月牙,声音雀跃:“嗯嗯,可以的。”
陆时野将枕头和毯子铺好,见乔荆桃还坐在床边抱着一团衣服,问:“换衣服要我关灯吗?”
有熟悉的人陪在身边,乔荆桃对于黑暗的恐惧也消退几分,点了头:“你关吧。”
来自手机的光亮熄灭,卧室笼罩进一片黑暗中。
窸窸窣窣的换衣动静响起。
和乔荆桃不同的是,陆时野的夜视能力很好。
他平躺在地面上,视线稍微一偏,就看到了乔荆桃换衣时伸出的光.裸手臂。
纤长漂亮,是柔软的白,似暗夜里盛放的昙花,一闪而过。
陆时野的眼眸像被过于耀眼的光亮照射,下意识闭上了眼。
乔荆桃跪在床上换了白T,又换了姿势,坐在床上套裤子。
哪怕是陆时野尺码最小的衣服,对乔荆桃来说也太大了,T恤宽大得下摆直接到大腿,裤子松松垮垮,根本挂不住腰。
乔荆桃嫌累赘,索性直接把裤子给踢开了。
他胆子一大起来,又恢复到平时轻快活泼的声音:“陆时野,我换下来的衣服放哪儿?”
陆时野道:“床头或者床头柜,都行,看你。”
“哦。”
乔荆桃摸着黑往床头柜放,手一抖,抓着的衬衫掉了下去。
陆时野正闭眼躺着,轻飘飘的整件衬衫从天而降,直接罩住了他的脸。
布料轻薄,散发着浓郁的桃子香气,甜到发腻,还带有刚褪下来的温暖余温。
提醒着——就在几十秒之前,这件衬衫还贴身地穿在乔荆桃的肌肤上,沾染着他最隐私、最本源的气息。
陆时野猛地睁开眼,眸底涌动晦暗情绪,缓慢捏紧了手,手背绷起隐忍的青筋。
乔荆桃对潜伏在暗处的危险丝毫未觉,自顾自地嘀嘀咕咕:“好像衣服没拿稳,掉地上了……算了,还是明天再捡吧。”
他开开心心地缩回被子里:“我睡啦,晚安。”
陆时野回应的声线紧绷,带着莫名的喑哑:“晚安。”
二十分钟过去,乔荆桃缩在被子里昏昏欲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柔软的床上都是属于陆时野的清冽气息。
有点像厚厚冰雪压枝的松柏,寒风吹过,冰凉的雪粒子带着冷清的香气簌簌洒落,将他整个包裹笼罩。
乔荆桃探出脑袋,很小声地喊:“陆时野,你睡着了吗?”
隔了会儿,黑暗里传来陆时野的声音:“怎么了?”
乔荆桃惊喜道:“你也没睡呀,是不是也睡不着?那我们说说话吧。”
“说什么?”
乔荆桃想了想:“你用香水吗?”
“会用。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会礼节性地喷一些。”
“你用的什么调的香水?”
“没记错的话,是木质调。”
“雪松的对不对?你的床上都是这个味道,我闻到了,和你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陆时野喉咙轻动,没接这句。
乔荆桃又有点困了,含含糊糊地抱怨:“你怎么不主动挑起话题,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的声音很轻,软绵绵的像蓬松的棉花糖,说起埋怨的话来也像在无意识地撒娇。
陆时野顿了下,问:“冷不冷?”
深夜降温,雨滴有节奏地轻敲窗户,冷风还在外面呼啦呼啦地吹。
乔荆桃作弄心升起,故意问:“我说冷,你会上来陪我吗?”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