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出现在眼前不是护士也不是医生,而是穿着衬衫西装裤的傅桓烨。
见到他的第一眼,傅栖眠便想到四个字——
孔雀开屏。
高级定制的西装将男人的宽肩窄腰衬托得淋漓尽致,傅桓烨显然是隔壁病房自带的书房刚忙完工作,还带着金边眼镜,显得那张西方雕塑般的脸更有禁欲感。
一向不喜欢华丽装饰的傅桓烨,此刻还破天荒地戴上了那天拍摄用的红宝石袖口和领带夹。
傅栖眠记起,当时在拍摄现场,自己好像说过很喜欢这套搭配来着。
“醒了?吃早饭吧。”傅桓烨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将手上的托盘放在病房床前的小桌上。
“你……一直在这里吗?”傅栖眠心头猛地跳了一下,竟然难以从傅桓烨脸上挪开眼睛。
——别说,真是好看。
难怪他一洗完澡就有人敲门,傅桓烨应该是在隔壁书房办公,听见了浴室的水声,才能刚好卡着他洗完澡饥肠辘辘的时间点送来早饭。
然而傅桓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然地拿起床上柔软的浴巾,缓缓贴近傅栖眠,给他擦着被水沾湿的发梢。
男人的气息一下子笼罩在身边,伴随着浴巾刚刚晒过的独特香味,一边擦着头发,傅桓烨一边凑近青年的耳朵,耳尖上的触感灼热又暧昧:“——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第025章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阳光的味道轻柔地落在后脑勺, 傅栖眠察觉到这条浴巾柔软又熟悉,竟然是从家里带过来的、自己一直在用的那条。
略有些粗糙的指纹不经意间从耳根和脖颈擦过,所到之处, 白皙的皮肤上便泛起一层薄粉, 激起灼热的涟漪。
傅桓烨靠得很近,衣襟上有淡淡的木质香味, 这是他专用的洗衣液和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气息交错间,傅栖眠也有一点晃神儿。
“好了,去吃早饭。”擦完头发,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撩动了一下发丝, 将齐锁骨的卷发整理到肩后,随后便礼貌地拿开,“我在隔壁开会,有事直接发消息。”
浴巾拿走了, 后颈痒痒的同时传来一整凉意, 傅栖眠才发觉自己竟然有些贪恋刚刚的感觉。
他正想要说什么, 却发现傅桓烨已经收拾完东西,将浴巾叠好放在床上, 离开了病房。
——书房中, 傅桓烨捻了捻手指, 难以抑制地在指节处深深嗅着。
那里还残留着傅栖眠的味道, 是积雪消融后闻见的山茶花香。
——
吃完了早饭,傅栖眠隔着病房听见傅桓烨还在开会, 便没有打扰他, 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来到vip病房共用的休息室。
“大魔王!”经过了一夜的休息, 薛鼓鼓身上的擦伤也在迅速结痂,看着没有问题。一看见傅栖眠,她眼睛便亮了,拿起一只戳水果的叉子,穿着小鸭子拖鞋咯吱咯吱地朝他跑过去,给他递了一颗葡萄,“你终于醒了!”
刚好早饭吃的粥有点稠,傅栖眠正想找点果汁喝喝,葡萄的甜味正正好,汁水充盈,解渴效果很不错。
“睡得好吗?”傅栖眠将葡萄皮一起咽下,看着小姑娘精气神很足的样子,打趣道,“怎么不叫我小傅哥哥?”
听他说这话,薛鼓鼓的小脸立马红了半边,撅起嘴不理会傅栖眠,叉着腰转身走回了休息室的沙发上,自顾自吃水果。
vip病房的公共休息室是一直提供新鲜水果和果汁小零食的,傅栖眠要了一杯柠檬水,随后漫不经心地坐在了薛鼓鼓的旁边。
“您好。”他注意到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仪态端庄的夫人,正在给薛鼓鼓递水,便知道这是薛母,微微颔首以表礼貌。
薛母看向傅栖眠的时候,表情复杂了一瞬,而后也给傅栖眠递了一块水果:“……昨天的事情,真是辛苦小傅了。”
对于她的反应,傅栖眠倒是没有多意外。
成年人毕竟不是小孩,可以大大咧咧地表达自己的喜怒或者一笑泯恩仇——傅栖眠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跟薛付之都是死对头,薛母心疼儿子,自然是不会多喜欢傅栖眠。
但如今傅栖眠变相成了薛鼓鼓的救命恩人,她的感情复杂一点,也很正常。
更何况,傅栖眠也不需要去讨她的喜欢,别人对自己好恶与否,他都不是很在意。
说起来,薛家在云城新贵当中资历虽然老,但很明显渐渐不如以往,今年已经被江焕诚的江氏远远超过了。薛母对傅栖眠客气,也是看在傅家的面子上。
薛母不知道该怎么挑起话头,傅栖眠也不想主动搭话,休息室里便只剩下薛鼓鼓吃水果的声音。
“鼓鼓——”一阵急促的开门声打破了这份寂静,薛付之推门而入,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手上贴着刚打完点滴的医用绷带,另一只手腕则打上了绷带。
看着伤得不轻。
吃早饭的时候,傅栖眠就收到了PD的消息,那天事态紧急,傅氏第一时间出动了直升机来到山顶,结果发现傅栖眠根本不在山顶的民宿,然后又发动各种安保公司,搜遍了山上的避难所,才找到傅栖眠。
——也就是说,当薛付之抛下薛鼓鼓、一股脑儿往山顶冲的时候,困在民宿的人早就已经被直升机接走了。
而且实际上,薛付之根本还没有到达山顶,就在半路上被人流挤压得动不了身,救人不成,反而还在踩踏事故中伤了一只手臂,自己也不知道要跟着人流去避难所,最后反而还是傅氏的人花了大力气把他从集市附近的山脚下找回来。
看薛付之现在这个状态,他估计也是已经知道了薛鼓鼓被摄影师丢下的事情,急匆匆地跑过来,一眼看见完好无损的薛鼓鼓,难以掩饰脸上的惊喜。
“鼓鼓!哥哥担心死你了!”他来不及去管旁边的傅栖眠,第一时间冲到了薛鼓鼓的跟前,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臂看看伤口,“怎么样?还疼吗?”
然而,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薛鼓鼓眼中便出现了难以抑制的恐惧,当薛付之伸出手时,她便急匆匆地站了起来,收起自己受伤的胳膊,躲开了薛付之的触碰。
那一瞬间,薛付之对上了薛鼓鼓颤抖又疏离的眼神,像是一瓢冷水将他浇了个彻底,如坠冰窖。
刚才还开心地吃着水果、跟傅栖眠和薛母有一茬没一茬地叽叽喳喳说话的薛鼓鼓,此刻像换了个人,躲在傅栖眠的旁边,双手拿着葡萄,沉默地缓慢吃着,偶尔怯生生抬起眼,快速地扫一下薛付之的脸。
小孩儿记忆力很好,一旦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生命的前四年她都是被宠着长大的,即便不如哥哥那么众星捧月,但也从来没有吃过苦。
然而出来拍一次综艺,不仅遇上山洪,还被哥哥和摄影师接连抛弃,那种情况下,稍微胆小点的成年人都会手足无措,更何况她那么小小的一个人,下着雨在慌乱的人群中被挤来挤去,怎么可能会不绝望呢?
“鼓鼓,你怎么了?”薛付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咬咬牙,弯着腰继续朝薛鼓鼓伸出手,想要抱她,“哥哥在这里呢。”
但薛鼓鼓并没有任由他触碰,而是迅速地往沙发里面缩了缩,用傅栖眠的腰身挡住自己。
见状,薛母也有些不忍心,站起身,拦住薛付之仍然举着的手:“好了,她不愿意,就算了。——你这样也抱不动她。”
薛母的手拦上来的一瞬间,薛付之也看见了她难以言表的神情——那是薛付之从来没有在自己母亲脸上见到过的情绪:纠结,不舍,困惑,糅杂在一起。
好奇怪。
似乎只过了这么一夜,有很多东西便悄然发生了变化,一向依赖他、粘着他的薛鼓鼓,从来都宠着他、由他去的薛母,怎么大家都突然变得这么奇怪了?
他承认,因为那天耀祖和薛鼓鼓的事情,他被很多人指责不明真相、烂好人,当他一条条翻过网上的评论时,仿佛那些都是冰冷的刀子在刺向他。
所以他决定一定要挽回大家对他的好印象,当他得知山洪来临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他要救下大家,挽回自己的形象,他明明就是一个会为了别人而不顾自己安危的好人!
直到在人群中被推倒、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还在为自己的勇敢而感动。
然而当他醒来,却发现病床前空无一人,没有人为他送上鲜花,也没有人称赞他。
为什么?他都那么勇敢了!
怎么会没有人注意到他呢!
“哎呀,好好休息吧。”薛母向傅栖眠投去一个饱含歉意的眼神,扶着薛付之,声音还是哄着的,“人家傅氏为了救你花了不少功夫,回去乖乖休息,好不好?”
话音未落,薛付之难以置信地看着薛母。
就这点功夫,连薛母都被傅栖眠蛊惑了吗?那他这些年在薛母面前因为傅栖眠而难过委屈,这些都算什么?薛母不是一向都很心疼他吗?
他很想发作,但现在薛母、薛鼓鼓都摆出一副并不向着他的样子,即便再笨,他也知道现在回自己的病房才是最好的办法。
无奈之下,薛付之只好颤抖着收回手,伤口被扯得隐隐作痛,他强忍着泪水,憋着气走了。
刚出房门,他便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泪水,清丽的脸上哭得全是斑驳的水痕。
独自一人坐在病房中,薛付之只觉得不开空调也好冷。
他突然就很想很想听听江焕诚的声音,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江焕诚会永远站在他这边。
正在他即将拨通江焕诚的电话时,一个保洁模样的人敲了敲门框。
“小少爷,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伤心?”这个保洁约摸五十岁上下,手上全是老茧,皮肤上皱纹很多,跟光鲜亮丽的薛母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但她似乎察觉到了薛付之的委屈,看见薛付之哭得这么伤心,她脸上竟然露出了心痛的表情。
薛付之看了她一眼,闻见她身上不太好闻的消毒水味道,下意识地离远了些:“没……没什么,你要打扫的话,直接进来就好了,我要去洗手间了。”
“噢,噢。”保洁对着他和蔼地一笑,然后提着工具就进来了。
尽管薛付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疏离,但保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讨厌,反而不停地在与薛付之找话题,时不时还要抬起眼看他:“小少爷,你是被欺负了吗?”
闻言,薛付之一愣。
那么多人不在乎他,指责他,到头来,竟然是一个保洁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擦了擦眼泪:“……没有,只是我做的不够好……”
“怎么会呢!”保洁猛地抬起头,愤愤不平,在看见薛付之诧异的眼神后,又稍稍收敛一些,“我是说,你这么好看的小少爷,肯定是完美的!”
说完,她捶捶自己的腰,深切地看向薛付之:“要是……我的儿子还在我身边,应该也跟你一样大了。”
第026章 第 26 章
2077年11月, 秋天已经过去了,在疑城的冬天来临之前,酒吧街连环失踪案正式破获, 改名为酒吧街连环杀人案。
在这起案件中, 受害者共四人,远材国际高中教导主任, 远材国际高中毕业生(现私人牙医),远材国际高中毕业生(远材私人医院院长女儿的早恋对象),酒吧街年轻混混。
谁都没有想到,嫌疑人立了十几个, 最后的凶手竟然是个不起眼的酒吧街画家。
他用及其巧妙的方法瞒天过海、杀人抛尸, 作案手法极其残忍。
案件进展的关键,竟然是院长女儿做的噩梦。
噩梦的来源是那张她找酒吧街画家沈小凤为自己画的肖像画——当办案人员来到她家的时候,她的倒插门女婿正蹲在门口闷闷不乐地猛烈抽烟。
院长女儿自从知道私人牙医和自己高中时代的早恋对象接连失踪后,便整日睡不着觉, 某天夜里醒来甚至还对着肖像画发疯, 说画里的人来索命了。
这时办案人员才知道, 院长女儿在结婚后依然跟早恋对象不清不楚,并且和私人牙医也有密切往来——说难听点, 就是同时婚内出轨两个人。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办案人员看见了客厅沙发上的院长女儿, 她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高傲的气势无影无踪, 披头散发穿着睡衣,狼狈地抱着腿缩在沙发上, 发疯似的喃喃自语, “不对……肯定是他……是他回来索命了!”
一提到那张肖像画,院长女儿便像着了魔一样, 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鉴于她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办案人员没有多问,只是将画带了回去。
“你说,这画有什么吓人的,不是很好看吗?”男警刘去桦抱着手臂,在日光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心里有鬼,自然是看什么都有鬼。”已经成为正式刑警的程泷玉也歪着脑袋看,想到院长女儿那副模样,总觉得这里面有很多隐情。
这张画已经被用刀划了几个口子,尤其是人脸上,还掉了一块画布下来,想来是院长女儿发疯的时候干。
看不出什么名堂,二人决定将画搬到临时证物室,等着其他人到了一起再看看。
“唉,那院长女婿也是真可怜,当上门女婿受气不说,还被戴了两顶绿帽子。”将画搬起来,刘去桦咂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