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保姆车买的时候应该花了不少钱,江焕诚好面子,就算悦江和江氏已经到了这种岌岌可危的地步,他也没有想过要降低自己的保姆车档次。
傅栖眠本以为整个地下停车场只有他一个人,便直接摘下了口罩和卫衣帽子,却没想到,当他用目光再次扫过那辆保姆车的时候,车门却开了。
从车上下来的人,径直朝着傅栖眠走了过去。
不用看也能知道,这个过来的人,正是那些群演口中早就被内定位男一号的薛付之。
怪不得整个试镜场地都没有看见他,原来是在这里躲着——估计是这会儿人都试镜得差不多了,所以去试镜房间走个过场。
他倚在从地下停车场到酒店内部的门上,没有直接迎上去的意思,但也丝毫不回避。
因为只要他站在那儿,薛付之就不可能忽视他的存在。
果不其然,薛付之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傅栖眠似笑非笑,“我是个演员,我来这里,当然是试镜啊——这是我的工作。”
“我问得不是这个意思!”薛付之最近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跟江焕诚合作密切,让他又觉得江焕诚是值得信赖并且偏爱自己的了。
只不过还是老样子,一看见傅栖眠,脑子就开始混乱。
但他还算有所长进,没有一见面就歇斯底里。
或许又是因为他表面上已经搬出了薛家,但薛家官方从公告表示会调查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方面,摆明了想要让这件事被时间冲刷走,没有直接跟薛付之割席,让他又又有了点底气。
薛付之仍然认为自己还是总被幸运女神眷顾的那一个,每次将将要沉入深渊之际,都会有那么些个不大不小的手,将他堪堪捞起来。
所以,他在面对傅栖眠的时候,都比之前自信了许多。
因此他也没有表现出被傅栖眠的话噎到的样子,而是意得志满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来找江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傅栖眠挑了挑眉。
——好吧,他说对了,所以,那又怎样。
他本来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真正的意图。
见傅栖眠不说话,薛付之以为对方被自己戳破心思,哑火了,便更加得意:“不过,我还是劝你打消试镜成功的这个念头,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江哥电影里的男一号。”
说到这里,傅栖眠才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哦?为什么?”
他这样,更加让薛付之认为,是他急了,他在嫉妒薛付之,这让薛付之有些报复性的虚荣心达到了峰值:“哼,你当然不知道了。”
“江哥早就说过了,从我们第一次合作开始,往后至少二十部电影的男主角,都会直接内定是我。”
对方已经上钩,就算傅栖眠不问,薛付之大概也会把江焕诚那些所谓的海誓山盟一一说给他听。
但为了表现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他还是捧哏了一句:“你怎么就确定呢?口头说的可不算数。”
这可就更加让薛付之来神了:“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有协议在——白纸黑字,江哥还找了律师作见证。”
他好像一点防备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想要跟傅栖眠炫耀江焕诚如何如何看重自己,试图让傅栖眠也嫉妒自己。
看样子,他已经笃信,江焕诚又重新救了他一回,薛家也没有完全抛弃自己。
然而傅栖眠只是云淡风轻地听完这一切,随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都有点可怜薛付之了。
大概在薛付之的心里,这一纸协议是他的护身符,是江焕诚给他的承诺,是江焕诚对他的爱护。
如果江焕诚经手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那或许是这样。
可事实往往是,这一纸协议会让薛付之跟江焕诚的电影永久绑定,一旦电影出事,白纸上的黑字就会变成催命咒。
江焕诚倒是真狠心,如果没有薛付之和薛家,他绝对不会有如今的悦江和江氏,可到头来,他连死都要找薛家和薛付之垫背。
倚在门框上的青年垂眸,对于江焕诚的狠毒,他早就在剧情中经历过一遍了,说薛付之可怜,也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他可怜了别人,谁来可怜他,可怜剧情中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的傅家呢?
这下好了,他都不用再想方法来对付薛付之,只要能够让江焕诚垮台,便能带着薛家和薛付之一起连根拔起。
倒是方便了他。
见傅栖眠许久不说话,薛付之还以为自己真的戳到了对方的痛处,还想着把“刀子”往更深处捅:“再说了就算没有协议,大家也都知道,江哥只在乎我一个人。”
“你不是也在场吗?那天直播的时候,江哥已经表态了,他的缪斯就是我。”
傅栖眠:“哦。”
他不说,傅栖眠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桩笑话在呢。
傅栖眠说缪斯,是为了暗戳戳表白傅桓烨,也不知道另外两个人在凑什么热闹。
说来也可笑,三个人,各怀心思,心里都有一个所属的人,可有两个却不知道,自己完完全全被耍了。
江焕诚以为傅栖眠的缪斯是自己,薛付之又以为江焕诚的缪斯是自己,这样一来一回的,人家在秀恩爱,他们被耍的团团圆圆转,还要脑补一出白日梦。
“我知道你不高兴,”薛付之歪着脑袋,有些肌肉僵硬地笑了笑,大概是精神类药物吃多了的后遗症——但看整体的表情,却不无骄傲,“但是请你死心吧,江哥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还是不希望大家都闹得很难看。”
“就算你处心积虑离间我跟家人,那又怎么样呢,我也没有被抛弃。”
“好吧,”傅栖眠已经从薛付之嘴里套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便一脸真诚地祝愿他:“那你最好以后一直都这么自信。”
随后,他便绕过了薛付之,朝着停车场另外一个更加靠近出口的门走去。
薛付之没有看到预想中傅栖眠抓狂的样子,有些失望,可对于傅栖眠的话,他又忍不住开始疑惑。
什么叫做,“最好以后一直都这么自信”?
他都已经快要习惯了,一次次被按进水面里,又一次次被救上来。
这不就说明了,他会一直幸运下去吗?
虽然有些小小的不如意,但他总能化险为夷,这一次是这样,那么下一次,下下次,肯定也会是这样的。
还没有等他想个清楚,就接到了催他上楼试镜的电话。
他放下了思绪,又回头看了一眼傅栖眠的背影,有些心慌地走进了酒店。
***
地下停车场的另外一个门同时也是出口,傅栖眠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给司机发了消息,让他过来接自己。
本来还想等一等江焕诚的,不过他现在有了更好的主意。
十分钟后,司机驾驶者保姆车,停在了傅栖眠面前。
而刚好这个时候,江焕诚小跑着从刚刚傅栖眠和薛付之对峙的那个门跑了出来,看样子,还喘着气,应该是刚打发走薛付之,就等不及出来了。
停车场空旷,他当然也是一眼就看见了准备上车的傅栖眠,为了不引起酒店里的人注意,他没有大声叫住傅栖眠,而是企图用肢体语言和脚步声让傅栖眠看见自己。
傅栖眠当然一早就发现他了,可面对他明显挽留的样子,却装作没有看见,直接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司机动作很麻利,在车门关好后,便立刻踩下了油门。
从傅栖眠的角度,刚好可以通过后视镜,看见追着车尾气跑的江焕诚。
人当然是跑不过汽车的,傅栖眠看着后视镜中的江焕诚慢慢停下来,身影越来越小,无动于衷。
最后一个画面,是江焕诚扶着膝盖,拿出手机打字。
几秒钟后,他就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生气了吗?]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陌生号码的主人是谁。
[没有。]
他面无表情的回了两个字。
[那你为什么不等我?]
好笑,等了你,那不就方便你蹬鼻子上脸了吗。
傅栖眠讥讽地勾了勾嘴角,慢悠悠地打字。
[试镜结束了,为什么要等你,江老板这么忙,我浪费江老板的时间,多不合适。]
江焕诚几乎是秒回。
[你看你,还说没有生气。]
[我试镜一结束,就出来找你了。]
这样的语气,看似是在哄人,然而傅栖眠见了,只觉得反胃。
[那么,江老板找我做什么呢?]
[难不成是改了注意,准备把我内定成男一号了?]
那边安静了很久,短信状态显示“正在输入中”后又恢复,如此反复了几次,大概是短信那头的江焕诚还在删删改改。
一分钟后,也许是因为用文字表述不清楚,江焕诚直接用这个陌生号码打了电话过来。
傅栖眠故意等了十几秒,才接听。
“男一号的事情,我先跟你道歉,这部电影的男一号,已经定下了。”江焕诚说话还带着喘气,看来刚刚追车尾气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真弱啊。
“这只是一部小网剧,不适合你施展拳脚。”他的声音中带着些犹豫和迟疑,显然也在为不能够留下傅栖眠在剧组中而感到遗憾。
不过遗憾归遗憾,他还是表示,这部电影,傅栖眠不能参与。
“哦?”他这么一说,傅栖眠反而作出更加感兴趣的样子,“如果江老板导演的电影都不适合我这个新人演员施展拳脚,那电影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还是说,江老板觉得,是我不配在你的剧组里面合作呢?”
“不然,你宁愿找一个……嗯哼,也不愿意找我?啊,那也有可能是将老板护短,好吧,是我唐突了。”
傅栖眠意下所指,在电话那头的人听来,便更像是质问他,为什么宁愿选择已经黑料缠身的薛付之当男一号,也不愿意选择他。
这下,江焕诚急了,显然是不想让傅栖眠误会:“当然有——整个电影节,谁敢说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呢?——但是,这里面还有些弯弯绕绕,你没有接触过,所以不太了解。
“总之,这部电影总之就是不适合你拍——你也千万不要想着自己找办法加入,等以后有更好的片子,肯定会第一时间选择你。”
闻言,傅栖眠对着电话,无声地勾起一抹冷笑。
——究竟是什么复杂的弯弯绕绕,还能让他不太了解的呢?
不过看样子,江焕诚是铁了心不让他跟自己的电影沾边了。
“情况复杂,我说也说不清楚,”江焕诚的气息平缓了一点,于是开始给傅栖眠画大饼,“不过你放心,拍完这几部电影,我就准备扩大悦江和江氏,到时候你如果想回来,我会把悦江最好的资源都倾注在你身上。”
即便江焕诚是个净会耍嘴皮子的人,这样的大饼,还真没对其他人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