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云摇摇头，将茶喝了下去，重新放回桌上，继续看书。
沈言远像被鼓励到般，喜笑颜开地再为他斟了一杯茶。
谢随云觉得自己脸都要被他盯穿了，翻过一页，淡淡道：“你去拿本书看，不要再看着我了。”
沈言远依依不舍地“哦”了一声，他随便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回来，就试图拉着椅子离谢随云近点，被谢随云点着额头推远：“不准靠近。”
原来阿云还没原谅他，沈言远有些垂头丧气地坐好，手上的书哗啦啦不断翻动，却没看进一个字，还被谢随云以“你吵到我看书”为理由赶出来让他看看溯修炼得怎么样。
沈言远自是不乐意，但又无可奈何，出来后就臭着一张脸，浑身低气压，让溯即使在修炼状态中，不知外界，也下意识一哆嗦。
他低头看着这株长的还不到他腰间的花，满是嫌弃。溯的叶片很大，有一本摊开的书那么大，但它的花只有叶片一半大小，可能是最近修炼比以前勤奋，连那花香都浓郁了一点。
沈言远明白谢随云心底是倾向于把溯带走的，可他们到目前都还没明白溯到底有什么能力，连着两个月的观察，除了看出来溯比普通灵植灵性更高，几乎与七八岁幼童没什么区别外，坞告诉他们的灵情花一族的普通能力连毛都没见着，更别说那独属于灵情花王的特殊能力了。
如果只是个灵智高一点的妖植，留在身边偶尔给阿云解解闷也无妨，反正也不会占用阿云太多心神。倘若溯真的有用，沈言远才感到头疼，谢随云必定会帮助他开发溯的能力，也不能将它一直关在空间内了。
溯并不知道沈言远有什么可怕的想法，如果知道后肯定会更加拼命修炼，争取做一个非常有用的妖植，抱紧谢随云的大腿。
灵情花王修炼还需要感知人们的情绪，如今这个小天地只有沈言远和谢随云两人，那灵须在本能情况下就往两人身边探。
沈言远皱眉，他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刺了他一下。可这个地方只有他和谢随云，不对，还有溯。沈言远眯起眼，探究地看着虚空中，那灵须感到莫名的威胁，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沈言远等了片刻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后，盯着溯沉声道：“你最好别耍什么小花样。”他懒得再看它修炼，起身，马上到点了，他要去给阿云准备午饭。
等他走后，那团灵须才敢舒展开来，“呸呸呸”的动作，溯在修炼中也尝到那种苦味，苦得灵须都扭曲起来。不敢凑到那个可怕的人面前，灵须伸展着，朝另一个人的位置涌去。
半空中，灵情花发散出千万条蛛丝般的细线，不断延长，探入屋内，迫不及待地缠上去。咦，有点苦，但比起大魔王已经甜很多了。灵须停滞在半空中，纠结了一下，还是打算品尝完这些情绪。
灵须有点委屈，今天吃到的全是苦苦的情绪，它不喜欢。但它又想长大，只能捏着鼻子吃下去。
正在看书的谢随云似有所觉，他疑惑地站起来看向木窗外，只有一株红花在摇曳，沈言远不知去何处了，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他坐回去，手里的书从沈言远出去后也没再翻过一页。谢随云从未和沈言远生过这么长的气，不只沈言远难过，他也不好受。
但在刚刚，他奇迹般地感觉心情似乎明朗一些，被沈言远欺骗的难过也少了些。联想到刚刚的异样，他不禁看向小妖植，会是它吗？谢随云看向虚空中，柔声道：“如果是你的话，谢谢你。”
灵须得到感谢，欢乐地扭动起来。它又尝了口谢随云如今的情绪，有一点点甜味了！灵须更加高兴，传达到溯身上，它周围的灵光蹦€€得厉害，一层柔光覆盖在它的表面，悄悄地长大了一点，连花脑袋的颜色都鲜艳了一些。
灵须尝到了好处，想要继续发挥自己的能力造出更多甜甜的情绪。谢随云这会真确定是溯了，他拒绝了溯：“你先等一等好不好，等我和言远处理完这件事，我就帮你长大。”谢随云没忘记坞说过灵情花王长大还需要情感力量，之前溯不愿意修炼，因此也没这个需求。如今是溯第一次使用自己的力量，那谢随云当然要帮助它。
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等溯使用自己的能力排解谢随云不好的情绪，他还是想要自己想通，好好想一想接下来他要如何和沈言远相处。
灵须有点不情愿，但看在那句帮它长大的承诺上，还是慢吞吞地挪回小妖植身体里。
“阿云，可以吃饭了，我端进来好吗？”沈言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谢随云起身去开门：“进来吧。”
有心弥补谢随云，沈言远今天做的菜格外丰盛，虽然他之前做的也不少，但今天简直是恨不得把十八般厨艺全部拿出来，做了□□道菜，也不管两人能不能吃完。色香味俱全，一端进来就满屋飘香，连一些小型妖兽都被吸引过来，在门外探头探脑。
“阿云，你坐。”沈言远将好吃的饭菜全摆在他面前，碗筷也递到他手边，期待地看着他。
谢随云看着这一桌子饭菜，手中的筷子一时不知道从哪下手，无奈道：“你做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两个成年男子，饭量大，但面对这一桌子菜想吃完也不是件易事。
沈言远瞟了一眼，道：“没关系，我能解决。”
谢随云复杂地下筷子，先夹了块鱼肉，不是给自己，而是放到沈言远碗里：“吃吧。”
沈言远看了看碗里鲜嫩的鱼肉，又看了看谢随云，他夹完后就开始安静地吃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阿云，你原谅我了？”
“嗯。”谢随云淡淡道，但语气已经比今早要和缓。沈言远激动得还想说些什么，他直接止住他道：“先吃饭。”
沈言远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他现在只想将谢随云抱起来原地转圈，埋在他怀里感受他的体温，跑出去给嫌弃的溯炫耀一下。一顿饭食不知味，干脆看着谢随云下饭。
好不容易等到谢随云吃完，他蹦起来，马上想扑上去，被谢随云警告：“不许扑我，你说过要解决这些饭菜的，先把饭菜吃完。”
沈言远只好坐回椅子上风卷残云，扫荡干净，快速地把空盘子拿去洗干净。原本为谢随云做这些事情他就高兴，现在喜上加喜，他更高兴了，洗几个碗，嘴里就差哼个小调。
谢随云望着他兴高采烈的背影，嘴角也不由得上扬。
他其实今早就想开了，但为了让沈言远长记性，他还是硬着心肠冷落了他一上午。溯的能力不过是把他最后一点郁闷情绪清除掉。
昨晚生气过后，他就认真想过原因。沈言远对他隐瞒这么多，基本上都是为了独占谢随云，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谢随云都看出沈言远是想要将他变成只属于沈言远自己的宝物。这听起来有点吓人，但想一想沈言远过去的行为，谢随云又觉得好像习惯了。
他本来也是一个慢热的人，和苏师兄他们合作了几次，对这些同门依然只停留在同门的印象上，平时尽可能会帮助，但也算不上多热络。那些想要拜访他的帖子，他也没怎么回，基本上都谢绝了。
谢随云的世界很大，但又很小，他觉得人生有一挚友便也算足够了。沈言远会陪他很久很久，所以对他的那些行为选择性忽略，所以是他将沈言远的欲望纵容，他也应该承担起这样的后果。
谢随云深夜问过自己，真的能放下沈言远，淡忘过去的点点滴滴吗？答案是，不能。
他们从小长大，对对方的呼吸已经深入骨髓，他们已经习惯了另一半的陪伴，在此刻想要将他们分离，无异于活生生抽出他们的半身血肉。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们的命运就纠缠在了一起，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连他们自己也不能。
无法舍弃，谢随云准备好接受，接受沈言远的全部，他的爱恨憎怖，他那汹涌着的，猛烈的，要将谢随云淹没的澎湃爱意。
至死方休。
第54章 亲吻
知道谢随云原谅他之后, 沈言远黏他黏得更紧，好似要把一晚上没有亲密接触的时间争分夺秒地补回来。
“言远，这床其实挺大的。”谢随云看了下两人的距离, 委婉道。
如今两人的姿势是，谢随云躺在床的里侧，沈言远躺在外侧，两人均是侧躺，因为沈言远说那样方便他抱他。沈言远一手环住谢随云的腰, 另一只手穿过枕头与脖颈的缝隙回揽住谢随云的肩膀, 以最大的努力将他贴合自己。就连两条腿也没闲着，结结实实地锁住谢随云的双腿。整个看下来，就是以一种八爪鱼的姿势将谢随云缠得死死的。
沈言远眼睛也不眨一下：“大吗？我觉得挺小的, 阿云, 我再靠近点, 不然待会睡着睡着就要掉下去了。”
见说不动他，谢随云默默往里再挪了挪，不到一秒，沈言远的身躯又贴了上来。知道今晚必定是以这个姿势入睡了，谢随云沉默，放弃般地任由他去。
两人还未真正结成道侣, 沈言远就是这股粘人劲, 真到了结成道侣那一天, 沈言远会怎样谢随云完全不敢想象, 甚至开始有点犹豫起来。他总觉得,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 他必定会被沈言远缠得万分头疼。
“阿云，你怎么不说话了？”沈言远心满意足将谢随云困在怀里后, 怀里的人没有声音，他又有点不高兴，胳膊撑着半边身子起来探头去看谢随云的表情。
谢随云下意识闭眼，装作睡着的样子。
“真睡了？”沈言远捏捏谢随云的耳朵，语气犹疑。谢随云耳朵被他捏得痒痒的，身子一下绷紧。沈言远感受到身下的变化，轻笑一下，手指下滑，来到他的脖子后边，轻轻捏了捏。
！谢随云几乎是立马被惊起，那种仿佛电流滑过全身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难以适从，凤眼微微瞪大，因敏感而弥漫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茫然又可爱。沈言远在心底道，他面上不显，还故意问道：“怎么了？”
谢随云有些羞恼：“你明知道……”沈言远明知道脖子是他的敏感处，还来作弄他。谢随云撞上沈言远含笑的双眼，哪里不知道是中了他的计。
被发现后沈言远耸耸肩，笑得灿烂：“谁让你不理我，还装作已经睡着了，阿云明明知道我想和你躺床上说会小话的。”和好之后在肢体亲密接触的情况下再聊会天，是沈言远觉得快速修复两人关系的好办法。
他见谢随云刚刚惊坐起，离他隔了个人的距离，又不满意地把他拉回来，手脚重新缠上去。
今早还小心翼翼可怜巴巴，晚上就彻底放飞完全不见委屈模样，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沈言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下巴垫在谢随云肩膀上：“阿云，和我说说话。”
谢随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你想聊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轻轻抖动的睫羽，能将对方的所有情绪尽收眼底。
“说说，阿云为什么原谅我？”沈言远的手拂过他鬓间的乌发，下落拾起一缕轻轻摩挲。他的声音放空，明显对这件事还心存疑惑。
谢随云反倒奇怪：“你不想我原谅你吗？”
“当然不是。”沈言远摇头，“我只是觉得，阿云你太过心软了，你就应该狠狠教训我一顿，给我个深刻难忘的教训，让我再也不敢骗你。”
谢随云认真端详了他片刻，发现他竟然真是这么觉得的。
谢随云只觉得好笑，悠悠叹了口气道：“我也想给你个难忘的教训，可谁让我最后还是不舍得呢。”看着沈言远落寞的背影就心软，一晚没见就担心他会不会走进了死胡同。
谢随云的心在面对沈言远时更加柔软。
沈言远怔怔凝视他，一颗心像泡在了甜水里。谢随云眼中盛满笑意，细碎如星辰让人怦然心动。心跳在加快，沈言远缓缓靠近他，抵住他的额头，两人温热的呼吸交融，他颤抖着声线问道：“所以阿云，我想听你亲口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谢随云双手捧住他的脸，是心疼和怜惜，诚恳道，“所以不用再在我面前有所隐瞒，全部告诉我，不用担心我会因为这些厌恶你抛弃你，你的所有我都会接受。”
“包括我的所有？”沈言远不确定地反问。
“包括你的所有！”谢随云坚定地回答，掷地有声。
“真的？”
“真的！”
“那你能亲亲我吗？”沈言远期待地望着他。
“好、嗯？什么？”谢随云答到一半感觉不对，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沈言远眨眨眼，无辜道：“亲亲我。”他毫不犹豫重复了一遍，没有半点哄骗的心虚。见谢随云不说话，又惋惜地道：“你不愿意的话让我来也可以。”
谢随云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谢随云所有的关于爱情的知识只是从身边人观察得来的，他见过最多的是沈言远父母那的爱，相濡以沫，平淡温情。随着年纪渐长，他也逐渐接触到一些不同的爱情。
有人豪掷千金，在青楼过夜，枕边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有的却痴心一人，苦苦等待不得，走向毁灭。
从前谢随云只是当一个别人爱情里的看客，现在他却要深入其中。正常人会在这种时候要求对方亲吻他吗？谢随云有点迷茫。说到底不过是涉世未深，在这一方面过于单纯，才会被沈言远忽悠。
沈言远见他还是没反应，小声提醒了句：“那我亲咯。”声音微弱，谢随云根本没听清。随后沈言远没等他答话便快又准，目标明确地侵袭上他肖想已久的绯色。
“嗯、”两人都同时发出声音，沈言远是满足，谢随云则是猝不及防。震惊之下谢随云的嘴巴来不及合上便被沈言远贪婪地入侵，渴望的，不满足的。沈言远像成功抓住了猎物，蛮横地在温热的内壁中来回扫荡，他不甘心只有自己一人沉沦，舌尖碰上舌尖的瞬间，谢随云半边身子都软了。
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唯一一次亲吻也是在沈言远不清醒的情况下，可那次也没有像如今这般深入，甚至不像一个正经的轻吻，让人无所适从，只能跟随着沈言远的节奏晕头转向。
谢随云无助地想要抓住一些东西，修长漂亮的手指紧紧攥住沈言远的衣衫留下道道褶皱，青筋蜿蜒隐入手腕处，连指关节也染上粉嫩的颜色。因为缺氧，他的脸布满红晕，眼睛也变得水润润。
好不容易等到沈言远放开，他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前都是白茫茫一片，泛着雾气。他似乎听到沈言远在叫他，茫然地抬头，欲望的颜色出现在那张淡漠出尘的脸上，让沈言远呼吸一窒，痴迷地看着自己创作出来的绝色。
沈言远无数次想过和谢随云唇齿相依时的场景，但等到真正接触到时，才发现想象和实践相比差的远的多了，让人只想一直亲下去不放开。
他这么想，也想这样做，但立马被清醒过来的谢随云一把捂住嘴巴，警告道：“不许再亲了！”都不用照镜子，谢随云就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红得发烫。
沈言远还想说些什么，被他捂得更紧：“不许说话！睡觉！”
这可能是他最凶的一次，沈言远虽然遗憾，但也只能乖巧地点点头。谢随云迟疑地放下手，又被他逮住机会猛啾了一下，才舒爽地将他团团抱住送入怀中。
第二日，还是沈言远先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温柔地用眼神描摹着谢随云的五官，轻手轻脚地下床，他要去为谢随云做早膳。
路过小妖植，沈言远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溯全身被一层光华包住，一闪一闪，花香已经吸引来了不少鸟雀，想必是快要化形了。
谢随云还是不太能接受昨晚的亲吻，面对沈言远有些别扭，毕竟第一次亲吻一上来就是狂风骤雨，直接把谢随云整懵了。
吃完早膳谢随云就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练剑，练的是新得到的传承青阳剑法。他从来都没想过要避着沈言远，他在一旁练，沈言远就在一旁看，甚至为了让沈言远也能学会，他还故意放慢速度。
两人还会互相讨论对这套剑法的理解，像他们以前做的一样。
那次亲吻过后，沈言远没有再轻举妄动，他明白这事情发生的有点快，需要给谢随云一点时间消化一下。每天做的最亲密的事情就是抱着谢随云睡觉，让谢随云松了口气。
时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在四月的最后一日，溯化形了。
妖植的寿命大都漫长，具体参考坞，已经几千岁了，还属于人类的壮年时期。而溯至今也不过几百岁，按照人类年龄换算，不巧正是三岁的小孩模样，白嫩干净的小脸蛋上嵌着两颗黑葡萄般发亮的眼睛，莲藕似的四肢，一戳一个肉窝，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个肚兜。
沈言远往身下一扫，溯骄傲地挺挺胸膛，他淡淡道：“是个男孩。”
谢随云面对小孩模样的溯不自觉柔和了脸色，蹲下身鼓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真棒！”溯被他夸奖，又是欣喜又是扭捏道：“当然，我是最厉害的！”
沈言远吃醋，谢随云都已经好久没这样夸他了，果然这个妖植就不应该留着。他阴森森地盯着溯，溯被他吓得一激灵，连忙躲谢随云身后，但又想起什么，他勇敢地站出来面对沈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