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远听到这两字时,左手尾指抖动一下。
沈言远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鬼修需要怨气,没有什么比屠杀百姓来得更简单。村民们平静的生活在某一天骤然打破,人们尖叫着,哀嚎挣扎,苦苦哀求凶手期盼能放过他们,在凶手欣赏够他们的绝望后,再将这群可怜的羔羊屠杀掉。直到临死前,眼睛惊恐地睁大,鲜血直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惹来祸事。
你们没错,只不过是鬼修随意抽取屠村对象的倒霉鬼罢了。
沈言远很幸运,杀死鬼女后恢复金丹实力,手上还没有沾上无辜人的血。他心里还有一条底线,约束着他不要滥杀无辜。沈言远很清楚,假如有一天他为了力量滥杀无辜,相当于将野兽放出牢笼,一切将不可挽回。
还有阿云,也不会原谅他。
“沈兄,想什么呢?”有人推了他一把,沈言远望去,许升手里已经拿着剑,不解地看着他。
费老狗闻声回头,狐疑看着他。
在两人的目光下,沈言远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只是屠村会不会太简单了?”
费老狗“哈”一声,嘲笑道:“小子别太狂妄了,屠村当然简单,这处理后续才麻烦。要不是带你们两个,我自己也能行!”
许升也道:“你这才第一次任务,不如还是慢慢来。”
沈言远先是一声“费大人”将费老狗叫得一愣,然后浑身舒爽,他道:“如今组织内人手严重不足,就连我这个新人也能看出来。费大人实力高强,又有我和许兄辅助,何不趁此机会干票大的,减轻组织的负担?”
沈言远明明白白将野心坦露在两人面前,他自信无比要在加入组织的第一天就为组织分忧,好似他对组织死心塌地,迫不及待要借此机会提升自己的地位。许升惊奇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真这么想?
费老狗也被他大胆的野心震撼到:“你口气倒不小,就这点实力也敢去屠镇,要是被星衡阁的人发现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表面在训斥沈言远,实际上却对这个提议心动了。
费老狗加入鬼灭生几十年,自认对鬼灭生忠心耿耿,劳苦功高,跌摸滚打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距离青阶一线之隔。鬼灭生内部是按阶位高低来分配资源,费老狗卡在绿阶十多年,做梦都想早点升阶获得更多的资源,进入鬼灭生的核心。为这事心急如焚,现在恰好需要一件功劳来帮助他来实现这个愿望,沈言远的提议刚好挠到了他心痒处。
屠城他是不敢想,可是屠镇的话还有点把握。如今大家都为躲避星衡阁的追捕不敢暴露行迹,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屠了一个镇还成功逃脱,那么……
仅剩的理智将费老狗勉强拉回来,他狠狠吞咽一口唾沫,拒绝道:“不行!还是太危险了!”能混到这个位置费老狗还是有点脑子的,和晋阶比起来还是他的小命更重要,况且他都在绿阶上待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
想通之后,费老狗凶神恶煞冲沈言远喊道:“认不清自己位置的猪脑袋!我叫你屠村你就屠村,哪那么多废话!”
沈言远面色涨红:“我不过是提了个意见,费大人明明实力高强,怎地连屠镇都不敢!”他并未退缩,甚至还对费老狗使用激将法。
“我不敢?”费老狗勃然大怒,“黄毛小子!我屠镇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在哪里!”
“那费长老怎么不敢带我们去,不会是怕我们抢功劳吧!”沈言远讽笑道。
许升眯着眼睛,突然道:“我也觉得我们可以,费大人,不如我们就试一试吧,不行就赶紧跑。”
费长老怒气勃发的样子一时停滞,眼底迷茫一闪而过,紧接着恢复原样:“不行!我都说了听我的!”
许升并不放弃,放柔了声音,让人昏昏欲睡带有魔力般:“费大人,我们也只是想跟着你喝口汤。费大人马上就要升阶了吧,这是个大好机会,我听说这次可是只有一个名额,费大人千万不要错过了。”
费老狗一僵,许升这段话说到他心里让他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思路走:“名额只有一个?”他喃喃道,有些犹豫挣扎。
许升赶紧道:“没错,只有一个了。”
费老狗纠结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那我们走!”
费老狗终于答应了,许升朝沈言远眨眨眼睛,沈言远回他感激的笑容。两人率先走在前面,背对着沈言远,沈言远脸色一下子沉下去,审视前面的白色背影。
许升这个人,消息似乎比他想的还要灵通。连费老狗都不知道只有一个名额的事,他是如何知道的?
村民们还不知道他们逃过一劫,无知无觉地过着日常生活,而离村子最近的城镇即将迎来一场无妄之灾。
沈言远只是临时想出一个法子救下了村民们的性命,疾驰在路上,他开始思索如何保下镇上居民的性命。
适才使用转移之法转移费老狗的目标,现在断不可能故技重施,再来一次费老狗和许升绝对会看出不对劲。沈言远想到曾经遇到的星衡阁弟子,也许能借助他们的力量。如果再不行,沈言远内心升起杀意,冷冷看着前面两人。从前他能越级挑战,现在一样可以。
不,现在就是最好时机,这里只有他们三人,不会波及到无辜人。
沈言远手中长剑悄然出现,他抬起剑。
第65章 将军
归一宗, 九华峰。
谢随云和洛苍尊者执棋对弈,白玉制成的棋子显得执棋的手愈加温润洁白。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干脆利落的声响,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
棋盘上黑白棋相互厮杀交缠, 互不留情,不像师徒,更像仇人。
洛苍尊者手执黑棋落下最后一子,胜负已分。谢随云长舒一口气,真诚道:“我输了, 师尊棋艺绝妙超群, 徒儿自愧不如。”
洛苍剑尊看着棋局,白子曾无数次被逼入绝境,后又一次次力挽狂澜, 和黑子僵持许久, 若不是最后白子走错一步, 两人还要再僵持一段时间。
洛苍肯定道:“你分神了。”
谢随云一愣,洛苍问道:“你在想什么?”
谢随云犹豫要不要告诉洛苍剑尊,他很信任师尊,这种信任不同于和沈言远那般长久相处朝夕相伴的信任,而是世人对洛苍剑尊那般绝对的尊崇。
天下第一剑修,归一宗九华峰峰主, 尊者有很多个, 但是被冠以剑尊称号的只有洛苍一人。他是正道的定海神针, 拥有绝对武力支撑他去破除一切阴谋诡计。
谢随云想要借助他的力量去寻找隐在暗处的敌人, 思索再三后, 他还是选择告诉洛苍剑尊。
“师尊可还记得我有一挚友唤沈言远?”
洛苍颔首。
谢随云将经过娓娓道来, 洛苍问道:“你怀疑那人就隐藏在归一宗内?”
谢随云点头:“实际上不只归一宗,其它三个宗门我也有怀疑, 然而那人心思极深,我请一朋友与我扮了出戏,也没把他引出来。”
可能有条毒蛇藏在归一宗内,洛苍剑尊不可能袖手旁观。其一是这种灭人满门者罪大恶极,罪孽滔天,此时不除难保后面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其二便是这人还极有可能危害到他的弟子的安全。
按谢随云的话来看,那人做出灭门之事,必定与沈言远有极大仇怨,甚至可能迁怒到谢随云身上。洛苍是极满意自己这个弟子的,谢随云是他培养的继承人,未来归一宗的顶梁柱,他不会任由这种不安定因素存在谢随云身边。
“你想我怎么做?”洛苍问道。
谢随云思考过后向洛苍询问:“师尊,我想问一下沈家灭门那个时间点宗门内是否有化神长老外出?”
化神修士是一个宗门的镇山石,轻易不会离开宗门。然而那段时间,洛苍回想一下掌门罗里吧嗦的抱怨,似乎有多名化神修士因各种原因短暂离开宗门。如果要从这查起,那就得一一排查。
谢随云听到这有点失望,他很快收拾好心情郑重对洛苍剑尊道:“徒儿想请师尊帮忙留意一下这些化神长老们。”
徒弟第一次请求师尊办事,洛苍答应了。
待谢随云走后,洛苍强大的神识直接连接掌门:“元衡,一年前宗内有什么化神修士外出过吗?”
掌门道:“还挺多的,我记得那时华凌,碧渊,承济那几个都出去过,还有一些我得找找记录。”
“承济也出去过?”洛苍抓住一个名字。
掌门道:“他那时临近突破,心有所感,出去游历了一段时间才回来。”掌门作为一宗之主,别看平时不着调,关键时刻却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洛苍已经不是第一次那么关注承济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端正起来,严肃道:“承济有问题?”
洛苍没回答他:“你帮我查查那段时间都有什么人因为什么事外出过。”不等掌门再询问,他就切断神识。
桌上的棋局还未收拾,洛苍看着凝神不语。会是巧合吗?
沈言远是一瞬间做出决定的,偏那剑极稳,剑光如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面八方锁住前面两人的路线。
费老狗赶路中感觉身后一凉,危机顿生,在那庞大剑招下避无可避,硬着头皮接下这威力颇高的一招,成型的怨气被一剑斩散,一口血喷出来。许升也是惊慌地躲避,他比费老狗幸运,不小心踩到石头崴了一脚一屁股坐下。许升紧闭双眼,那剑招几乎是擦着头皮过。
费老狗捂着胸膛,站稳后怒视沈言远:“你干什么!”
沈言远手提着剑,眼神如寒潭波澜不惊,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死人。费老狗瞬间被激怒,心头怒火在某种催化作用下烧得越来越旺让他丧失理智,双眼通红,蛮横地冲上来。
费老狗能在绿阶上待那么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可那两把刷子在沈言远面前完全不够看。沈言远和寒老二寒老三对战过,有个青阶哥哥用无数资源培养起来的他们,也许有轻敌和未尽全力的因素,但也是在沈言远手下败过。费老狗比起他们更是不如,不过十来招已有落败的迹象。
对死亡的预警让费老狗清醒过来,大惊失色:“停下!快停下!我不打了!”他拼命大喊试图让沈言远停下,沈言远充耳不闻,身后的怨气将费老狗的怨气彻底吞噬后一剑穿心。
费老狗死了,死前眼睛惊恐睁大,胸前一个血窟窿,恐怕他自己也想不到会死在一个普通赤阶手里。
解决完一个,沈言远看向旁边。许升似乎脚软得站不起来,见他看过来勉强笑了笑:“沈兄,我保证不会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的。”消息灵通的人情商高,懂得审时度势,对危险格外敏锐,像现在他就察觉到沈言远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意,赶紧求饶。
沈言远脚步一顿,似乎在思考放他走的可能。许升眼神一暗,就是现在!他猛地站起来往相反方向逃走。
沈言远哪会放过他,怨气先他一步缠住许升的腿把他扯落在地,让他挣扎不得。沈言远一步步走进,许升苦笑道:“沈兄,我与你无冤无仇,还望沈兄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今日之事我必守口如瓶!”
沈言远一样无视,提剑就要刺去。许升眼眸一闪,手没入袖中,银色的光从袖口飞出。趁沈言远躲避之际,他试图再次逃走。极通人性的怨气不等主人命令就侵入他体内将他的怨气搜刮得一干二净,完事还打了个饱嗝。
沈言远捡起地上的银针,针尖处有一点蓝色,闪着诡谲的光,不用想都知道带有剧毒。他走上来给许升补了一剑,确保他死透。
沈言远和鬼修相处总抱有一层警惕,他没忘记成为鬼修的前提是厉鬼,而厉鬼生前饱受折磨,怀有冲天怨恨和不甘,死后也常失去理智,这样的鬼修,又有哪个是善良无辜之辈。观费老狗和许升两人,说到屠村时习以为常的模样,便知他们手中必然沾染了不少无辜百姓的鲜血。死在他剑下,也算罪有应得。
沈言远无声无息解决掉两人,虽解决了屠杀危机,可一样要善后。人死了,他从哪变出怨气上交组织?
沈言远想到了空间内那把匕首,它的封印在沈言远的不懈努力下破开了大半。接下来只需要找个地方将匕首的封印彻底破除,他便可以将里面的怨气当作任务成果交上去。过程他也想好了,他们在屠村过程中不小心被星衡阁弟子发现,费老狗和许升都被杀了,只有他逃了出来。
鬼修死亡是常态,鬼灭生也不会特地为两个不重要的人物去挑战星衡阁。
沈言远仔细寻了个洞穴布下阵法就开始专心致志研究起封印。
却说许升,在沈言远走远后,眼睛唰的一下睁开。坐起身摸了一下身上的血窟窿,又一下子躺倒。
千里之外,鬼灭生。
面容妖异的红衣男子睁开眼,血色一闪而过。雪肤红唇,气质妩媚,比那女子似要更柔情万种,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好玩的事,笑得乐不可支。宽大的袖子滑落堆在手肘处,露出白皙的玉臂。美色在前,底下的人头垂得低低,眼睛不敢多看,冷汗从脸颊滑落,惶恐至极。
“太好笑了,你是没看见他当时一脸冷漠的模样,真真是让人心痒痒啊。”红衣男子手托着下巴,这动作在他做来自有一股风情,说这话时似笑非笑。
红衣男子伸出玉足抬起男人的下巴,笑着问道:“你说,我要不要将他收为我的男宠?”
男人脸被抬起,眼睛却还是不敢上瞄,只是专注看着地下,好像地上有什么有什么宝藏:“全凭将军心意。”
“嗯哼。”红衣男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男人在这沉默期间心跳声逐渐加大如同擂鼓,额头也不断泌出细密的冷汗。
红衣男子不耐烦道:“吵到我了。”男人瞬间失色,面如死灰。他哆嗦着手,自己往自己胸膛掏去,狠狠咬着牙将心脏掏出来捧到红衣男子面前,笑得比哭还难看:“请将军享用。”
红衣男子毫不客气将心脏一口吞下,眯起眼,血肉在口腔中爆开。他满意地用手指抹去嘴角的鲜血,怜惜摸摸男人的头:“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意,下去吧。”
他大发慈悲,绕过男人一命。男人劫后余生,不可置信,欣喜若狂地不断磕头谢过后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红衣男子一手撑着脸颊,想起沈言远,还是笑得可乐。他自言自语道:“太有趣了,吸收了两个鬼修的怨气还不见有一点失控迹象,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个不嫌事大的主,把正经事暂时抛开后又想:“要是我到时站在他面前,他会怎么想?”仿佛预见沈言远吓得花容失色的场景,他兴致勃勃等待沈言远回来。
第66章 主动
沈言远进入藏身处后先不急着解开匕首封印, 盘膝坐下,双手结印,闭目消化刚刚吞噬的怨气。
三股不同怨气在体内纠缠, 沈言远自身的怨气明显占了上风,霸道追逐着另两股怨气啃咬撕拉,吸纳入腹壮大自身,最后百川归海呈向心型旋转乖顺汇入腹处黑色金丹。
那颗金丹在体内散发着微弱的光,缓缓旋转, 最纯粹的黑色没有一丝杂质仿佛吞噬万物的黑洞。
两个鬼修的怨气堪比鬼女, 沈言远的修为飞速增长,短短一瞬间,周身气势爆破, 以自身为中心威压迅速扩散。半径一公里内, 所有生物被迫臣服, 伏倒在地瑟瑟发抖,不安地嘶吼。
金丹初期,金丹中期,直至突破金丹后期,涨势才缓缓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