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远自知过分, 等谢随云饮尽茶水, 他连忙又去倒。来回两三次,谢随云觉得彻底解渴了,才停下。
灵情花的灵须进入洞府便兴奋起来, 撒欢似的游走在洞府内, 特别是沈言远和谢随云周围, 几乎缠绕成一个巨大的茧,灵须一闪一闪吸收着情绪能量。沈言远两人自然能感受得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有谢随云一想到灵须吸收的是什么情绪,脸上薄红一直不下,恰如雪色沾染嫣红。
沈言远很是体贴另起话题:“阿云,我这次回来是想告诉你那个人有消息了。”
提起正事, 谢随云也正色起来:“是谁?”
沈言远摇头:“是谁还不清楚, 但八九不离十就是归一宗的人。”
这个结果两人都沉默, 谢随云还是想不明白这仇怨是从何而来, 沈言远开玩笑安慰他道:“也许是上辈子的仇?”
“总之从这件事上看, 这人必定心狠手辣, 阿云你一定要小心,我怕会牵连到你。”沈言远认真道。
谢随云道:“也许早就有迹象了。”他提起古镇那一个任务, “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一个有元婴期鬼修潜藏的任务宗门竟然没发现蹊跷,早在那些筑基期弟子未能返回时就应察觉到不对,而这个任务又恰好被我们接到。”
“不过因为这个任务是苏师兄接的我当时才没怀疑太多,苏师兄的为人我暂且还是信得过的。我猜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引导苏师兄去接这个任务?”
沈言远沉吟:“那这个人同时也必须熟悉苏子卿,知道他会来邀请你做任务,照这么说,也许那人会是苏子卿熟识的人?”
他看向谢随云,谢随云点点头。
谢随云道:“我请师尊帮忙查了关于那段时期宗门内化神修士外出记录,想来已经有结果,我过会便去拿来。”
交流完双方信息后,谢随云起身去洛苍剑尊那里拿记录,沈言远则和溯留在洞府内。
溯不敢靠近沈言远,缩在角落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奈何沈言远早盯上他,捏着他的后脖颈将他提起来和他平视:“我问你,我不在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纠缠阿云?”
溯四肢耷拉着,听到他问话,立马赔笑道:“有有有!”他使劲点头,添油加醋道:“那个长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男人老是在洞府外徘徊想约云云出去,云云都没有答应!”
沈言远详细问了外貌,确定就是今日山脚下那个男人。冷笑,仿佛猛兽被窥伺领地,要将那人撕碎。
“还有呢?”沈言远双手抱臂问道。
溯乖乖站在地上,嘴巴咬着手指回想一下:“还有几个人来约过云云几次去比剑,云云答应了,其他就没了。”
沈言远再三确认过后,丢了颗灵丹给他。溯喜笑颜开接住,灵情花到底是灵植,需要灵气熏陶。溯少不知事,沈言远离开前仅几颗灵丹就收买他让他观察平日都有谁纠缠谢随云。
正说着,洞府外有人高声道:“谢师弟,我来找你过过剑招了!”
连景晨才与谢随云对招过,回去沉浸几日似有所得马上就又兴高采烈前来讨教。他是完完全全被谢随云折服,随便见到一人都要拉住他喋喋不休对谢随云夸上半天。托他的福,整个宗门就算是没见过谢随云的人也对他初始好感很高。
也因为连景晨这种自来熟的性子,他后来居上成了谢随云在宗门内最熟的朋友。
连景晨喊完后不见谢师弟,反而是另一个面孔缓缓走出来,惊讶道:“沈道友?”连景晨还没时间看灵讯,自然不知宗门内现在都在传谢随云有一朋友住进他洞府的事情。
沈言远颔首:“连道友。”他姿态自然,仿佛他是主人而连景晨是客人般,“阿云如今不在洞府内,连道友可要进来等一等?”
连景晨心中怪异,摸摸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拒绝道:“既然谢师弟不在,那我还是等他回来先吧,麻烦沈道友告知他一声我来过。”
沈言远点头答应,连景晨说了几句便离开,快要走下九华峰,没忍住回头遥遥看了一眼,茫茫雪景中早已不见沈言远身影,感叹道:“谢师弟的洞府至今都还没几人进入过,看来沈道友和谢师弟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反正也出来了,连景晨脚步一转,去找他师尊承济尊者学习一下。
承济尊者席下只收了连景晨一个徒弟,掌门多次让他收多几个徒弟都被婉拒回去。只有一个弟子,那所有资源必定都往连景晨倾斜,再加上承济尊者对他严厉却不失慈爱,两人相处起来亲如父子。
连景晨经常来找这个师尊,承济见到他来也不意外,让他坐下喝口茶。
连景晨端起茶杯一阵牛饮,让承济看了有点心疼他那好茶,骂道:“那可是上好的灵茶,为师这也没多少,你就这般牛饮!”连景晨嘿嘿一笑,丝毫不在意。
“今日怎地这么早就来了?”承济问道。
连景晨嘴里塞着几块小糕点,听到问话,自己倒了杯茶和着糕点咕噜一声吞下才道:“哦,我刚刚去找谢师弟来着,但谢师弟不在,我便想着来师傅这聊聊。”
他又塞了一块糕点:“谢师弟那朋友也来了,暂时住他洞府里。”
“谢随云的朋友?”承济疑惑,连景晨才想起来他师尊不太关注小辈之间的事,解释道:“就是那个在秘境中和谢师弟一道的人,叫沈三,也不知是哪里人,实力可不差,甚至能和秦岩过招。”连景晨还是很佩服沈三的,也起了结交的心思,可惜沈道友似乎不太待见他,每次靠近表面在笑着,眼底却是凉凉的,连景晨只好遗憾收起心思。
承济想了一下:“姓沈?我之前似有听闻谢随云有一个多年好友就是姓沈。”
连景晨道:“不是他,谢师弟那位挚友早就身陨,沈道友只是恰好和他同姓罢了。”
“原来是这样。”承济只是多问一句,后面就不大感兴趣,转而问起连景晨最近修炼有无遇到困难之类的。
连景晨也端正神色恭敬询问,两人一问一答,气氛温情。
另一边谢随云也找洛苍剑尊要到了记录,洛苍也不多说,只是在名单上着重圈出几个人名道:“这些你可重点关注一下。”
谢随云问道:“师尊,倘若真是归一宗的长老,宗门内会如何处置?”
洛苍看着他这个弟子,淡淡道:“宗门会给沈家一个公道。”平淡的话语暗含雷霆之意,洛苍某种意义上就代表宗门,他的态度也影响着宗门的态度。
洛苍剑尊说会给沈家一个公道,谢随云相信他,诚心诚意鞠了一躬:“多谢师尊。”
脚踩在积雪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前脚刚挪开下一瞬就被风雪覆盖。沈言远就站在洞府门口,望着那人破开风雪而来,雪花落在他眉间,平添几分圣洁不可侵犯之意。他的神色淡淡,看见沈言远那一秒却扬起浅笑:“言远。”
两个字让沈言远心漏跳一拍,他露出纯粹的笑意:“回来了。”
两人并肩走入洞府,谢随云将得到的记录摊开在桌上,两人一起商讨。
名单一共有七个人,朱红色笔迹圈着的是晋禾尊者,易华尊者及承济尊者。这三人谢随云都不太熟悉,前两个只是听闻还未曾真正见过,后一个谢随云知道他是连师兄的师尊,在宗门内风评不错,与连师兄亲如父子。
谢随云不知师尊为何把他也圈出来,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但师尊没有告诉他。
沈言远听完,也在承济尊者旁边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那人熟悉苏子卿,”他点点承济尊者的名字,“苏子卿与连景晨十分要好,那一定与连景晨的师尊也非常熟悉,现在看来他的嫌疑是最高的。”
谢随云拿起旁边的纸:“承济尊者那段时间即将突破,外出几天寻找突破契机。他离开前是元婴大圆满,回来后就变成化神初期,这么看他不可能存有时间去沈家寻仇。化神雷劫声势浩大,承济尊者那日的雷劫也是响了三天,整个修真界都有目共睹。”
沈言远沉思,谢随云继续道:“无论如何,我们一个个查过去,总会找到线索的。”
沈言远点头:“我也会传讯给鬼灭生那边,让他们帮忙探听一下。”
他手指在名单上一个个滑过,最后停留在某个名字上:“不如我们先从这个开始。”
归一宗某处山峰内,男人端坐在主位,面色沉静,细细看宽大衣袍下手指却在微微颤抖,他几乎要压不住内心的恐惧,千刀万剐的痛苦停留在身上久久不能离去。
“噗!”心神激荡下,他终是喷出一口鲜血。
“好啊,好一个沈三。”男人咬着牙,恨恨磋磨这个名字,“你怎么就死不了呢。”
大殿内回旋着男人最恶毒的诅咒,字字句句含着无尽怨恨,日日夜夜的恐惧已经成了他的心魔,男人知道,不把沈言远彻底除掉,这辈子他将再无寸进。
“总会死掉的,我能杀一次,就能杀第二次。”他喃喃道,让人不寒而栗。
第70章 排除
谢随云与秦岩的一年之约即将到来, 在这等事上,沈言远揽去大部分事务让谢随云专心修炼。
谢随云有一好友与他同住的消息传遍宗门,许多人状似不经意绕道九华峰就为了看看这位好友是何方神圣。沈言远在九华峰住了一段时间, 算是见识到谢随云到底有多受欢迎,三五日便有人上门讨教,连景晨,越光寒,苏子卿那几人像是约好般轮流上门。
沈言远程着茶微笑看谢随云和他们过招, 晚上回去什么也没说直接按着人就亲。托他的福, 谢随云很快就学会换气,沈言远亲的时间也更长了。
最常来找谢随云的当属连景晨,若谢随云在修炼, 沈言远就会帮忙招待, 两人坐在一起聊聊天。沈言远对剑道的领悟比之谢随云丝毫不差, 当他愿意和一个人拉近关系时,连景晨的称呼很快就从比较生疏的“沈道友”变成“沈兄”,每每讨论过后都觉得自己收获良多,愈发信服。
沈言远又是手腕一转,将连景晨的剑挑开。连景晨手震得发麻,剑身嗡嗡颤抖, 他苦笑:“刚好凑了个整数, 二十局二十败, 沈兄果然厉害。”
沈言远平静收回剑:“谬赞了, 连兄招式间还是不够连贯, 防守不到位才会被我抓到破绽。”他毫不留情指出连景晨的失误, 而连景晨也没有生气,虚心接纳。全因沈言远压着他打了三十局, 把他打得没脾气了。况且连景晨清楚,沈言远说的那些就是他一直以来存在的问题,经沈言远一针见血指出后,他能感到自己的飞速进步,与一开始简直有了个质的飞跃。
连景晨道:“还得多谢沈兄陪我对练这么久,实在感激不尽!”
沈言远木着一张脸,如果不是不想你挨阿云那么近,谁管你。
他不说话,连景晨自顾自感动道:“我这人废话多,连我师尊都不太能忍受得住我,子卿更是嫌我话多早早把我赶出来,也只有谢师弟和沈兄不嫌弃我了。”
沈言远其实挺嫌弃的,不过现在他不会说出来,只是微笑。
连景晨已经单方面把沈言远当好友了,有一些事自然而然就倾诉出来,他惆怅道:“师尊晋升化神后修为一直不太稳固,最近又闭关了,我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拼命修炼届时讨他老人家欢心。”
沈言远道:“这修为不稳有三种原因,其一是修为乃丹药辅助提升,此为小道不可取。其二是修士还未到时机进阶却强行提升,易造成心境不稳。其三便是修士自身深陷执念中,无法解脱,易产生心魔,这就需要修士花费更多精力去镇压。”
连景晨想也不想便道:“不可能,我师尊在元婴大圆满多年,境界稳固,晋升化神是水到渠成之事,不可能心境不稳。再者我师尊也曾对我说丹药不能多吃,会损坏根基。”
沈言远挑眉:“照你这么说,你师尊是第三种原因不成?”
连景晨道:“这更加不可能,我拜入师尊门下这么多年,从未听说他有什么执念!”
沈言远程起茶杯不紧不慢啜了一口:“那我便不清楚了,连兄都不知道的事我更加不可能知道。也许是尊者不愿意让你担心。”他放下茶杯,“不过连兄要注意了,如果真是第三种,时间久了修士很有可能走火入魔。”
砰!连景晨一拍桌子倏地站了起来,犹带怒容:“沈兄,我当你是朋友才和你说这些的。这种妄加猜测我师尊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沈言远很干脆道歉:“对不住,我也只是想帮你分析一下,如果你不想听我后面就不再说了。”
连景晨怒气一滞,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了,沈兄也只是好心。他复又坐下,叹了口气,面带歉意:“我近来因为师尊的事情绪波动有点大,刚刚实在对不住了。”
沈言远大度表示没关系,连景晨见此愈发羞愧,勉强再交流两三句后匆匆告辞离开。
“如何?”谢随云从修炼状态脱离,没赶上结尾。他走到沈言远对面坐下,问道。
沈言远把茶杯推向他:“很大嫌疑。”
“后面你想怎么做?”
沈言远眼神沉静:“继续盯着吧,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现在不过是鱼饵还不够大。”他不欲再谈,转而问起谢随云修炼得怎么样。
谢随云轻笑:“还需要沈少主帮我磨一磨我的剑。”
沈言远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固所愿也。”
时间一日□□近,谢随云修炼的时间越来越长,几天几夜是常态。沈言远在他闭关时就混入弟子中打探消息,名单上七个人的名字已经划去四个。
今日沈言远参加完归一宗一位弟子举办的经验交流会回来,把晋禾尊者的名字划掉。他已经实证过,这位晋禾尊者常年待在自己山峰内不外出,也不喜他人靠近,不为别的,因为他是社恐。饶是沈言远见过他后都颇觉神奇,这种全靠弟子贴心把资源送进去内室,被弟子拒绝后还会抱着弟子的腿哭嚎的修士是怎么突破化神的。
难怪见过晋禾尊者的人都一言难尽,对他讳莫如深。
范围缩小至两人,易华尊者和承济尊者。不同于晋禾尊者社恐,易华尊者在门派内是真的默默无闻,大部分弟子在听到这个人名时还一脸疑惑,反问道“我们宗门有这么一位化神修士吗?”
唯有一些资历年长的师兄师姐还隐约有几分印象。
“你说易华尊者啊,他原本是散修,后来中途加入我们宗门当了个客卿长老。说是长老,其实相当于个吉祥物。他不收弟子,空有长老之名而无长老之实。掌门当初单独开辟一座山峰给他居住,那座山峰到现在好像都还是只住着他一个人。”
另一人补充道:“易华尊者为人低调,非必要都不离开那座山峰,上次剑尊收徒他好像出来坐了一会,宴会都没结束就走了。”
沈言远问道:“那他在宗门内没有走得比较近的人吗?”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摇摇头。苏子卿正好经过,好奇问了一句,然后沉吟道:“易华尊者的话,我记得之前在白安真君那里有见过他。”
“白安真君?”又出来一个新的人名。
旁边的师兄为他热心解答:“就是曲浮峰的峰主,医修一脉的主事,大家平时有什么伤病都是去曲浮峰看的。”
苏子卿道:“易华尊者似乎唯一有来往的人便是白安真君。不过沈道友,你打听这些有何用处?”他突然发问,打了人个猝手不及。
沈言远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没什么,只是我在归一宗住了多日,深觉归一宗风气良好,便有点想拜入归一宗门下。因此多打探点化神修士的消息,想着能提前看看哪位长老合适。”
周围人都笑了,在这里的大多数弟子都未曾见过沈言远修为如何,他的话在他们看来有点大言不惭,不过也没多少嘲笑之意,毕竟谁没做过众多大能争抢自己的美梦呢。
唯有苏子卿笑道:“沈道友若是加入,归一宗自然十分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