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只欠承济上钩。承济多日迟迟不动,三人也耐心等候,看他什么时候会忍不住。
沈言远在宗门内越来越招摇,一步步逼近承济,缩小包围圈。沈言远还好几次去找连景晨,用奇怪眼神看他,问一些关于承济的问题。连景晨摸不着头脑,和承济交流时顺口说出来:“沈兄最近好奇怪,老是问我一些关于师尊的问题。”
承济笑容一僵,连景晨没发现仍旧絮絮叨叨:“今天他还问我知不知道青州界沈家的事情,我说当然知道啊。他问我怎么看这件事,我说那个凶手真是该死啊……”
来自徒弟的愤愤不平让承济脸上笑容完全消失,一瞬间露出扭曲的神色。他打断连景晨的话,勉强支起笑容:“先别说什么沈兄了,景晨,给你的灵丹有每天都吃吗?”
“当然。”连景晨拍拍胸膛,又好奇问道:“师尊,那些灵丹有什么用处啊?”
承济道:“就是一些淬体丹,吃完后能排出你体内的杂质,让身体更加强壮。不过不能多吃,半个月吃一次就行。”
连景晨恍然大悟;“原来是淬体丹,不过它跟我吃的那些淬体丹好像不太一样。”
承济道:“当然不一样,用的药材都高级不少,作用更好。你吃完没感觉修炼更顺畅吗?”
连景晨想了想,好像自从他吃了淬体丹后在修行时似乎的确更顺畅,更容易进入状态。可之前子卿还说过丹药不能多吃,连景晨觑了眼承济的神色,心虚地想,半个月吃一颗还是太频繁了,不如改为一个月吃一颗吧,反正现在这个修炼速度他也觉得还不错。
承济不知道连景晨心里想什么,得到满意答案后就摆摆手放他回去了。
待连景晨一离开,承济阴沉着脸将桌上的茶具一把扫落在地,噼里啪啦,昭示着主人的怒火。
承济无比肯定,沈言远已经怀疑上他了。该死该死该死!沈言远怎么不去死!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赶紧把沈言远引到易华那边去。极度怒火下让承济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他在殿内来回踱步,气息焦躁。
怒火之下潜藏着承济不肯承认的畏惧,前世沈言远留给他的阴影太大,今生以为杀了他后能够彻底摆脱阴影,没想到沈言远竟然没死!不仅没死,他还顺藤摸瓜找到归一宗来。明明他已经把所有身份特征都隐藏起来了,沈言远还是不放过他!
承济没想过为什么他要隐瞒身份特征去杀沈言远,因为在他潜意识里就是害怕沈言远看到他,如果又一次死里逃生,就会依照这些线索找到杀死他。
对,没错,他已经把所以特征都隐藏起来了,沈言远就算怀疑他也找不到确凿证据!承济像是找到了底气,不再紧张。他阴险笑笑,只要他咬死不认,没有人能定他的罪。
可如果沈言远不管不顾,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执意要来杀他怎么办。承济脑子里弹出这个问题,易华那边还是要赶紧安排,免得夜长梦多。这次他一定要安排妥当,他要亲眼看到沈言远挫骨扬灰,神魂俱灭才能放下心来。
自那以后沈言远从连景晨口中得知承济闭关,唇角勾笑,鱼儿终于忍不住了。
连景晨毛骨悚然,退后一步,警惕看着他道:“你在想什么事情?笑得那么阴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使劲磨擦一下双臂,做恶寒状。
沈言远不理会他的搞怪,看在谢随云的份上只好心提醒他一句:“你最近小心点,如果有什么不对一定要联络我们。”
连景晨纳闷:“我就在宗门内又不出去,能遇着什么事?你们最近都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来提醒我小心点,子卿都念叨八百遍了。”
连景晨直觉他们一定有事瞒着他,他问子卿,子卿却说他多心了。
“没什么事,你多心了。”沈言远斜睨他一眼,淡淡道。连景晨听完更加生气,听听,听听,一样的话术,还说不是有事瞒着他!
连景晨心里跟被猫挠一样,痒得很。他们越不说他越想知道,可他缠了苏子卿许久苏子卿就是不松口告诉他。
到最后他赌气跑走,你们不说,我一样能找出来!
谢随云若有所思看他跑远的背影,回头问道:“这样瞒着他会不会不太好?”
沈言远却嗤笑道:“瞒着他才是对他好。他和承济关系不是父子胜似父子,难道真要告诉他承济是凶手?这样不知道他会不会搅合了我们的计划。”
因着师徒这一层身份,沈言远难免迁怒连景晨,抱有恶劣态度。
谢随云还想说什么,被沈言远堵住唇:“阿云,再说他我要生气了。”他蹭蹭谢随云的脸,光滑柔软的触感让人心里一荡。
他将谢随云压倒在床上,手撑在他耳边,轻笑:“阿云应该多看看我。”
谢随云墨发泼洒在床上,乌黑的发,白皙的脸,黑与白形成最强烈的视觉冲击。偏偏在黑白之中,还有一抹红色夺走沈言远所有目光。沈言远眼神一暗,着迷抚摸他的脸庞。
谢随云无奈道:“我看的你还少吗?”只是多看两眼他就醋了,谢随云不觉得厌烦,只觉得沈言远很像他小时候见过的小狗狗,很粘人,很热情。手指轻动,很,很可爱。
他没发现自己此刻眼神有多么温柔,被他注视着的人只觉得受到无形的纵容,不管做什么,眼前的人都会一直包容他。
再也忍不住,低头采撷那一抹温柔。双唇成为此刻他们唯一的沟通方式,一人蛮横进取,一人无声退让。
许久唇与唇才分开,勾出一条的银丝。谢随云气喘吁吁,红霞染上白皙脸庞,高高在上的神子被凡人拉入人间染上最隐秘的色彩,沈言远痴迷看着他,欲念涌动,身体里似有一把火在烧,烧得他唇干舌燥。
谢随云以为今夜会和往常一样,亲过之后沈言远再得寸进尺摸几下就完了。很快他就察觉到大腿上似乎有什么炙热的东西硌得他难受,他微微皱眉,伸手想要把那东西挪开。
“别动!”沈言远沙哑着声音,攥住他的手。
谢随云起初不解,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这下红色晕染到他耳朵,僵住不敢动。沈言远趴在他耳边喘息,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往旁边一躺,和谢随云隔着床上最远的距离。
谢随云大脑当机,湿热的吐息仿佛还喷洒在他耳朵上。两人分别睡在床的两侧,没人讲话。
“睡吧。”沈言远起身灭掉烛火,屋内陷入黑暗。沈言远从未如此规矩地躺着,不敢越雷池一步。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谢随云。张开眼,望着帐顶睡不着。
身边温热的身躯突然靠近,兰花香气涌动,沁人心脾。谢随云低声道:“我帮你。”一只手往下。
黑夜中,沈言远睁大眼睛。
事后,沈言远拿纸擦干净谢随云的手,疼惜地亲亲他的脸颊。谢随云羞恼地推开他的脸,翻过身不再看他。沈言远低声下气哄他:“怪我,下次我尽量快一点。”他餍足后整个人精神焕发,心情好得不得了。
“别说了!”谢随云就算没做过这种事,可也明白男子说这种话基本都是诌人的。这种事岂是说快就快,说慢就慢。
他打定主意今晚不再理会沈言远,沈言远连叫他几声不见他答应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抱住他盖上被子睡觉。
沈言远尝到甜头,想再来几次。可惜承济已经开始行动,接下来双方都在积极准备。为了承济能够实现他的计划,沈言远还特地每日在宗门内多绕几圈,不动声色观察周边环境,猜测承济是想怎样把他引去落寂峰。
“哎,你知道谢师兄曾经有一个挚友吗,他也姓沈,不知道和现在身边那位沈道友是什么关系。”两个弟子走在沈言远必经的小路上互相八卦,沈言远只一听便知道这就是承济特意为他安排的。
如他所愿,沈言远不远不近缀在两位弟子身后,听着他们讨论。
左边那弟子犹豫回答:“应该只是刚好同姓吧,听说谢师兄那位挚友已经身陨了。”
右边弟子闻言兴致缺缺:“也是,听说被灭门了,也不知道从哪招惹的仇家,化神修士天下又能有几个,说不定凶手就藏在我们宗内呢。”
他的同伴惊慌捂住他的嘴巴,小声呵斥道:“你疯了,这种话也敢说出口!”
右边弟子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神色有些懊恼,但在同伴面前还是强撑道:“化神修士可没这么多功夫来理会我们两个小€€€€。要我说啊,落寂峰那位就有很大嫌疑!”
“要死你!嘴别这么多!”他的同伴没想到他还敢说捂着他的嘴匆匆离开。
很低端的话术,为了诱导沈言远去落寂峰。如果沈言远不知道承济是凶手,听到这对话一定会去落寂峰看看。可现在沈言远知道承济是凶手,为了配合他演出还得装作不清楚前去落寂峰。
沈言远借着身形遮掩,掏出灵讯给谢随云发了条讯息。他自己则按照承济给他安排的情节前往落寂峰。
承济隐在暗处,看到沈言远听完两个弟子的话后立马掉头去往落寂峰,内心狂喜,这第一步成功了!他飞速赶往落寂峰,要在沈言远之前到达那里。
落寂峰的禁制掌门已将它改回不易察觉的模样,因此承济在踏入这里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半分不对。他一来就直往大殿,易华懒洋洋坐在座椅上,看到他来只是抬了个眼皮,无甚兴趣地闭目养神。
承济不满他的态度,但现在他还用得上人家,也不好多说什么。站在他一丈外和他商量道:“我现在为你打开铁锁链,你不要动其它心思!”最后还警告人家一下。
易华嗤笑一声,在承济试探性上前时没有动作。承济心里始终对他抱有一丝警惕,拿出符咒为他解开铁锁链时还分一丝心神监视他。
好在这过程中易华一动不动,金色的符纸贴上锁链那一刻自发燃烧殆尽,金色符文深深嵌入锁链,下一秒锁链灼烧发烫。易华皱眉,直接上手去拉它。以往怎么都弄不掉的铁锁链就在他手碰上那一刻突然变成一堆灰烬。
易华手还伸在半空中,有丝迷茫,这就解开了?
承济压抑住喜意,不枉他花费两个月时间失败无数次才仿制出这张符纸。前世易华失控大闹归一宗后,承济偶然得知易华在那之前一直被特殊的铁锁链锁住手脚,而解开铁锁链的办法只有掌门亲手炼制的符纸。承济看过那张符纸,因为失去作用已经被掌门丢弃。易华那时不是靠这张纸解开禁锢,而是硬生生靠自己直接挣脱锁链而出。
承济当时也只是多看了几眼,恰好将符纸记了个七七八八,没想到今世竟然能用上。
易华呆愣看着那堆灰烬,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承济激动问道:“是姚真让你来的?”都这个时候还在做梦,承济不耐烦拂下他的手,理理衣袍,嘲讽道:“你想多了,他怎么可能来救你。”
易华失魂落魄,喃喃道:“是啊,怎么可能。”他上次明明也没解开。
承济以为他终于认清姚真就是个小人,轻咳一声:“好了,现在我已经帮你解开禁锢了,你该……”
轰然一声!易华的手狠狠撞上承济的护身法宝,僵持在他胸口一寸前,黄色的屏障支撑不住巨力开始出现细纹。承济慌忙赶在屏障彻底破裂前躲开,怒骂道:“你做什么!”
易华收回手,扭扭手腕,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只是想试试我现在实力如何。”
承济咬牙切齿,他没错过易华的杀意,他分明就是想杀了他!心下悚然,幸好他谨慎时刻装备着护身法宝,不然刚刚易华的手恐怕就要穿透他的胸膛。
他低垂眼睛掩下怨毒之色,好一个易华,等他料理完沈言远再来收拾他。
“喂!你说的那个鬼修呢,怎么还不带来?”易华左右看看,只有承济一人,于是问道。
承济忍下怒火:“他马上就会来了,记住我们的约定,吞噬掉他,不然你今日就算解开了禁锢也逃不出归一宗。”他提醒道,“洛苍剑尊可还在宗内。”
洛苍剑尊,提到这个名号易华也正色起来:“行我知道了,不用你多说。”他嫌弃地让承济离开。承济忍了一肚子火,况且他必须要亲眼看到沈言远被吞噬掉才放心,哪里会听他的话离开。
出了大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就躲起来等着沈言远送上门来。
沈言远还没赶到,掌门率先感到易华的禁锢被破除。他不可置信地起身,匆匆打开暗格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金色符纸上符文流光闪烁,他的符纸还在。掌门惊骇,那承济是如何破除易华禁锢的?
掌门肯定这符纸是真的,而且除他以外再没有人看过。承济破除禁锢和他与沈家结仇这事一样匪夷所思。
“不好!沈言远危险了!”掌门来不及多想,连忙赶往落寂峰。
落寂峰,沈言远掐算好时间刚好赶到,踏上上山的台阶,走入殿内。一个黑衣男人背对着他,听闻脚步声,转过头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笑道:“你来了。”
沈言远长剑已经横在胸前,面无表情:“你是谁?”
“我?我是易华。”男人闲庭若步走下来,别有深意看着他:“原来还真是鬼修啊。”
掌门说过易华是被锁在殿内,对他基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可眼前的男人,却可以自由移动,气息危险,当他走近时沈言远鼻尖甚至弥漫着血气。
警铃在脑内疯狂作响,掌门未尽的话语沈言远突然明晰了。眼前这男人竟然也是一个鬼修,而且是一个实力绝不下于左将军的鬼修。
什么时候化神修为的鬼修已经烂大街了?
沈言远神色警惕观察着眼前的变量:“你是怎么出来的?”
易华舔舔唇,按耐住怨气对沈言远的渴望。久违嗅到怨气的味道,他现在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要将沈言远吞噬。
“当然是有人放我出来的啊。”易华大咧咧说出承济的诡计,“那人还要我吞噬你呢。”
沈言远暂时看不出眼前这人是敌是友,掌门提起他时神色轻松,显然有一定交情。可是他又是一个鬼修,让沈言远很难相信他。
他注意到易华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好似野兽锁定了目标猎物。他想吞噬我。这个念头出现的下一刻,多条黑雾已经席卷式朝沈言远袭来,沈言远凭借身法迅速躲过黑雾,黑雾落空在地上砸出半米深的大洞,碎石裂缝由大洞向四周分散。
“你这个年纪有这实力不错。”易华由衷夸赞道,“当年我在你这个时候可没有那么高修为。”他说话像是长辈对着晚辈般带着夸赞,可是他的动作分外凌厉,招招致命。
第一波攻击刚过,沈言远脚都没站稳,一柄黑色的大刀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如雷霆般迅速斩下。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跨沈言远整个背部,伤口处,丝丝缕缕的怨气强制吸出,全部汇入大刀中。
易华召回大刀,刀锋犀利,大拇指沿着刀锋晕染开血色:“我很久没拿刀了,自从被囚禁在这里之后。”他语气感慨,大刀出乎意料再次斩来,刀光一闪。
沈言远急忙将长剑挡住大刀的攻击,可这柄长剑只是普通长剑,不过几秒就在大刀强悍攻击下碎裂。巨大的冲击掀飞沈言远身体,在地上狼狈翻滚,最后勉强止住丝毫不顾及扯到伤口,从地上站起来。
沈言远心底一沉,实力差距太大了。理智告诉他此时应该暂避锋芒,情感上,今日易华碾压式的实力让他想起沈家灭门那天,他也是这么无力。极端的怒火燃烧着不屈,昨日之我非今日之我,沈言远不再隐藏怨气,一柄同样黑色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除颜色外其余都与紫霄剑一模一样。
沈言远斗志高涨,易华轻笑:“这才象样嘛,我们是鬼修,犯得着用修仙人的方式吗。”
接下来是两个鬼修之间纯正的战斗,抛开一切仙门术法。只有吞噬与被吞噬,压制与被压制。易华的怨气更为庞大,即使一百多年不再吞噬过怨气也不容小觑。沈言远的怨气不足易华一半体积,可他的怨气仿佛有自己的思想般灵活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黑雾,还能抓住机会狠狠撕咬下一大口,一时与易华斗得不相上下。
易华起初没使出全力,可沈言远越打越疯,用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也要撕咬下他的怨气。就像现在,黑雾穿透了他的腹部,沈言远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紧抓着那条黑雾,身后数条怨气蜂拥而上啃噬干净。
结束后沈言远腹部穿了个洞,鲜血滴滴答答滴落在地上。他没有多看一眼,狠戾地盯着易华。
疯狂,煞气,混乱,失控。这就是沈言远现在给人的感觉,易华越看越赞叹,这就是一个好苗子啊。
沈言远双眼已经变成令人压抑的猩红色,怨气在他身后拱卫着他。其中一条怨气尖尖上,一滴红色血珠滑落。
谁的血?易华往脸上一摸,一条细小的血痕出现在脸上。
“非常不错!”易华夸赞,刚才黑雾可是把他身边守得固若金汤,没想到沈言远竟然还能伤到他。他目光欣赏地看着沈言远:“不如你跟我走吧,我保证把你培养成一个绝对强大的鬼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