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轻脚步,呼吸降到最低,谢随云屏气凝神,十米,六米,四米,一米。
等沈言远发现危机,蓦然转头时已经迟了。
谢随云面无表情接住他瘫软下去的身体,在周围的人惊异的目光下扛起沈言远回到客栈。
客栈门口苏子卿迎面出来,见到他下意识就想打招呼,笑容却在看到谢随云肩上扛着的人时停滞,不可思议看了看谢随云,又看了看他肩上的人,艰难问道:“谢师弟,这是……”
谢随云目不斜视,和他擦肩而过。
苏子卿第一次神色呆滞望着谢随云上楼。
谢师弟扛了个人回来,他还无视掉我了。
苏子卿望了眼天上的太阳觉得今天一定是没睡醒,晃了晃身子往回走。
谢随云把沈言远放在床上,男人沉睡的脸庞英气十足,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
透明球里的黑雾已经缩成一团,如果它能发出声音那一定是嘤嘤嘤地叫。
好可怕,主人竟然被主人的伴侣抓到扛进来了。
放在床上还不是最后的步骤,谢随云面无表情从空间内拿出捆仙锁,仔仔细细锁住沈言远的手脚,至于锁的另一头,谢随云直接锁在自己手臂上,咔哒清脆一声。
这下沈言远想跑也跑不掉了。
做完这一切,谢随云就坐在床边安静等待沈言远醒来。
他当时下了重手,沈言远一直到傍晚才悠悠转醒。后颈处一阵疼痛,沈言远眼神立刻清明,警觉之色骤起,是谁能轻而易举接近他并且打晕他。
“你醒了?”床边忽然传来声音。
这声音是……
沈言远警惕的神色霎时消失不见,换上惊诧:“阿云?”
听到这声熟悉的叫唤,床边那人稍微一动,将那张脸完全暴露在沈言远眼里。
“是我。”他道。
第110章 烙印
眉眼淡漠, 郎若清月。一身白衣,素不染尘,他半张脸隐在黑暗中, 月光映照下,鼻梁在面上打下高挺的覆影,长睫半阖,见到沈言远醒来,抬起, 眼若寒星, 气质绝伦。
谢随云一点都没有变化。
而沈言远见到他的第一眼不是什么惊喜,感慨,而是心虚。
凭他对谢随云的了解, 脸上这样什么表情都没有, 但眉毛轻微往上挑了一下, 这是谢随云十分生气的表现。
猝不及防见面加后知后觉的心虚,沈言远怔然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谢随云问道:“你不想见到我吗?”声音凉如夜色,情绪听不出起伏。
沈言远后背一紧,立马正色起来。来了,他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阿云要秋后算账了。
谢随云生气的点很好理解, 无非是气他不告而别, 吃抹干净就跑, 这么多年还铁了心和他断开联系, 徒留他一人担忧。
沈言远抿唇, 阿云怪他是应该的。
谢随云看他那模样,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扯了扯捆仙锁。手脚上的拉扯感催促沈言远看过去,他低头。
?
他怎么被锁起来了?
沈言远震惊之余顺着捆仙锁望去,发现另一端就锁在谢随云手腕上。
这下子他完全跑不掉了。
谢随云拿起金链,在手上缠了一圈,猛地一扯,沈言远立马半扑在床上,被迫手撑着床,抬起头,以一种仰望的姿势望着谢随云。
“阿云,你……”
谢随云捏起他下巴,两人目光瞬间交汇在一起。谢随云眼眸深邃平静:“看见没,你跑不掉了。”
这姿势在外人看来有点暧昧,沈言远却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谢随云站着比他高出大半个身子,身影将他完全笼罩在内,沉默如高山巨石。看似松懈,其实全方位死锁任何逃脱的可能。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沈言远不由思索着现在的奇怪氛围,阿云现在是,在锁着他?
震惊,可是心里的某一处又被填平一点。
他下意识抚上手边冰冷的链条:“锁着也好。”
下巴处接触的指腹陡然发烫,谢随云松开手,眼神复杂,沈言远语出惊人反而将他心里的怒气消减些,换上好笑。
沈言远敏锐感知到危机减弱,精神一振,再接再厉,微偏头露出一小段脖颈和滚动着的喉结。他尽力不让喜色被听出来:“阿云,要是锁着我能让你消气的话,那就一直锁着我吧。”
谢随云一时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奖励他还是在惩罚他。
沈言远眉眼低垂,配上他下垂的眼尾,无端像失落的小狗,让人怜爱:“阿云,我知道你在生气,这都是我应得的,你只管惩罚我,我绝不会逃跑。”
接二连三的打岔,谢随云就算有天大的怒气这下子也发不出来了。他明知道沈言远是在装可怜,仍是有所触动。
沈言远低垂的眼帘敛下一抹幽光,阿云动摇了。
然而等了许久,却不见谢随云有任何动作,他心一跳。
谢随云就站在床边,脸色依然冷静理智似乎没有被沈言远的话所干扰。
沈言远身子往他那边倾斜:“阿云?”
谢随云道:“沈言远,你后悔十年前就那样走了吗?”
一句话,沈言远顿住。
谢随云道:“我从不害怕与你一起面对那些压力,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也不可能放任你独自承担。那么你又有什么害怕的,你不是对我占有欲很强吗,为什么不干脆将我带走。这十年你不在我身边,我也见到很多天赋绝伦,举止有度的修士,你不害怕我会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吗?”
他每说一句,沈言远的脸色就白一分,拳头紧握颤抖着。
这些话只是谢随云用来激他的,他觑了眼沈言远惨白的脸色,压下心中不忍继续道:“就像苏师兄,我和他接触增多后,颇觉他风雅无边,谦逊温柔,是位值得深交的人。”
沈言远猛地暴起,迅速勾住谢随云用力压在床上,双目赤红:“别说了。”
他身边已经有黑雾溢出,谢随云轻声问道:“你认为对我好的,真的是对我好吗?”
谢随云说要和他一起走,绝不是一时冲昏头脑,而是经过认真思考的。
他是洛苍剑尊的弟子,纵使他做出些什么,只要剑尊没有发话逐他出师门,那么天下之人总会顾忌他几分。师尊和掌门都清楚沈言远不是那等凶残嗜杀的鬼修,对他的行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在他们的操控下会把这件事的影响压到最小。
沈言远走后掌门来找过他,叹息道:“我以为他会留下来。堂堂归一宗,如果他真要留下来,绝不会护不住他。我对他有愧,也会尽全力把这事的影响压到最小。”
“归一宗不是那等迂腐的宗门,沈言远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那等祸事他现在也可能拜入剑尊门下,归一宗理应有他的一席之地。”
掌门对他留下来这事是持赞成态度的,奈何沈言远主动提出要离开,本以为谢随云会留下他,结果沈言远不告而别。
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至于谢家,有师尊的庇护,谢随云也不需要过多担心。父亲身体健康,族人个个争气,便是没有谢随云,他们也能发展得很好。
谢随云是将所有都考虑过后才提出要和沈言远离开的。
沈言远素来对他占有欲强悍,谢随云以为他提出这个方案沈言远一定会心动。
但沈言远拒绝了,他对谢随云的爱超越了一切,包括自身的渴望,怕自己反悔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并且十年再无联络。
沈言远怒气勃发,双眼沉沉盯着他。
谢随云却一点都不害怕,挑衅般道:“如果我对别人心动了……”
话未说完,脖颈边剧烈的痛意袭来,谢随云瞳孔一收缩。
沈言远狠狠咬在他白皙的颈侧,几缕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滴落在床榻,一滴,两滴。
沈言远发泄出一点怒气后,重新抬头,唇边还沾着谢随云的血。
“不会有那天的。”沈言远笑意不达眼底,他轻轻拿起一缕乌发,送到唇边亲了亲,仿佛宣告什么般道。“你会永远是我的。”
捆仙锁本是用来锁住沈言远防止他逃跑的法器,此刻却用在主人身上。每当谢随云想逃跑时,沈言远总会扯住金链,慢条斯理将他拉回来,重新压上去。
到后面,连黑雾也被放了出来。在战场上夺取无数人性命的怨气丝丝缕缕颤绕谢随云圣洁的躯体,黑与白的强烈对比,更显得谢随云白得发光,宛若雪做的美人。
沈言远一路轻抚下来,欣赏着眼前美景,忽然古怪地笑笑:“阿云,我本来不想那么快的。”
他从空间内拿出一些东西,摆在谢随云身边。
谢随云此时大汗淋漓,意识模糊,根本感知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直到凉意点在胸膛,驱赶走一些热意。谢随云理智勉强拉回来一点,哑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胸膛上的触感是沈言远的手指,他哼着小调,眼神是遮不住的狂热与兴奋。
谢随云闻到了血腥味,他迟疑地抬手想去抹胸膛上的“水”,却被沈言远抓住手腕。
沈言远笑道:“阿云,不能碰,要等我画完。”
“画完什么?”
沈言远神秘一笑:“画完你就知道了。”
他暂时不肯告诉他,谢随云只好躺在床上,放空思绪,胸膛上的手指暧昧滑过,有些痒意。
其实不过几息的功夫,沈言远就画好了。他端详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按住谢随云的四肢道:“阿云,你忍着点。”
忍着什么?谢随云还没反应过来。
胸膛上的凉意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灼热,谢随云身体好像从内部开始燃烧,五脏六腑置身于火海中,忍受着灼烧的痛楚。紧接着,心脏猛然收紧。好似有人拿刀子在心脏上划拉,每一刀谢随云都能清晰感知到它的走向,它划开了多深。
谢随云紧咬着唇,脸色惨白,汗珠大滴往下滚落。
痛,好痛。
沈言远脸色也跟着他一起苍白,他强硬撬开谢随云紧咬的唇,把自己的手放到他唇边,沉声道:“阿云,咬住它!”
谢随云神智已经痛到模糊,听到沈言远的话照做。
沈言远就着这个姿势环抱住他,心疼地哄道:“阿云,再忍忍,马上就好了。这是在进行烙印,等结束后,我的名字就会一直刻在你胸口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痛意渐渐停歇,谢随云整个人如同刚从水中捞出来般,全身湿透。
沈言远心疼地亲亲他的脸,细心替他擦去唇边血迹。
“阿云,我早就想这么做了,那晚我就想给你留个印记,但我要离开,我舍不得你痛,所以没有那样做。但是刚刚阿云你在刻意激怒我,我实在没忍住。”
沈言远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