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又特意去厨房看了一眼。
锅里的饭菜果然都没有动。
四点半,阿姨要用厨房。
仍不见洛繁星的踪影。
晚上八点,饭菜完全冷了。
按捺不住,还是给老校长打去了电话。
“……”
“方老太热病了,上午给送去了医院,洛老师和宋小姐也来了。”
“我马上到村口,她们晚上不回来。”
“宋小姐怕热,夜里睡不好。”
“洛老师说,这几天陪她住县里。”
“……”
许一诺安静听着,轻轻的‘嗯’了一声。
电话挂断,精神仍恍惚着。
她又将菜热了一遍。
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孤零零的吃完了这顿饭。
老校长回来,路过厨房看见这一幕,便走进去问了两句。
许一诺只说半夜饿了,起来做了顿饭吃。
显然不是真话。
老校长没再问,私下找了做饭的阿姨,这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一夜,许一诺睡得并不好。
想着洛繁星往后不回学校住了,她的心空落落的。
第二天天才刚亮,她便起了床。
简单洗漱过后,连早餐都没有吃,就拿着颜料去了操场。
天太热,画画也慢,只能趁着天凉的时间段多画些。
就像洛繁星她们那样。
晨间的风,清凉爽快。
许一诺画的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个人。
不知不觉,笔尖的颜料干了,她弯下腰,拿起了另一支浸满颜色的笔,再起身时,才发现洛繁星正站在不远处看自己。
两三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许一诺怔了怔,仿佛不能确定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看见洛繁星朝自己走来€€€€
半个身子露在阳光下,手臂泛着柔软的光泽,细瘦而修长,手腕纤细,清晰可见凸起的骨头,往下,是白玉似的手背,长而直的手指,圆白的指尖,粉白的指盖,这双手如此美丽、生动、鲜活,显而易见,不是幻觉。
六年的时光沉淀,褪去那些天真的羞涩和稚气,洛繁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成熟、稳重、极具魅力的女人。
许一诺的喉咙轻轻动了动,压抑着某种陌生的欲望。
就连声音,也像被海草缠绕,无法挣扎。
“洛繁星€€€€”
第77章 七十七颗星星
晨光熹微, 斜斜落在洛繁星的后背。
她的脸融在光的阴影里,轮廓模糊却柔和。
一步步走近,脸庞渐渐明晰, 黑色的瞳仁,深邃沉静,像没有尽头的深渊,只看一眼, 就能把人吸进去。
“看你画得投入, 就没有叫你。”
洛繁星的声音在风中扬起, 还是平淡的语调。
许一诺回过神, 匆忙挪开眼,不敢再看那双漂亮的、细长的手。
“天还没热, 所以想多画一些。”
难得有私下相处的机会, 又是洛繁星主动来找自己,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不等对方应声, 她再次开了口。
“这么早过来, 有什么事吗?”
早间的凉风吹过, 冷冷幽幽,带着山林独有的清新气息。
洛繁星松了松唇,仿佛在犹豫什么, 两三秒后, 空气中才响起她说话的声音。
“校长说, 你什么都没吃就过来画画了。”
“从县里回来的时候,多带了一份早餐。”
“€€€€给你吧。”
许一诺怔了怔, 表情有些惊讶。
再下一刻, 眼前果然多了一份早餐盒。
有包子的香味和豆浆的甜味,鲜香诱人。
更重要的是, 这是洛繁星亲手送来的。
许一诺垂了垂眸,伸出手,愣愣的接过餐盒,掌心感受到盒子底部传来的温热,唇角下意识弯了弯。
她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怕声音太小了,又抬起眼,直望向洛繁星的眼睛,用更郑重、更认真的语气重新道了谢。
“谢谢。”
那么明显的喜悦,就算什么都不说,也能从细微的动作里看出来。
许一诺将画笔放了回去。
她蹲下身,找出一张空白画纸垫着,把餐盒放在一旁干净的草坪上,用带来的水简单冲洗了双手,等做完这一切,才拿出盒子里的食物,起了身,一口一口慢慢的吃起来。
外面卖的包子,闻着虽然香,但味道并不如自己做的好吃,可不知怎么的,她还是全部吃完了。
其实这时已经饱了。
但洛繁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许一诺又喝了口豆浆,很甜,甚至盖过了豆子本身的味道。
甜过头,再好喝也变成了不好喝。
许一诺忍不住想,还不如昨天熬的冰糖绿豆汤。
想起了绿豆汤,就想起了那一场空的等待,脸上不由得划过一丝失落,心里也泛出了些惋惜。
她仍希望洛繁星可以尝尝€€€€
“你们中午什么时候回来?”
许是气氛太好了,她竟然忘了掩藏话语里的期待,连眼睛也溢满神采。
“昨天做了绿豆汤,大家都很喜欢,你想喝的话€€€€”
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毫不留情的打断。
洛繁星摇了摇头。
“不用了。”
“项目组工作人员的饮食有人负责,想吃什么可以直接从酒店订餐。”
“这份早餐,就是从酒店带回来的。”
“所以,你没有必要单独为我做那些€€€€”
豆浆残余的甜流转在口腔,陡然间消失不见。
许一诺愣了会,思绪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便彻底凝固。
原来,这才是洛繁星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洛繁星不愿再接受她任何的付出,哪怕只是一顿饭。
一些难堪的情绪从心底蔓延。
既是难过,也是委屈。
许一诺张开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沉默了半刻,直到杯子里的豆浆完全冷了,她才轻着声,说了句抱歉。
“以后不会再做了。”
太阳慢慢变大,天也热了起来。
记不得在墙下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洛繁星是什么时候走的,等意识到操场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地上的画笔已经变得僵硬。
许一诺拿起笔,马上又放下,随后拿出一支新的,用毛尖浸满红色,在墙上画了起来。
细柔的红线条,在白墙上蜿蜒行走,像一条躲避陷阱的蛇。
虽然画的小心翼翼,右手却抑制不住的颤抖,一不小心,线条就出了格。
怔怔的,她伸出手去擦。
可越擦,出格的红就越多。
明明,是想要补救的。
沾满颜料的画笔停在空中,笔尖湿润,大红颜色浓烈如火,似乎下一秒就要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