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低眉顺目道:“傅先生让我转告您,他去参加长辈的葬礼会在晚饭之前回来,希望您不要吃太多其他食物。”
葬礼?
应该是上次去探望的长辈还是没有挺过来。
裴春水敛住心思道:“好,我去书房办公,忙去吧。”
“好的,裴先生。”
裴春水又来到那个书架前,他轻轻移动书架,看着那块电子锁出神。
他抖着手轻轻点亮显示屏,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入,在输入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他又有些后悔。
知道的越多对他越不利,要不他还是……
忽然,他脑海里忽然又闪过那晃动的脚尖。
裴春水一不小心按了上去。
【门已开】
裴春水咽了咽因紧张刺激出来的口水,轻轻推开了门。
第一眼,这里就是一个小型书房。
似乎没有这个巨大的书架做阻隔,这就是另一个人办公的地方。
紧接着裴春水就看到了墙角挂满了贵重的乐器,还有一架他曾经在褚靳家中看过的一模一样的钢琴。
上面刻着漂亮的瘦金体:林墨
这明显是傅坤年的手笔。
裴春水明白了,原来这里竟然是傅坤年继子的书房?但是他们不都说他是傅少爷,为什么会又叫林墨?
他往前走看到了很多乐谱和国内外音乐书籍,整齐划一的堆积着,像是艺术金字塔一般。
在那张办公桌上,他看到了一张照片。
上面是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男生,他坐在钢琴旁比赛演奏的情景,男生年纪应该在十八|九岁,五官精致,是令人比较惊艳的长相。
裴春水拿起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和这个林墨其实不算很像。
即使从照片上也能看出林墨有种娇生惯养的矜贵感,而他不过是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自己把自己养大的那种带着些功利性的气质。
相册旁边还有个厚重金色的册子,有一截画着钢琴标志的书签露在其中一页,似乎有被人常常翻阅。
裴春水小心的翻开留有书签的那一页,在看清上面的一行字体的时候,左手的相册忽然重重摔在地上。
玻璃四分五裂,并没有割坏照片上的男生,但却让美丽的男孩看起来有些狰狞。
.
裴春水从书房离开后一直坐在沙发上,门外传来些许动静。
是傅坤年回来了。
傅坤年路过春水的时候摸了摸他的头:“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
一旁的保姆接过傅坤年的外套,他淡淡看向保姆:“没有转达我的话?”
保姆诚惶诚恐道:“我有告诉裴先生。”
“和她没有关系。”
裴春水抬眼看傅坤年:“我只是被吓到了。”
傅坤年看他一会儿,坐在他身边:“还在因为那场追尾事故害怕吗?”
“不是。”
裴春水眼眶通红,心底传来不可控的寒意:“你让我住的房间死过人吗?”
傅坤年脸色一寒,棕眸带着些凛冽:“你说什么?”
“他吊死在你床前吗?”
裴春水身上发着颤:“他就如你一样,坐在那张黑椅上看了你一夜?”
“傅坤年,你是因为恐惧才找替代品还是因为愧疚?”
第62章
听到裴春水的话, 傅坤年神色不变,只淡声道:“所以,今晚你想吃什么?”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在问你林墨的事情!”
春水抓起沙发一侧的抱枕就丢在傅坤年身上, 他脸色煞白,眼眸因恐惧颤动不停:“他那本日记上的自杀计划是不是真的?傅坤年你,你真是丧心病狂!”
傅坤年微微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双棕眸再也没有往日的温和而是冷到极点:“你受了惊吓,那今晚吃一道马赛鱼汤如何?”
春水震惊他的态度, 紧紧攥紧一手汗水的拳心:“傅坤年,我在问你……”
“春水,你要违背叔叔吗?”
傅坤年安静的看他一会儿, 淡淡道:“过来。”
这儿两年来傅坤年从来没有拿合约的事情压他, 如今却……
裴春水咬着牙关,让自己冷静下来, 起身跟着傅坤年走近那宽阔冰冷的开放式厨房。
傅坤年解开两颗袖扣,一边仔细冲洗手掌一边慢慢道:“马赛鱼汤起源于南法地区, 你知道这道汤最令人着迷的地方是什么吗?”
裴春水侧了侧头,他不知道他也不想说话。
然而傅坤年似乎也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他修长的手指压扁充满腥气的鱼肉, 冷刀缓缓滑过溅落许多鲜红的血水:“是这道汤水从来没有固定的鱼料食材, 你永远也不要奢望会有一个统一的回答。”*
“有些事情也是一样。”
傅坤年抬眼看他:“永远都不会有肯定且统一的回答。”
春水已经渐渐缓了过来,但仍心有余悸。
天知道在他看到林墨留下来的日记以及录像的时候, 他又联想到那个噩梦,那种感觉令他毛骨悚然。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虽然有人会说哪里没有死过人呢?但是把事情安到自己身上就不一样了。
一想到自己在吊死过人的房间睡了两年。
这一年来他都被傅坤年抱在怀里睡觉,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被他用手安慰……
也许那个房间还有林墨的灵魂……
他强迫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了, 他品味着傅坤年的话,然后道:“我离开之后,你会物色新的替代品吗?”
傅坤年一手调制火温:“你就那么确定你能离开吗?”
他抬起泛着笑意的棕眸:“如果你履行了最后的合约,叔叔自然会放开你。”
裴春水动了下唇,脸上的笑意有些讽刺:“当然。”
“我还有有一个问题。”春水深深的看着他:“听人说这些年你找了很多替代品,甚至还有人去林墨以前的公司耀武扬威,他们的合约和我一样吗?”
傅坤年点头,他笑了下:“只有你完成的最好。”
只有他完成的最好,是把林墨的K&L救活了吗?
春水沉默一会儿,又问:“他们现在在哪?”
傅坤年没有说话,继续优雅又血腥的为活鱼开膛破肚,最让人不适的是鱼的内脏被一点点剖离,但它还在拼命的挣扎着。
“希望合约结束那一天,”春水道:“你能把所有谜团说给我听,毕竟你也说了,我是完成的最好的替代品。”
傅坤年剖鱼的手不停,血液溅在他脸上,他似乎也浑然不觉,低头道:“可以。”
鲜美的鱼汤和金黄的鱼肉陆续有序的上桌,在傅坤年的注视下,春水硬着头皮,食之无味的喝完一碗鱼汤,就听他道:“回房。”
春水猛地抬脸,冷冷道:“我不想上楼!”
“听话。”
傅坤年起身,又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叔叔要去整理你打碎的相框,你要乖一点。”
这话一出裴春水的脸色骤变:“你,你,你都知道?”
他怎么忘了,傅坤年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不在书房安装监控……
那么第一次他发现的“秘密”到底是不是傅坤年不经意留下的意外?
春水在另一个房间洗漱过后一直在楼下沙发待着,直到听到书房传来关门的动静,他才出现在那间房门口。
傅坤年看到他站在门外并不意外。
两个人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春水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过,他紧紧蜷缩着身体,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在那张黑椅子上,他想转个身却被傅坤年从身后抱住。
“不用害怕。”
傅坤年沉稳低哑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如果他活着,以他的性格,他应该会很喜欢你。”
这话让春水抖得更厉害了,被一个死人喜欢是什么好事吗?
他挣了很久也没有挣脱傅坤年结实有力的手臂。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春水的眼睛还是一派清明没有一丝睡意,他忽然道:“他说得都是真的吗?”
空荡的房间只有他低低又执着的质问。
“林墨根本不是你的继子,你也从来没有回应他的爱。”
春水接着问:“他计划吊颈自杀那天,在你和你的情人酒杯里下了足量的安眠药,然后就在这张床边看了你们很久,最后自杀了。”
“他既然不是你的继子,你们法律上血缘上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应一下他的爱,在他的日记里的你似乎是爱他的,这让他很痛苦,又或者你为什么不在得知他的爱的时候远离他,为什么要把情人带回来让他看见你们在做|爱,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傅坤年没有说话,好像睡着了。
这一夜春水睡得比他想象得安稳,也没有再做噩梦。
等他醒来的时候难得发现傅坤年还睡在他身边,两年来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
他侧了侧头就看到傅坤年安静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