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对匹配题 第2章

二跑五追,胜率百分之九十九。

但付之予毕竟是初入战场的新人,在这个没怎么没见过世面的富二代面前,突如其来的黑势力还是让他反应慢了一瞬,出现了百分之一的失误——一闷棍要落在付之予身上,楼远推开人替他挡了。

对方人多势众,付之予没给他们第二棍的机会,举起手里价值不菲的笔记本当头一砸,笔记本脱手飞了出去,他力道大,把人砸得头脑一懵,立刻见了血。

那台电脑里有付之予的雅思复习资料,据说下礼拜考试,事后付之予和他一起在街上游荡时,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死意。

创业基金今晚的聚会早在三天前就递来了邀请,遇上砸店的事情,楼远本打算直接放鸽子,却听说楼安前两天借了创业基金一笔钱,他怒意上头,准备找创业基金探探口风。

可惜了创业基金是个傻逼,压根不知道楼安身在何处,还矫揉造作地装了一把大的。

店明天还要继续营业,他今天得回店里一趟把残局收拾干净。

出租车上了快速路后一路畅通无阻,路灯一盏接一盏,从楼远的侧脸上一抹而过。

他撑着脑袋看了会儿天,口袋里的手机在第五次震动后终于消停下来。

他现在的心情像摔在地上的烂番茄,半碎不碎的番茄皮还撑着一个圆圆的模样,腐烂的汁水却早已经溅满房间,他知道那是楼安的电话,他不想听到楼安的声音。

大学城是南河区夜里的一块反光板,居民区陆陆续续暗了灯,只有这里仍旧热闹。

桥西路上的店铺大部分还未打烊,压马路的学生从街头溜到街尾,出租车慢悠悠地驶向十字路口。

店面不算太过狼藉,隔壁的文具店老板娘在他们走后帮忙把卷帘门扯了下来,此时看着还勉强算没有影响市容。

楼远弯腰拉起卷帘门,没忍住发出一声叹息:“我草。”

玻璃柜碎得像被轰炸了一遍,地上的玻璃碴让人无处下脚,黑色的电子零件混杂其中,从书柜掉落下来一沓沓白纸叠在地上,血迹斑斑点点早已干涸,变成令人作呕的深褐色。

楼远站在门口,眼皮跳得厉害。

付之予用鞋尖踢出一条勉强能踩的路,他微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倒在地上的书架,把书架拎了起来,手背青筋延伸入袖口。

楼远看着付之予把落在地上的几个书架都放到一旁,进入杂货间翻出扫帚来,走到付之予身边。

“下次不要直接进来开灯。”他低声说着,慢慢把玻璃碴扫到簸箕里,“打印机没有检查情况,如果漏电了就很麻烦。”

“嗯。”付之予很轻地应了一声,他站的远,声音听着模糊。

楼远蹲下来,从玻璃碎片里挑拣着那些电子零件。

他翻捡的动作很缓慢,准备拿去数码城卖掉的废物篮被踹翻了,他需要每个都捡起来查看是否还能继续使用。

许多零件都尺寸小,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从荆棘丛生里挖出来,楼远算是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主角动不动就割伤手了,碎玻璃的边缘太锋利,毫无察觉的瞬间就能划伤手指。

他捡了会儿,眼前忽然笼罩下一片阴影,楼远没有抬头,只是蜷起手指:“这里可以扫了,我再去旁边看看。”

他背过身去,从废墟里捡起付之予被摔坏的电脑。

电脑后壳的边角严重爆壳,屏幕裂开蜘蛛纹,键盘与触控栏之间也蜿蜒着一条裂痕。

楼远把它平放在桌子上,电脑翘起一个角。

他叹了口气,拖来一张椅子坐进去,脱力地向后靠着,抬起手揉了几下脸:“A面C面D面的壳都要换,一会儿我拆开看看里面,在保修期吗?”

“应该过了,前年买的。”付之予拍了拍手上的土。

楼远从杂物盒里翻出来一把拆机螺丝刀:“里面的东西,你有备份吗?”

“东西有,”付之予看他,“笔记没有。”

楼远闻言没忍住挑起眉毛:“……你拿电脑做笔记?”

没等到回答,他也不甚在意,用拇指蹭了蹭电脑上沾的灰:“你什么时候考试?”

“下周六。”付之予说着,在地上摸了半天才摸出来一盏台灯,按亮后架在一旁,刺目的白光照亮楼远手底下小小一片。

楼远抬眼看了看他,半晌才把台灯向自己的方向挪了一些,调整着角度。

付之予的电脑原本就是拿来修的,键盘进了水,楼远撬开壳子看了看,放了一晚上,只剩下即将渗到主板的水痕。

楼远侧过头细细看着,一点点把风扇拆下来。

“看得清楚吗?”付之予忽然开口问。

“嗯。”楼远凝神拆卸着小螺丝,漫不经心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回答。

两只手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楼远的目光顿了顿,顺着手臂向上看,付之予正撑着桌子,微弯下腰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楼远与他对视几秒,忽然福至心灵,回道:“我没喝醉。”

他只是演的像了点,又空腹喝了几杯刺得反胃想吐,就那么点酒,还不足以灌醉他。

楼远是脾气烂,不是躁狂症,拎得清什么时候适合干脆揍人一顿什么时候演演就算了,创业基金今天的酒局叫了不少生人,楼远还不想当众和创业基金翻脸,白白糟蹋自己的风评。

他这么想着,忽然记起来酒吧里的场景,手里动作停了停:“你跟创业基金关系挺好?”

付之予沉默地分析了一下这句话的主谓宾,才反应过来创业基金是一个人名:“嗯?”

“他说你今晚有事,来不了。他还邀请你了?”楼远冷哼一声。

付之予随手搬把椅子坐在他对面,语气有些冷淡:“不记得了,好像有这回事。”

“拜高踩低的玩意儿。”楼远小声嘟囔着。

硬件被他拆得差不多了,主板没有受损,换个屏幕再换个壳,麻烦是麻烦点,但总比全部换新强。

楼远把台灯关掉,屋子里的光暗下去几分,门外夜风吹得门窗直响,落在一旁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未知号码。

楼远眼里的情绪渐渐沉下来,从下午憋到现在的怒火被再次唤起,在电话铃声的添油加醋下,终于一跃上心头。

楼远觉得自己现在非常生气,但这不可遏制的怒意却又因习惯而显得淡淡的,极其矛盾地拉扯着他的神经。

他拿起手机,镇定地说:“我可能要失态一下。”

付之予的胳膊搭在桌子上,单手撑着脑袋,正目光沉沉地看着门口晃动的树影,闻言转过眼,看了眼楼远的手机屏幕:“骂吧。”

第3章 小狗

屋子里的一切在楼远按下接听键的瞬间离他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电话那端的呼吸声。

他没有先开口,似乎有无形的冷风顺着领口灌进去,他却感受不到冷,火苗从脚底升起,点燃了全身。

“说话,装死给谁看?”

对面似乎被他恶狠狠的话吓了一跳,呼吸声变得急促,慌慌忙忙地开了口:“小远,他们今天是不是去找你了?”

楼远的目光找不到落点,飘了许久,最终聚焦在面前的付之予身上。

付之予的袖子挽到小臂,漂亮的腕骨上挂着一条黑色细绳,串着一枚小拇指指甲盖还小的铜钱样式金饰。

“小远……”

“闭嘴!”楼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说这些屁话。”

楼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一口气说道:“小远,是哥哥对不起你,今天我还了十万,很快就能还清了,哥哥……”

“你哪来的钱?”楼远打断他,没听见回答,提高了些音量,“我在问你话,你哪来的钱,怎么赚的,现在在哪工作,三二一告诉我,三——”

他目光里的那枚小铜钱动了动,付之予微微侧过头,却没有看他。

“二。”

“小远,别逼我行吗,小远……”楼安的声音里带上哭腔,黏黏糊糊的声音刺得他耳膜疼,像刀一样轧进耳朵里。

楼远的拳头攥得咔嚓响,他冷冷笑了笑:“我逼你?那下次我见一个捅死一个,那些找到家里去的就让他们死家里,死你爹妈眼前,够不够?到时候我打你电话,你听着他们死,行不行?”

“小远!小远……”楼安崩溃地哭起来。

楼远扯扯嘴角,他看到付之予终于望了过来。

付之予的目光总是平静又淡漠,只不过这一次他微微弯着眉眼,楼远盯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在笑。

“……钱,钱是我赚的,我现在在随川,之前做的生意赚了,很快就能回本,我……”

“跟谁做的生意,做的什么生意?”楼远质问的语气格外平稳,“上次你说你在创业,我知道你其实在炒股,楼安,你放的屁除了你爹妈没人乐意闻,我今天还接你的电话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楼安不说话了,抽泣声响个不停。

就是这么个窝囊废,楼远想。

有胆子裸贷,有胆子跑到外地去做生意,有胆子跟债主拼命拼进医院,但没胆子接弟弟电话,一接就哭,哭起来没完。

“我没在炒股了,炒股是为了……还那个月的钱,我……”

不仅是窝囊废,还是个心眼子很多的窝囊废,哭得快缺氧了还能说起话来避重就轻,坚决不透露自己的位置。

“五天内回家,不然拿你裸照当头像。”楼远说。

“小远,我保证,我跟你保证,这两个月他们不会再来了!他们——”

“三天。”

楼远挂了电话,把这个未知号码拉进黑名单里。

其实没必要拉黑,黑名单里挂着一串未知号码,都是楼安曾经使用过的,电话对楼安来说是一次性的,这王八蛋本事了得,能让那帮催债的硬是找不到他。

他把手机丢回桌面上,深呼吸两次才把心底那股不痛快压制下去,抬起头迎上付之予的目光。

“看热闹呢?”他含含糊糊地问。

付之予笑了笑,没有说话。

楼远重新对着支离破碎的电脑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覃然,一边交代需要购置的零件一边说:“我尽快修好电脑给你,明天我请你吃饭吧,把你牵扯进这些破事里,对不住。”

付之予原本就没有义务来和他一起收拾屋子,全凭良心,楼远不会说好听的感谢话,讲完这一句略感生硬,可付之予没有吭声,他也不知道要怎样找补,便闭嘴不答。

二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付之予便起身离开。

楼远本该叫住他,问一问他回哪里过夜,可想了想又觉得太客套,知道了答案也不会有什么意义,付之予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看起来没有兴趣和他讲述自己的私生活。

三月的随川早早就停了暖气,入夜后气温骤降,强劲的风卷走白天沉淀的热量,拉下卷帘门也挡不住刺骨的寒意往屋里钻。

楼远在天没亮时就被冻醒,门外淅淅沥沥的雨点仿佛打在被子上,翻个身就被寒冷的空气包裹住。

春雨打湿了灰蒙蒙的沙尘,卷曲的落叶飘在小水洼里,雨点子都变得沉重不少。

楼远坐在门口发了会儿呆,直到桥西路上的其他店家陆续开门营业,他才从仓库里翻出一把伞,拖着僵硬的肩颈与落枕的肩颈,踩着令人厌烦的水坑路出门。

早高峰的地铁里挤得令人崩溃,雨天的早高峰更是混乱不堪,楼远换了两趟地铁,到站时车厢内只剩下零星几人。

这一片虽在市区内,但老破小得别具一格,楼远撑开伞,冷风卷着雨珠飘进来,把牛仔裤的裤腿浸染得颜色深了些。

六七十年代的万人纺织厂此时已经升级改造成了一片商品房小区,只有高楼簇拥的小公园里尚未拆除的烟囱坚守着一丝昔日辉煌,道路对面的工人宿舍大院还保留着从前的模样,四层红砖楼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楼间扯着乱七八糟的电缆,把整片区域连成一块拖着泥吊着汤的老旧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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