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叫得真好听,能不能再叫一遍?”处玄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兴奋。
李兰修纯直男,不明白他心里弯弯绕绕,轻哧笑了,“师兄真够贱的。”
处玄舔舔嘴唇,压低声音道:“我想当师弟狗奴才。”
李兰修挑起眉头,毫不客气,“你也配?”
一条居心叵测,随时谋划反咬主人的狗,要这种狗干什么?
处玄脸色一寒,拉开距离瞧着他,“好吧,师弟说得有理。”
他那美姿容的师弟,讲完如此伤人的话,手一扬唤出飞扇,飘然若仙离去。
处玄回到洞府,取出门派试练的函件,写下李兰修三个字,函件霎时一亮,墨色字化成金色录入其中。
他从胸口抽出一条绣帕,握在手里把玩,温滑丝质的织锦绣着仙鹤祥云,洁白里沾着褐色血污。
妙素的绣帕有股女子的脂粉香泽。
处玄细细地辨别气味,从中感受到一丝清寒的莞香沉。
他举起来抵在鼻尖,闭着眼陶醉地嗅一口。
小师弟,你为什么恶毒又愚蠢。
却偏偏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与此同时,南院外门。
外门弟子的居所简约朴素,一间屋子里四张床铺,摆着木桌木椅与简单的生活用品。
初入门的楚越拿到一身灰色道袍,与他同住的三人,比他入门早一年,都已是筑基初期,对宗门内的事情如数家珍。
其中瘦小的少年叫孤云子,比楚越年长一岁,好不容易在宗门遇到同龄人,孤云子待他很热络。
楚越宽袍解带,换上外门弟子的道袍。
孤云子坐在旁边,掰着手指头给他介绍宗门内各峰的人物,“盈尺峰的综合实力最强,连师兄已经元婴小成,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
“然后是千机峰,江师兄是天灵根,不过二十岁已是元婴初境,宗门内无出其右,而且江师兄还是江家的人,这江家就是四海商会的江家,修真界第一巨商,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另一位圆头圆脑的师兄“啧啧”几声,满脸艳羡,“江师兄是我的偶像,只有像江师兄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颜仙子。”
提到颜仙子的名字,孤云子脸红红的,“颜仙子是执法堂长老的女儿,七星楼认定的第一美人,据说她美若天仙。”
圆头师兄重叹口气,“只可惜颜仙子……”
楚越手臂穿过道袍的衣袖,正要系上腰带,孤云子突然一声惊叫:“啊!你脖子上是什么?”
其他人看过来,只见楚越的颈侧一道方正的红色印章,似乎写着什么字,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越迅速拉起衣领,掩住脖颈的印记。
楚越重重压着印记,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
几人都没见过奴印,也没听过,他们这种修为,种奴印给他们是浪费灵力,都没有多想,继续聊起方才的话题。
楚越从玄袍上撕下一缕布,绕在脖颈缠两圈,遮住李兰修留给他的耻辱印记。
孤云子神色兴奋,站起来说:“我最崇拜紫台峰的李峰主,七星楼有座试练塔,一共九层,李峰主闯到了第五层,他是当之无愧的剑侠!”
“李峰主有位公子,正是颜仙子的未婚夫。”
圆头师兄神色愤然,不屑地说:“呵呵!我方才说颜仙子可惜,就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孤云子面红耳赤地争辩道:“李公子年纪轻轻金丹初期,虽然不及颜仙子,但也不至于是牛粪啊?!”
“我可没说他修为低,你没听说过啊?他整日戴着一副鬼面具,阴气森森的,据说他长得比面具还丑呢!”圆头师兄冷笑着说。
另位师兄也跟着附和道:“第一美人配个丑八怪,岂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可听说了,李公子听见别人议论他的长相,就要把那人往死里打,那么心虚,定是长得怪模怪样。”
孤云子崇拜李延壁,爱屋及乌,也听不得人说李兰修不好,他气呼呼地说:“李峰主俊美无双,他的儿子怎么会是个丑八怪?”
“他若不是丑八怪,为何整日戴着面具?”
“是啊,孤云子,你说说,他若不是面目丑陋,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孤云子嘴巴笨,期期艾艾说不出话,看向置身事外的楚越,“师弟,你说,李公子是美还是丑?”
楚越端着一本吐纳之术的书翻阅,头也不抬地说:“他是美是丑,我都没兴趣。”
孤云子气得无话可说。
晌午的日头西沉,外门弟子除了自身修行之外,还要做些外门的杂事,砍伐树木,打扫各个殿堂。
四人分到打扫最大的演武广场,广场足百丈长,铺着青石板地,宽敞恢宏,这么大的广场,四个人是扫不过来的,执事给演武广场拨了两组人。
楚越一边扫地,一边调整气息,练习吐纳之术。
另一组为首的男子没穿道袍,穿得一身锦衣,长得相貌平平,气质很张扬。
他们四人来得很晚,到了后便坐在演武场的椅子上,掏出茶杯茶盏来喝茶。
圆头师兄满面含笑走到几人身前,点头哈腰地问:“周少,你们来了啊。”
周少理都不理他,握着个小茶壶往嘴里倒茶。
圆头师兄直起身子左右张望,笑着说:“周少,演武场太大了,我们打扫完要明日了,要不劳烦你的二位朋友帮帮我们?”
周少身后的跟班,挥起手一个巴掌抡在脸上,打得圆头师兄转几个圈,一屁股跌坐在地。
楚越打量着几个人。
孤云子凑到他身边,小声地解释状况:“周少从来不干活,他的任务都是别人帮做,我们都帮他们做了好多次了,谁跟他分在一起就自认倒霉吧!”
那边周少将茶泼在圆头师兄身上,不屑一顾地说:“什么东西?让你给我干活,是我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们这帮下贱玩意,别人想给我们周少干活,都轮不到他们,这么好的事摊你们身上,还推三阻止!”
两个跟班对圆头师兄一顿拳打脚踢,圆头师兄抱着头,嘴里连连求饶,连手都不敢还。
孤云子神色不忍,抓住楚越的袖子挪开目光,“你别冲动,周少背后有靠山。”
楚越盯着跪地求饶的师兄,微蹙眉道“欺人太甚。”
“谁让我们都没有靠山呢?”孤云子重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你以后离周少远点,你刚入门,惹不起他的,他舅舅是紫台峰的内务执事。”
第007章 第七章
内务执事的职位很小,不过就是伺候弟子修行的一个奴才。
但因为是内门的奴才,与之沾亲带故的周少,都能爬到这些没有靠山,杂草都不如的外门弟子头上作威作福。
周少一行人欺负完圆头师兄,拍拍屁股走人了,把偌大的演武广场留给几人打扫。
待他们走远,孤云子上前扶起头破血流的圆头师兄,拿出手帕给师兄擦脸上的血。
师兄疼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地道:“不就是有个舅舅当执事吗!他也就欺负我们这种背后没靠山的,有什么了不起!”
“你少说几句。”孤云子警惕地四处张望。
师兄一骨碌爬起来,抹抹脸怨恨地说:“都怪我舅舅不争气,我要是有那么个舅舅,我看谁敢欺负我!”
孤云子叹了口气,“我也希望能在内门有个靠山,这样我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楚越,你想不想有个靠山?”他转向还在扫地的楚越寻求认同。
楚越停下动作,拾起师兄的扫帚递给他,淡淡地说道:“我们要在天亮之前打扫完演武广场,否则会错过明日早课。”
师兄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继续打扫。
谁都没去探究方楚越没回答的问题,身在外门命如野草,谁不想有个内门的当靠山?
有个内门的“大人物”当靠山,他们恨不得贴在脸上,昭告天下,怎么会想到,世上会有人会把这视为一种耻辱,遮遮掩掩不肯示人。
李兰修的宅子后堂有一眼灵泉,泉水自灵脉流出,裹挟少许地母灵液,水中的灵气充沛,在其中沐浴能补充精元,扩充气海丹田。
这是李延壁专程为原身弄来的,原身这具身子根基太差,五灵根的属性在宗门随处可见,庸碌之才。
原身气海丹田里的灵力稀薄,吃再多进补的丹药,就像用桶底有漏洞的水桶打水,灵力纳入身体的速度,比不上灵力流失的速度,到头来只剩桶底一点灵力留在气海丹田。
原身每夜都会在灵泉池里沐浴,李兰修照理如此,他挥退伺候的婢女,摘了面具搁在边几,后背慵懒倚着池边,阖着眼沉思。
退婚这件事,事不宜迟,一来他不喜欢苏师颜,二来,他不是天命之子,没命享受这齐人之福。
在原书里,苏师颜是楚越庞大后宫里很独特的存在,不止因为她的美色,还有她和另一位美人是“姐妹花”。
她的姐妹也是重玄宗的人,但不是普通弟子,这段隐秘的关系不为外人所知。
若不是李兰修知道原书的剧情,怎么也想不到,苏师颜的好姐妹竟然是白真传!
白瀛,宗主唯独的真传弟子,宗门内身份地位仅次于宗主。
大家只知道白真传修为高深,三百岁已是化神圆满期,可谓天资卓越,但从未有人见过他,连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苏师颜在多年误打误撞跌进白瀛的洞府,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
白真传竟是一条白龙!
此事说来话长,大概就是宗主艺高人胆大,捡了条龙做徒弟,瞒天过海将他带回宗门里封为真传。
龙虽是神兽之一,但归根结底依旧是妖,在这个人妖殊途的世界里,将一个妖物藏在宗门内,是天大的丑闻,一旦曝光能让重玄宗名声败坏,宗主受千夫所指。
苏师颜没有声张,她成为白瀛唯一的朋友,两人之间无话不谈,亲如姐妹。
因此,她与楚越情投意合之时,白瀛不放心将好姐妹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它化身成女子前去试探楚越是否真的值得托付。
一试探,二试探,白瀛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与苏师颜在楚越的后宫里做了对姐妹花。
比起孤傲清冷的苏师颜,李兰修看书时对白瀛更有好感。
白瀛是男人完美幻想的化身,龙族的美貌不必多说,它天性清纯率真,又不失邪恶的妖性,心胸特别宽广,能容纳楚越一切的女人,从不吃味,后宫里争风吃醋,它会做和事佬从中调解,可谓是贤内助。
但若只是贤内助,还称不上完美的化身,更重要一点——白瀛的真实身份是妖王。
万妖之王,妖界之主,这世上所有的妖物都要臣服在白瀛面前。
这就是李兰修提出退婚的理由,这世上除了楚越,有命享受这种齐人之福,其他任何男人,但凡有染指苏师颜的想法,都会被妖王给弄死。
李兰修随手抽开发带,漆黑如墨的发散进汤池里荡漾,他端起花几上的酒,仰头抿一口。
就在此时,房间里一阵冷风吹过,吹熄了所有灯火,四周陷入昏昏暗暗,只有汤池里的灵泉水散发着淡淡荧光。
李兰修心中一凛,迅速走出灵泉池,捞起外袍裹住身体,随手戴上面具。
一片漆黑中,窒息的静寂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