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信人强胜天,又为何相信天道的旨意?可真是自相矛盾。
逆天而行,倒反天罡是要遭报应的。
紫台峰上,殿宇里灯火通明,薄纱帷幔随风摇曳,几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在跳舞。
香炉里升腾起的青烟像薄雾弥漫,织锦的地毯落满花瓣,殿宇一侧乐师有弹琴的,有击鼓的,随着鼓点越来越急促,舞姬旋转得越来越快,腰身极尽妍态。
纱帷后隐约可见李兰修斜卧在软榻,他一手持着酒杯,另只手在膝盖轻轻打着节拍,意兴阑珊瞧着舞蹈。
靴子横七竖八踢在塌下,一只赤/裸的脚搭在足承,脚踝的金环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叮当响,泛出淡淡的金光。
灯笼里的烛火齐齐一跳,大殿的门无声地推开,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请自来了。
李兰修抬手支着侧脸,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象模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里,“咕咚——”,清晰地吞咽口水声从耳边响起。
似乎有庞然大物就在身边,他身体发冷,却怎么都睁不开眼,困意像潮水一样袭来。
他睡得很沉,白瀛这次的幻境有意不吓着他,殿宇里的人只觉身上很冷,关上门窗,继续载歌载舞,完全没有发现异样。
白龙的头庞大无比,龙角几乎要顶到房顶,它探着身子向前凑了凑,鼻子细小的鳞片抽动,嗅着李兰修的味道。
气味很好闻,不烈,柔韧温湿,细腻绵长。
白龙俯下身,鼻子闻闻他搭在足承赤裸的足,从脚尖一直闻到头发里。
除了裸着的脚,李兰修今天衣衫穿得很严整,脸上又戴着面具,身上的香味不如那天的清晰。
白龙从脚闻到头不满足,舌尖从嘴里探出来,分叉的舌尖像灵巧的蛇剔开交叠的衣领,触须配合地拨开他的头发,舔上他的颈侧。
很香很嫩,很好吃的感觉。
它鲜艳的舌尖在李兰修颈侧游走,舔的脖颈湿湿热热,龙的鼻息炙热,鬓毛扎在细腻的皮肤,很快一截脖颈透着可口的粉,湿漉漉的晶莹剔透。
李兰修在梦里不太舒服,微微蹙起眉头,扭过脖颈要躲避舔舐。
白龙喉咙剧烈地滑动,忍住扭过他脖颈的冲动,转而探究地盯向他的面具,舌尖挑起面具的下沿——
一睹真容么?
它轻轻掀起面具一角,光凭下半张脸,与苏师颜所说的面目狰狞相去甚远。
白龙盖上他的面具,向后退拉开距离,低声说道:“你并非卑鄙恶劣之徒,上次是我误会你了。”
说完它沉默一阵,李兰修脖颈被它舔得湿漉漉,白净皮肤被它的鬓毛刺出细微密集的红点,墨发散乱地铺在软榻,衣领散乱露着锁骨,一副被“非礼”过的样子。
它的爪子伸向自己身上摸索一阵,突然拔出一块鳞片,鳞尾沾着血。
这块鳞片与它身上其他鳞片光泽和大小一模一样,但却不知为何,一眼就能看出和其他鳞片的区别。
它轻轻一挥,龙鳞落在李兰修的胸口,“我给你的赔礼。”
“佩戴在身,保你在沧溟界平安无事。”
说罢它便消失了。
李兰修突然听见鼓乐声,一睁眼面前歌舞依旧。
妙素拎着酒壶,正在给边几的酒杯填酒,笑吟吟地问:“公子醒了?”
“我睡了多久?”李兰修扶着额角,从榻上坐起来,方才似乎做了一个梦。
妙素略一估算:“一曲。”
李兰修摸摸脖颈,残留着毛发扎过的细微蛰疼,湿湿热热的触感滑溜溜,他眉头一挑,原来不是梦。
他伸手进怀里一摸,果真摸出一片银光闪烁的龙鳞,成人巴掌大小,很硬实,像片锋利的刀刃。
原书里白瀛曾送过楚越一片龙鳞,当做定情信物。
龙族的鳞片坚不可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曾在关键时刻救过楚越一命,现在这个世间至宝落在李兰修手里。
他握着龙鳞在掌中把玩,眉头微蹙又松开,不太懂白瀛的心态。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距离楚越与李兰修的一月之约只剩七天,外门僻静的森林,楚越盘膝坐在石上,双手结印,专注体内灵力的流动。
灵气在气海丹田内汇聚,逐渐形成稳定的漩涡。
“呼——”
随着一声低沉的吐息,楚越睁开眼睛,体内灵力饱满澎湃,已经达到了筑基圆满。
他能清晰感受到灵力如洪水般奔涌,全身都被强大的能量充满,他猛地站起身,握紧双拳,感受着那种几乎要爆发出来的力量。
清晰分明的指节微微战栗,用力过度和克制兴奋的结果。
楚越走到溪边,捧起一捧溪水,泼在脸上,水面倒影的面容冷淡平静,颈部的奴印鲜红刺眼。
他盯着“李兰修”三个字,眼神锐利冷冽,似乎要将这块肉从身上剜下来。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李兰修那天的笑,他目光一松动,抿住嘴角轻哧一声。
他起身整理衣衫,没有回外门的居所,转身向南院的渡台法阵走去,那边有可供租赁的小飞舟,能送弟子前往各个地方。
楚越付出一块下品灵石,很快飞舟将他送到紫台峰。
渡口有守卫弟子,见到他一身外门衣着,皱起眉不耐烦地问:“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楚越意料之中,他走下飞舟朗声道:“楚越,为见李公子而来。”
原以为守卫弟子要刁难他一番,却没承想守卫弟子听见这个名字,脸上的不耐烦全然消失,露出一种亲切的笑容,“原来您就是楚师弟!快请进!”
楚越微微一怔,面色平静点头道:“多谢。”
守卫弟子引领着他走进紫台峰,一路上给他介绍紫台峰的美景风物,不多时走到李兰修的宫殿前,他笑眯眯说:“楚师弟,此处我没资格进去,我代您递个名牌,您稍稍等候。”
他将身份玉牌递到殿门的小口里,过了阵殿门打开,美貌的婢女走出来。
守卫弟子赶紧低下头,“妙素姑娘,这是楚越。”
妙素是见过楚越的,她打量一遍,笑吟吟地说:“公子半个月前就告诉我们,你这几日会来,果不其然你来了。”
楚越心中一沉,眉头蹙起。
“楚公子,你随我来。”妙素向他颔首行礼,转身向殿内走去,“公子吩咐过我,若你来了,先送你一份大礼。”
楚越跟上去,比起大礼,他更想知道李兰修为何知道他会来。
妙素引着他走到一间书房,从多宝阁托下精致的箱盒,在楚越面前掀开,箱盒内是两个晶莹剔透的真意玉简与几瓶上品丹药,还有内门弟子的功法秘籍。
楚越盯着盒子里的宝物,孤云子曾经提起过真意玉简,内门里最珍稀的资源,只有最天资优异的弟子才能得到。
上品丹药他也知贵重,仙货市里那种次品都能买得三百下品灵石,一瓶上品丹药价值翻十倍。
妙素笑道:“这是公子为你准备的礼物,祝贺你突破筑基圆满,喏,两枚真意玉简,一枚是刀法,一枚是心法。”
楚越伸手轻轻触碰真意玉简,质感光滑冰凉,他强忍着此刻就将玉简抵在眉心消化的冲动,收回手,沉声道:“我要见李兰修。”
“公子正在见客。”
妙素面露难色,随即盯着他脖颈的奴印轻轻一笑,“但你是公子的人,比里面的客人更金贵,你想见公子随时可以。”
第0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宽敞的大殿雅致宁静,重重帷幔轻纱从穹顶落下,随着微风拂动,如同白雾弥漫,仙气缥缈。
几位宾客坐在椅上,身后的侍女捧着仙酿,百花酒的香味扑鼻。
花厅中央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双膝露着森白的膝盖骨,一俯身重重地磕着头,鲜血直流的脑门敲在地板砰砰作响。
楚越走进花厅,瞥一眼男人,望向坐在殿上的李兰修,眉尖不由微蹙起。
李兰修斜卧在软榻,枕在美貌婢女的腿上,软榻铺着雪白的狐裘,垂落一角落在地面。
婢女低着头,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手指缠着垂落的青丝,别过脸贴着低语。
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那婢女咬着嘴唇面红耳赤,楚越也知不是什么好话。
妙素走上台阶,端着酒壶到他身前,要给他的杯里倒酒,他起身一把握住妙素的手腕,另只手挑起面具一角,就着妙素的手将酒壶倾斜,张嘴将酒接入口中。
酒液从他的润红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淌到细腻颈间,溅落在面具上,他浑然不在意,喝完他慵懒倒在婢女的腿上。
楚越盯着他看一阵,心里暗道一句荒淫无耻,冷冷别开脸。
殿内那位男子不知磕了多少次头,终于直起身,高高举着双手说道:“李公子,我已从山下磕头至此,只求公子引举我入门,给予我修行的机会!”
此人是李氏一脉的旁支,祖上不知几代前跟李延壁有过交集,想凭着这点关系入重玄宗修行,李延壁从来不理这些事,他们只能求到李兰修头上,盼着他能大发慈悲。
李兰修酒意微醺,睨他一眼说:“你也配?”
男子脸色惨白,仍不放弃,俯身连连地磕头,“我愿付出一切,只求公子成全。”
楚越心底一沉,凡人为一个引举入门的机遇,竟如此作践自己,只求李兰修的施舍。
李兰修懒洋洋坐起身来,听着妙素说话,眼波瞧向楚越。
那男子像条狗似得在地上赴爬,爬到台阶上,跪在在脚底下哐哐地磕头,“李公子,求你了,从此往后我就是你的——”
话还没说完,李兰修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人从台阶踹下去,四脚朝天仰倒在地,那人头脸鲜血淋漓,模样惨不忍睹。
李兰修嘘着眼向下瞧,男人这幅惨样却把他逗乐了,咯咯的笑得肩膀发抖,酒意酣浓的嗓音扬起,“小黑,过来。”
他朝楚越招手,还是手腕向下垂,仿佛在召唤一条狗。
楚越死死盯着他的手,迈上台阶走到他身旁。
李兰修倚靠在温软香玉的婢女身上,朝他勾动食指,“靠近点。”
楚越弓下腰靠近他,高耸眉骨下的眼神幽暗,像即将要呲牙的狼。
李兰修轻轻抚上他的脸,抚摸着这张冷冽英挺的脸,
楚越闻到扑面而来的酒味,摸在脸上的手掌很细腻温凉,抚摸的动作像是在给予嘉奖。
李兰修的手移到他的后颈,将他压低凑近自己。
楚越本要僵着不动,碰到他湿融迷离的眼神,鬼使神差般低下头,嘴唇几乎要触到面具。
“诸位。”
李兰修望向坐在大殿里的宾客,介绍道:“他是小黑,我的人,我引举他入门不到一月,他已是筑基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