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耳光落在黑蛟真君脸颊,扇得他脸偏了一边,半边脸浮出鲜红的指印。
李兰抽完他耳光,握着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好似刚才碰过什么脏东西。
黑蛟真君活了五百年,遭遇刀砍剑劈无数次,但从未挨过耳光,不会有人敢扇大妖魔的耳刮子。
他微微一怔,再定睛一瞧,李兰修那双手可真美,皮肤似白玉的细腻莹润,微凸的指节沁着桃花般的粉,手指细长纤柔。
擦拭手掌的动作露出手心,手心亦是白莹润白净,细细的纹路如精致花纹雕刻在美玉,因为方才打了他一耳光,掌心微微泛着红。
瞧着这只手,他脸上的刺痛变得痒痒麻麻的,隐约还有点舒爽,忍不住凑近李兰修,调侃地笑道:“你脾气可真够烈的,说句入洞房你就扇我耳光,若我说要与你交尾——”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记耳光落在他脸上,这次他本可以躲,稍思一瞬没有躲,挨得结结实实。
李兰修冷冰冰睨着他,见他愠怒,轻轻哧笑说道:“你敢在我面前露出来你那玩意,我会阉了你。”
黑蛟真君知道他泼辣,却没想到那么泼辣,他为了防止再被打,拉开距离后戏谑地说:“正好呀,本君有两个,若少一个,你还能少受些苦。”
李兰修眼波扫他一遍,似乎是探究又是好奇,眼神还有那么点讥嘲,他轻轻地勾勾手指。
黑蛟真君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凑过去又要挨一耳光,可他鬼使神差地靠过去,伴随着“啪”的一声响。
这巴掌挨在他脸上,又痛又爽。
众弟子们躲在远处,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李兰修打黑蛟真君第一耳光时,所有人都吓得遍体生寒了。
黑蛟真君这种喜怒无常的妖魔,谁会觉得他真心实意想娶李兰修,这众目睽睽之下挨一记耳光,那不得李兰修给剐了烤着吃?
可没承想什么都没发生,黑蛟真君甘之若饴地挨了第二下,再把脸凑过去挨了第三下。
重玄宗的浮岛上,长老们与峰主脸色复杂,彼此交换眼神。
问道广场方才气氛慷慨激昂,堂堂道宗弟子,竟被妖魔当众调戏,口出狂言说要娶他,又一口吞了众人的同宗弟子,岂不是逼人太甚?!
此等嚣张跋扈的大妖魔,决不能轻饶!
弟子们纷纷叫嚷着要报名参加试炼,再次出征,消灭这个大妖魔,为宗门狠狠出一口恶气!
此刻的气氛却突然很微妙,众人寂静无声,直到有人说:“呃……我怎么觉得黑蛟真君挺享受被李师弟扇耳光的?”
“李师弟的手确实漂亮,手心都扇得通红了,这黑蛟真君实乃可恶!”
“他岂止是手漂亮啊,眼睛又湿又润,下颚与嘴唇都好看……”
白瀛轻微勾起嘴角,本来他担心李兰修被强迫,如今放下心了,不过黑蛟这种下贱东西,被人扇耳光就这么舒爽?
打完左脸,送上右脸,真是下贱到妄为妖族。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阵激昂的乐声,吹锣打鼓,黑蛟真君的属下抬着一顶花轿缓缓而来。
花轿通体漆黑,四角悬挂着红色灯笼,摇曳的烛光散发红光。
抬轿的是四个身披黑袍的白猿,他们步伐整齐,脸上画着两坨圆圆的红晕,嘴角的笑一直咧到耳根子。
花轿后面跟着一队妖兵,身披黑甲,手持长矛,嘴角吃完人的血肉还未干净,毛发里沾着肉末。
“好吓人!”有弟子低声惊呼。
另一个不满地咬着牙,“李师弟为什么要嫁给这种妖魔!”
江九思立在人群里,脸色苍白如纸,失魂落魄般道:“李师弟是为了我们。”
众人突然安静,若不是他们的降妖阵法失败,李兰修身为道宗弟子,又怎会嫁给妖魔?
以前在宗门里,内门弟子都不太喜欢仗势欺人的李公子,可如今他们却要靠李公子的保护才能活命……
花轿停在黑蛟真君和李兰修的面前,黑蛟真君俯身挑起轿帘,似笑非笑地道:“请夫人上轿!”
“且慢!”
李兰修正要弯腰钻进轿子里,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处玄手里紧紧地攥着剑,笑吟吟瞧着黑蛟真君说:“我是兰修的师兄,大喜日子,真君不请我喝杯喜酒?”
“原来是师兄,请。”黑蛟真君袖子一拂,示意他随后。
李兰修坐进轿子里,轿帘落下,又听着一道声音说:“真君,我也是他的师兄,可否去喝杯喜酒?”
轿子外,江九思略一拱手,含笑说道。
黑蛟真君扫过他和处玄,点头应允,跟妖兵和轿夫道:“这两位是宾客不是吃食,切勿把他们吃了。”
……
李兰修直接被送进黑蛟真君的寝宫,内室装点奢华,地面铺着不知是什么妖物皮毛的毯子,摆着各式风雅的桌椅床榻。
小妖忙忙碌碌进出,为房间里悬挂喜庆的红绸,镜面贴上鲜艳的喜字,搞得像模像样。
引路的小妖将他带进寝宫一侧的房间,里面乳白温泉池子冒着雾气。
有个小妖端着托盘到他面前,微微躬身,托盘里放着一件鲜红的绸缎喜服。
“夫人,真君昨日令蚕娘做的,夫人看看喜欢么?”
说完,小妖的鼻子动了动,痴迷地看着他。
李兰修双手扯开腰带,略微地扫一眼,走向温泉池子边宽衣。
小妖取出喜服展开,喜服用极细的丝绸制成,轻薄得几乎透明,红色的衣料在光线下泛着柔和光泽。
衣料修身合体,没有多余的装饰,唯独腰间一条皮制带子,带子很窄,柔软红牛皮制成,缀着细小金铃,系紧时能勾勒出腰身曲线。
小妖取出一双红色绣鞋,鞋头微翘,钩织得很精致。
“您可以摘了面具,这是为您准备的面纱。”
另只小妖拿起托盘里剩下的面纱,红色的纱薄如蝉翼。
说完几人将喜服鞋子面纱摆在花几,依依不舍地退出去。
没过多久,黑蛟真君回到寝宫里,他在妖中还算君子,没有硬闯进去一饱眼福。
可他心痒难耐,走到汤池房外高声问:“夫人,可否一见?”
房内安静半晌,李兰修说:“好。”
黑蛟真君推开门走进去,门口一道百花琉璃屏风竖立,屏风后雾气弥漫,潺潺的泉水声流淌不息。
李兰修背身站在池边,湿透黑玉色长发挽得随意,几缕发丝垂在镜头,他双手正在系喜服的腰带,“什么事?”
微湿的丝绸妥帖在他修长匀称的身段,那条细牛皮腰带收束恰到好处,勾勒他纤细而紧实的腰部线条。
黑蛟真君盯得挪不开眼,红色喜服衬得他颈后一小块皮肤白得泛光,再往下一瞧,窄腰下的臀部弧度圆润挺翘,看得妖血脉偾张。
他嗅着空气里潮湿的香气,喉咙不断地滚动,一种奇异的饥饿感从腹部窜起,好似是几天没吃过人,“本君来问问夫人,何时拜堂成亲?”
李兰修侧过头看他,黑蛟真君才发现他没有戴鬼面具,戴的是面纱。
薄薄的红纱衬着清瘦雪白的脸,视觉刺激鲜明强烈,脸颊的线条纤丽,微微侧着头更显得精致清冷,仿佛是雪玉雕琢的美人。
黑蛟真君不由自主地向着他走去,伸手要掀起面纱看个清楚。
李兰修向后退一步避开,瞥过他说:“三日后。”
到时候入洞房就能看个清楚?黑蛟真君怦然心动,三天他倒也能等,再多他可等不了。
李兰修再睨他一眼,擦过他身边走出门。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汤池房里李兰修身上香泽的气息逐渐稀释。
黑蛟真君心里还在回忆方才惊魂一瞥,他屈身跪在浴池边,伸手划过李兰修沐浴过的温热泉水,就像是在划过李兰修的皮肤。
他眼里的红色翻涌,弯下腰脸埋进温泉池,仿佛是饥渴已久,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温泉水。
直到轻微的笑声响起。
黑蛟真君从温泉水抬起头,李兰修站在身后,歪过头哧笑问道:“好喝吗?”
黑蛟真君抹了抹嘴,幽幽盯着他道,“你的洗澡水,比本君喝过的琼浆玉液都好喝!”
“哦?那想不想喝?”
李兰修靠近他,弯下腰双眼凝视着他,眼神戏谑轻漫,像顽劣的恶童抓到了好玩的玩具。
黑蛟真君不由自主地向他凑近,“想。”
李兰修瞥向旁边的花几,伸手拿过玉碗,舀一碗温泉水浇在他脸上。
真君还没来得及张嘴,下一碗水又泼到脸上,眼睛和鼻子进了水,呛得他连连咳嗽,却甘之若饴,边笑边咳。
一泼一泼的水接连不停,李兰修根本不是要喂他喝水,而是在玩折磨人的水刑。
黑蛟真君仿佛从这种折磨中得出乐趣,盯着神情漫不经心的李兰修,嘴角高高扬起,笑得不行。
李兰修玩腻了,撂下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他,“喜欢么?”
“喜欢。”黑蛟真君肆无忌惮盯着他,笑着点头。
李兰修折回来本想拿回他的衣裳,没想到撞见这一幕,妖怪都那么变态么?
三日后。
大殿里摆着几桌宴席,金银器皿闪着珠光宝气,盘子里端着血糊糊的肉块,尚在蠕动的心脏……酒壶里倒出的血酒腥气刺鼻。
处玄与江九思坐在一群妖魔中间,周围坐着一圈崎岖长毛的脑袋,一支支长着尖锐指甲的手伸进盘子抓起肉塞进嘴里,一边嚼巴,一边垂涎欲滴地盯着他们二人。
黑蛟真君坐在主位,吃相全然没有平时的优雅,他这几日肚子里总有种奇异的饥饿,仿佛是许久没吃过东西。
他日夜不分,筷不离手不停地吃,才能暂缓抓心挠肝般的饥饿感。
江九思与处玄的护心镜都没摘,重玄宗观战的弟子们看到大殿内恐怖的场景,止不住地反胃,纷纷低声讨论着。
“黑蛟真君为什么对李兰修有兴趣……非要娶他不可?”
“因为李兰修长得很好看?妖怪也有好色之徒啊。”
“他长得好看吗?不都说他长得跟面具一样,妖魔的审美能跟人一样?”
众长老与峰主面色凝重,彼此交换忧虑的目光。
李延壁铁青着脸,手指紧紧握着剑柄,仿佛随时准备冲入镜中。
薛悟究冷哼一声,“今日若是让黑蛟真君得逞,我们重玄宗颜面何存?”
外门长老点头附和,“是啊,绝不能让妖魔轻辱我宗门弟子。”
李延壁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沈长老立即起身制止,低声跟他说道:“仙师已经重整锁妖阵,与处玄江九思里应外合,势必会救出兰修的。”
白瀛单手撑着下颚,若有所思地瞧着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