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睿欣喜过望,正欲从纳戒里取法宝,李兰修却不依不饶地道:“不叫爹今日别想走。”
“你……”司徒睿脸色更白,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跪在他膝边小声地说道:“仙长不要强人所难,我若是叫你一声爹,若武皇知晓我如此……会将我逐出宗门。”
李兰修未曾听过什么武皇,也不会给面子,修白削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案,不置可否。
司徒睿不见他说话,斗胆站起身来,李兰修抬手隔空向下一压,他重重地跪回地面。
一干黑衣人脸色发白,面面相觑,不知传音在说什么。
英气男敛去笑意,神色凝重走到李兰修身边,低声劝道:“仙长息事宁人吧,司徒睿是武皇的人,若他真喊你一声爹,你要惹大麻烦……”
司徒睿听见他说的话,挺起胸膛来,仿佛笃定面前的人会听劝解。
李兰修微微一摇头,很不耐烦地道:“叫不叫?不叫我剜了你舌头。”
司徒睿瞠目结舌一阵,随即好汉不吃眼前亏,恨声恨气地叫一句:“爹!”
叫得真难听,李兰修一点乐子都没找到,不高兴地一挥手,“滚。”
司徒睿领着一干黑衣人走出客栈,走到门口停住脚步,不忘记像个标准反派一样放狠话:“你等着瞧!”
李兰修被逗得扑哧笑出声,无聊地闷了一百年,巴不得他来找麻烦。
黑衣人一行的身影消失,英气男朝他一拱双手,郑重其事地说道:“在下重玄宗凌天,多谢仙长仗义执言。”
“不必谢我。”李兰修目光扫他一遍,点着头谈起正事,“我问你几个问题。”
凌天受宠若惊,毕恭毕敬站直身体,“仙长请问,在下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李兰修手指轻轻碰一下手腕金环,轻声轻气地问道:“楚越现在在何处?”
凌天神情一怔,一脸茫然地说:“楚越?是谁?”
李兰修被他问得稍怔,按照原书里的剧情,一百年的时间,楚越的号都该练到满级了,这天底下应当无人不知,“嗯?你不知道这个名字?”
重玄宗的弟子一同摇摇头,皆是一头雾水,似乎完全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李兰修缓缓眯起眼睛,不禁很好奇,蠢狗,这一百年你在干什么?
怎么就能混成这个样子?!
凌天轻咳一声问道:“仙长还有什么问题?”
李兰修除了这个问题,暂时没什么想问的,他轻轻地叹息一声,无话可说。
凌天与身后重玄宗弟子眼神交流一番,再次朝他一拱手道:“若是仙长不嫌弃,可否跟我们一同到城主府一趟,探探那狐妖的踪迹。”
李兰修问道:“什么狐妖”
重玄宗的弟子七嘴八舌,争相跟他一通解释。
原来前些日子城里出了一件大事,城主夫人怀胎三年,诞下一只狐狸,当场吓死了接生婆。
据传夫人被狐妖给玷污了,这才生下一只狐狸,如此辛密丑闻,那小狐狸自然是活不了,被城主掐死埋在乱葬岗里。
可自从那日之后,城主府仆役夜里时常见到狐影徘徊,府里的鸡一夜之间全被咬死,夫人也疯疯癫癫,整日说些令人听不懂的胡话。
事情便越传越玄乎,事关妖魔作乱,兹事重大,几大道宗都派出弟子前来降妖。
“我们此次前来,便是为了降服狐妖,没想到却遇到那个邪宗的人。”
“若不是仙长,恐怕我们进不了城主府,多谢仙长。”
李兰修站起身伸个懒腰,步伐轻盈向着酒肆外走去,“走吧,我跟你们一同瞧瞧狐妖。”
凌云大步地跟上来,恭恭敬敬地问道:“还未问仙长的姓名?”
李兰修无意隐姓埋名,轻描淡写地道:“李兰修。”
“原来是李仙长,失敬失敬。”
凌天奉承一句,神情却很平静,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身后的重玄宗弟子亦是笑吟吟着附和道:“方才多谢李仙长。”
“敢问李仙长是何宗派?”另一位弟子好奇问道。
一众重玄宗弟子,每个人脸上都含着融融笑意,并不觉得这名字有任何熟悉之处,没有与任何传奇故事联系在一起。
李兰修心底一动,这可真是奇怪。
第087章 第八十七章
灵鹤城的城主府。
会客花厅白衣如雪, 厅中座位错落有致,来自各大道宗的弟子正襟危坐,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讨捉拿狐妖事宜。
李兰修与重玄宗弟子一同走进花厅, 凌天与他并肩而行,轻声介绍道:“李仙长, 你远道而来, 容我为你介绍一番,厅中女冠皆是玉女宗弟子……”
“胸口刺绣云团得是流云宗, 那些背着金剑的是凌云剑宗。”
李兰修挑了个空位坐下来, 打量一圈厅内的陌生面孔,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些年轻的弟子他一个都没见过。
凌天坐在他身边,传音谨慎地提醒道:“仙长要小心凌云剑宗的弟子, 切莫询问他们的宗主。”
“嗯?为何?”李兰修问道。
凌天斟酌着言辞, 传音说道:“因为凌云剑宗现在没有宗主,一切事务由宗内的长老代理。”
李兰修微微地一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凌天预备讲的八卦猛料无处释放, 轻咳一声后问:“仙长不想知道凌云剑宗为何没有宗主”
李兰修侧过身倚靠在椅子扶手, 轻轻嗤笑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一位中年男子走进花厅里, 长得人高马大, 虽不是修行之人, 却自带一股威风凛凛,正是灵鹤城的蒋城主。
蒋城主向着厅内众人拱一圈手,神态谦恭不失威严, “诸位仙长莅临寒舍,蒋某不胜感激!”
李兰修扫视一遍他, 毫无妖气的普通人,整座城主府都没有妖气的踪迹。
蒋城主招呼着仆人奉茶,坐到花厅的主位,顿了顿说道:“想必诸位仙长都已听闻,我的内人被狐妖……诞下一只狐狸,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身为一城之主,妖魔作乱关乎灵鹤城百姓安安危,决不能轻易姑息。”
关于城主府闹狐妖的传闻,传得沸沸扬扬,前来擒妖的弟子们都听过一些。
“听闻那狐狸一生下来就被你掐死了,为何还能在你府中作乱?”
“传闻里你家夜里会瞧见狐影,可是真的?那狐妖当真咬死了你家的鸡?”
“夫人在何处怀孕?何时诞下的狐狸?”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蒋城主有条不紊地答道:“诸位听到的传闻皆属实,内人三年前回乡探亲,并未发现任何异事,回来之后便怀胎三年,我还以为是我与夫人的孩子……”
“至于狐影,诸位仙长留宿几日,亲眼所见为实。”
凌云剑宗的一位弟子站起身来,“城主放心,此事包在我们凌云剑宗弟子身上,定会还你一个安宁。”
流云宗的几位弟子面露不满,冷笑几声,什么都没说。
蒋城主随之站起身来,再次向着众人深深拱手,“诸位仙长皆是世间正道之士,修行高深,今日得蒙各位鼎力相助,蒋某实在无以为报。”
“若能除去这狐妖,不仅是对内人救命之恩,更是对我灵鹤城万民的大恩大德,蒋某在此,先行谢过各位!”
蒋城主颔首鞠躬,说得恳切谦逊,坐在李兰修身旁的凌天感叹道:“这些妖魔尽会祸害好人。”
李兰修瞥他一眼,想起一位身为妖魔的朋友,白瀛过得可还好?
蒋城主刚刚走出花厅,流云宗的弟子不给凌云剑宗留面子了,当头的站起身来说道:“今时不比往日,凌云剑宗早都不是天下第一宗了,别再拿腔作势了,若你们办不到,岂不是丢人现眼?”
“我们不是天下第一宗,难道你们流云宗就是了?”那弟子反唇相讥。
流云宗弟子也不服气,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当然也不是天下第一宗,只不过瞧不起你们拿腔作势的模样。”
天下第一宗可是凌云剑宗的招牌,那弟子咬死了这块招牌,居心不良地说:“我们不是天下第一宗,你们不是天下,你的意思该不会是那邪宗才是天下第一宗吧?”
“我可没说过,只是你们口口声声叫人家邪宗,却被武皇打得屁滚尿流,进你们剑宗跟进自家后院一样,实在称不上天下第一宗……”
这邪宗竟然如此厉害?能跟凌云剑宗叫板,李兰修讶然挑起眉梢。
即便东川真君身死道消,令剑宗名誉扫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才一百年的时间,剑宗竟然落魄至如此地步?
他颇有兴趣地问道:“武皇是邪宗的宗主?”
凌天无奈地看他一眼,仿佛这个问题人尽皆知,答案显而易见,“武皇不是宗主,只是跟邪宗关系匪浅。”
李兰修微微一怔,眉梢挑得更高,“这人自称武皇?”
“武皇是修真界同辈对他的尊称。”凌天神色有些古怪,压低声音传音道:“私下里我们喊他魔头。”
当面叫武皇,背地喊魔头,能屈能伸方为君子。
李兰修手指托住下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厅里那两位弟子吵得不可开交,凌天站起身来,走到他们中间,拱手说道:“两位师兄莫要争吵,眼下正是共抗妖邪的时刻,岂可因为小小口舌之争而分裂人心?”
“当下最要紧的是解决狐妖问题,还百姓一个安宁。”
两位弟子一时都停住了争论,转而看向凌天。
凌天见状继续说道:“我等皆是修行正道,自当以苍生为己任,古人云‘济世渡人’,正道修行者皆当以此为念。”
听到“济世度人”四个字,不少人神色一变,望着凌天的眼神透出微妙热络。
李兰修看在眼里,指腹轻轻摩挲下颚,这位重玄宗的弟子凌天,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日头渐消,金乌西沉,蒋城主为众仙长安排住所,众人只待夜里狐影出现。
李兰修回到房间里,没过多久,一位跟在凌天身边的重玄宗弟子叩门,毕恭毕敬地说道:“李仙长,凌师兄请您到房间里一叙。”
这在李兰修的意料之中,他戴上帷帽推开门,“何事?”
那弟子颔首颤巍巍地说:“李仙长去了便知晓。”
李兰修走在引路弟子身后,穿过蜿蜒曲折的游廊,凌天的房间灯火通明,窗格透出一道道人影,似乎屋子里坐着许多人。
隔音结界将世界一分为二,李兰修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他走进门,才瞧见屋子里坐着数十人,四大道宗的弟子皆在其中。
见他慢悠悠踱步走进门,今日争执的那位凌云剑宗弟子脸色一变,“他是谁?这怕不妥吧?”
其他人神色不满盯着凌天,等待他给一个解释,似乎李兰修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凌天走到李兰修身边,咳一声说道:“李仙长请坐。”
他转向房内的诸人,不卑不亢说道:“请诸位朋友放心,我来作证,李仙长绝不是魔头派来的奸细,他根本不知晓魔头与邪宗,还痛揍邪宗弟子司徒睿,若非如此,我不会请他来参会。”
李兰修迎着众人不善目光,施施然坐下来,很好奇他们在搞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