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舟的视线顺着他那截白颈落下,停在浴衣的前襟。
随意地掠了一眼,折开:“嗯。”
脱衣下池,池面飘起的白雾镀了一层暧昧的氛围,也让顾望舟看着更阴郁。
用林蔚与的话来说,就是成天摆个死人脸。
顾望舟听到响动,余光回落的时候,先看到的是一只莹白圆润的脚轻轻点在水面。
修长而骨感,却并不细弱。
触及水面的涟漪荡到了顾望舟身边,前胸仿佛也跟着曳动了一下,他的视线随之微微抬,看到了盛枝郁修长的腿。
不过盛枝郁并没有给他多看的机会,慢慢将坐在了岸边。
触及水面的皮肤很快晕出桃粉色,染在白玉般的皮肤上,活色生香。
顾望舟这才回味过来,自己是第一次看到盛枝郁的躯体。
他的身份地位就注定了会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这时回忆起来,竟没有人比盛枝郁更令他有渴望感。
【看呆了吧藕哥,你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快分解成原子了吧?】
林蔚与骄傲地哼哼。
懂不懂什么叫白月光组的王牌啊?
就连隔壁万人迷组的业绩第一用了身材增益卡都达不到小郁的效果呢。
盛枝郁没搭理他的胡言乱语,垂眼看着跟前的池子。
片刻后,顾望舟朝他伸出手:“你的手是不是还不能碰水。”
那只手平静地放着,像是要扶他,又带着一种会将他拽入深水中的危险。
盛枝郁笑了下,平静地把手放上去:“谢谢。”
水波沁得更加浓烈,顾望舟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雾染的眸渐渐别上了其他情绪。
“以前我们好像也泡过汤,”盛枝郁却忽然开口,“是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
那阵刚浮现的觉察被猝然打断,顾望舟看着手里裹着纱布的手,低声:“七岁。”
晚上本该是热闹的时间,这个池子却无人靠近,盛枝郁猜到顾望舟的意图,慢条斯理地和他忆往昔。
又一个过去的话题止落时,顾望舟叫住了他的名字:“小郁。”
却发现水雾缥缈间的盛枝郁已经红透了脸,眼神也有些涣散。
“……有点晕。”盛枝郁说,“我想起来喝点水。”
顾望舟沉默了片刻,将他扶了起来,带到休息间的长椅上:“在这儿等我。”
“好。”
盛枝郁虚靠在柱子上,等顾望舟离场时,眼神瞬间清晰了下来。
【阮沉被那个油腻老板下了药,又泡了温泉,现在一整个是黏人的状态,顾望舟撞见之后会带他回房。】
果然才等了没多久,一个服务生就朝盛枝郁走来,温声细语:“是盛先生吗?顾先生说他有些事,我来照顾您。”
盛枝郁笑了笑:“不用,我自己吹吹风就好。”
服务生走后,盛枝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长桌,思索片刻,取了一个巴掌大的茶托。
刚把茶托拿起来,一个醉醺醺一身酒气的男人忽然捉住了他的手。
“小,小沉啊,你就跟了我,这杂志别说内页,封面都是你的……”
盛枝郁冷脸回头,抬起自己被抓的手,一下将醉得意识不清的老男人拎到自己跟前。
“看清楚我是谁再说醉话。”
他的语调掺着冰凌,和阮沉细糯软弱的声音截然不同。
老男人一顿,下意识抬头,却被面前的脸震得一愣。
随后盛枝郁就发现这人的手握得更紧:“你……你可比阮沉漂亮……我就要你了……”
他调戏的话还没说话,就感觉肩上一阵剧痛。
盛枝郁微微侧眸,看到的却是一脸漠然的祁返。
他看不出用了多大力气,却一下疼得男人脸色苍白,连酒都醒了。
“公众场合抢人,哪来的土匪?”祁返低声问。
男人瞬间慌了神,连连向盛枝郁道歉,仓皇地离开了大厅。
大厅安静下来,祁返才回过头:“你以前走过度剧情的时候,都这么干等?”
盛枝郁揉了下自己的手腕:“一般不等。”
祁返了然,抬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房卡。
盛枝郁略微一顿:“这什么?”
“我为了不干等预备的房间。”薄薄的房卡落入盛枝郁的手里,祁返漫不经心地解释用意:“这个醉汉待会要抓我的金丝雀,你再还不走,挡着我犯渣了。”
顾望舟对阮沉是英雄救美,祁返则是截然相反。
金丝雀会在这里被刁难,而“祁返”却会在场馆里和其他人看对眼从而对他的危险一无所知,最后是金丝雀未来的正攻出现才解决的危机,奠定两人一见钟情的基础。
盛枝郁了解之后,眸色复杂:“所以,你是出来搭讪的?”
祁返很轻地笑了一声:“难道你觉得我是故意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盛枝郁就面无表情地从他跟前离开,折入了电梯里。
祁返的视线顺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渐渐转冷。
[现在主线推到哪里?]
【顾望舟把阮沉带回房间了……但是却没有和剧情一样陪他,而是下来找人了。】
祁返眸色骤深。
*
房卡上的金色数字是7086,电梯门开的时候,盛枝郁的动作略微一顿。
因为现在本该陪着阮沉的顾望舟,正站在电梯门口。
他的脸色很冷,抛弃了那层掩饰,露出了凶戾的原貌。
他问:“我们的房间应该在8楼,你怎么在7楼下?”
盛枝郁随意地笑笑:“按错了。”
话音刚落,他就被顾望舟拽着手腕带出了电梯。
口袋里的房卡被他轻易取出,顾望舟随意地扫了一眼号码,径直走到对应的门前。
刷卡,开门。
盛枝郁几乎是被他粗暴地扔到床上。
压抑了好些时日的猜测和怀疑,终于被顾望舟捉住了证据。
可是这种证据却没给他带来迷雾拨开后的安心,反而带来的是更浓烈的……嫉妒。
一种顾望舟嗤之以鼻,认为自己绝不会有的情绪。
“装作喜欢我,却又毫不在意我和阮沉,装作和解,却又把阮沉送到我房间,装作纯情,却又和祁返搞在一起?”顾望舟厉声问。
他无法解释自己在看到意识不清,楚楚可怜地请求自己的阮沉时,为什么满脑海里只有盛枝郁。
情感的支点像是被什么东西蚕食蛀空,剥落后的芯子里全是盛枝郁的脸。
那团错综在胸口,由复杂延成了厌恶,憎恨,偏执,和……一种扭曲的占有欲。
他忽然发现,重新回来的盛枝郁,渐渐和他这些天噩梦里的人一样。
他冷笑着欺身压上:“耍我,很有意思?”
话音刚落,一道尖锐的痛抵在了他的颈间。
碎了一半的茶托此刻正被盛枝郁握着,割破了他的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白瓷落到盛枝郁的手上。
盛枝郁黑瞳微弯,不温不淡:“被你看到了啊。”
顾望舟只觉得自己藏在最深处的逆鳞被这轻浅的笑容深深挑开,血肉模糊。
“是你和祁返联手,调查我,逼迫我?”顾望舟没有退让,感受着血液流出时的痛感,“所以,你才装作喜欢我?”
“顾望舟,我和你之间没有你想的那么多曲折。”盛枝郁的左手撑在床面,慢慢起身,逼近了他的脸。
“你原来觉得背叛这么不能接受啊,那怎么没见你为辜负了十多年前那份纯情而自责?”
顾望舟瞳孔颤了一下,他抬手就去扣盛枝郁的手腕,但那破损的茶托却轻转了个方向,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一道深刻的血口子。
滴落的血一寸寸染红了记忆里的那束白月光。
“盛枝郁,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盛枝郁笑了一声:“顾先生,不用想那么多。”
白月光本该只是他人生阶段里的一个印章。
十年前予以温暖,还有虚无缥缈的,对爱情的寄托,十年后成了狼狈过去的刻印,存在即昭示着他曾经的落魄。
等他经历足够,彻底释怀时,一切就会随之散去。
“你没那么爱我,你只是希望我替你去爱过去那个卑微到尘埃里的顾望舟。”盛枝郁轻描淡写,“你只要装作不知道,我可以如你所愿,可以去爱连你都不爱的过去。”
话到这里,语调转为遗憾。
“可是你偏偏察觉到了,为什么呢?”
情绪攀至顶峰,在将将推为暴怒时,顾望舟却感受到一只微凉的手落到他的颈间。
有一瞬间,他觉得这只手像将他从深潭里牵出来的稻草,可这根稻草却又绕在他脖颈上一圈一圈,成了绞刑的绳结。
在窒息感攀升的时候,顾望舟清楚地看到盛枝郁朝他笑了一下。
“说到底,连你都厌恶你自己。顾望舟,你真可怜。”
“闭嘴!”顾望舟抬手抓住了盛枝郁手上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