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屿的脸颊是红的,手指略微发抖,是一副尽了全力想向盛枝郁表示自己喜欢他的表情。
祁返淡淡地凝视着盛枝郁这双眼睛。
“那你看到了怎么不过去呢?”盛枝郁笑着抬手,将下巴上的温度计取下。
祁返唇角稍挽,看着是笑,却没什么笑意:“嗯,想看看你还能再怎么蛊惑安屿。”
……试个体温,能算得上蛊惑?
盛枝郁抽回目光,转身下楼。
安屿确实发烧了,39度,温度计在眼前他也没办法再推脱,祁返开车,盛枝郁陪他,三个人去了医院。
安屿就是那种没意识到就当小问题略过,意识到了就浑身乏力难受的类型,盛枝郁看着他手背上的吊瓶,沉默不语。
“没什么事,可能就是昨天晚上雨太大,我整理仓库的时候受了会凉。”安屿显然很担心他的情绪。
盛枝郁笑了笑:“嗯,你嗓子好哑,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他说话的时候平静无澜,情绪像是掩在深处。
祁返淡淡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然后视线落回到安屿身上,安屿眼神很紧张:“他不太熟悉这附近,你去看看他,别迷路了。”
祁返淡淡应了一声好,长腿一迈,从容地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安静下来,安屿慢慢抚摸着自己扎了针的手背,唇角落上一抹笑,旋即看向窗外。
然而不过两分钟,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敲响。
安屿回头,一个陌生的男人已经站在了门前。
男人审视了他的面孔一眼,随后才露出笑容,语调沉静:“安屿先生是吗?方便和你聊两分钟吗?我姓盛,是盛枝郁的哥哥。”
安屿怔了一下,点点头。
盛禾走了进病房,环顾一周后,将手里的果篮放到贴近安屿一侧的桌子前。
与之同时被放到果篮后的,还有一个黑色的小瓶子。
*
在吊完点滴后安屿就要求回去了,感冒发烧对他来说再寻常不过,真的用不着住院,更何况花的还是祁返的钱。
祁返由他,亲自开车将两人送回去。
盛枝郁给安屿买了不少水果,不过安屿只是挑了个苹果吃,其他的都在后备箱里。
回程的路上安屿很安静,气氛的变化明显,祁返扫了一眼后视镜。
安屿几乎没怎么和盛枝郁交流。
而盛枝郁却也只是淡淡地看着窗外,似是没有察觉,又仿佛早知如此。
到停车场的时候,祁返的手机忽然响了,是经纪人的电话。
有个临时拍摄,需要他现在到场,助理已经去接他的路上了。
电话挂断,祁返就和下车的安屿对上视线。
“我没事的,工作要紧。”安屿冲他笑。
祁返视线在他面上滞停了片刻,然后才抬眸看向盛枝郁,后者站在车门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好。”他把钥匙交给安屿。
回去的路上,只剩盛枝郁和安屿,电梯里一时静得略感压抑。
安屿贴着医用创可贴的手蜷紧又慢慢松开,他才看向盛枝郁:“重吗?”
盛枝郁手里提着刚刚给他买的水果,浅浅地笑了下:“不重,但如果你吃多点我会很高兴。”
这张脸太不普通,任何的表情都能让人目眩,安屿感觉自己平稳了一下午的心跳又有恢复的趋势。
今天在病房的时候,那个叫盛禾的人来找过他,和他说了点事情……关于小郁为什么会突然在舞台上表白。
这也是安屿第一次知道,小郁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也许是碍于安屿和盛枝郁的关系,盛禾的话题切入得并不深,只是告诉了他……盛家对子嗣婚配对象的要求和门槛,如果交往的对象不符合,会千方百计的阻挠。
即便他没说明白,安屿大概也清楚……自己的黑热搜有谁在推波助澜。
这不是重点,他不在意,因为这又不是小郁本人的意愿。
但,盛禾亮明了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还有另一重目的。
那就是告诉安屿,盛枝郁的高调表白,除了表层含义,更多的……是对盛家的挑衅。
盛枝郁将污蔑的罪名扣给他,要把这个“哥哥”从高管的台上拉下来,又利用父亲对孩子的宠溺和在乎,以决裂的方式让父亲对哥哥逼上绝路。
“盛枝郁在舞台上那番退圈宣言,更多是想告诉父亲,我不下台,他永远不会接受盛家的一切。”
“他对你也许有爱,但更多是权衡了利弊后的选择。那不是十八岁的热烈奔放,是深思熟虑的算计。”盛禾说,“你是经历过背叛和算计的人,你知道这种感觉多让人讨厌。”
安屿恍惚的时候,电梯门开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他微微抬头,却看到身侧的小郁。
他垂眼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一个号码,备注是爸。
盛枝郁沉默地看着电话终止,然后随意地将手机放入口袋里。
那碗放在餐桌上的粥已经凉了,盛枝郁入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把东西放到一边,转身去给安屿重新装了一碗,然后把药挑出来。
“吃点东西再吃药。”
安屿点点头,在座位上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默默地把药吃完了。
其间盛枝郁的电话又响了一次,不过他还是没有接。
“晚上会有人来送饭,你好好休息,不要进厨房忙了。”盛枝郁温声哄他,将温开水递到他跟前。
安屿才喝了两口就隐约感觉自己有些犯困,揉了揉眼睛。
“去休息?”盛枝郁放下手里的勺子,“药效发挥作用了?”
“不知道。”安屿低声说,他本来打算在饭后把盛禾找他的事情和盛枝郁说的,可是眼下突如其来的困顿倒是让他思绪仿佛浸入浆糊里,“也许是,我去睡一会儿。”
盛枝郁点点头:“嗯,我就在客厅,有什么随时叫我。”
安屿应了好,起身的时候退开椅子,身形有些晃悠,但很快稳住了。
盛枝郁关切的目光在他转身的时候消弭,旋即就让林蔚与调出安屿在医院的片段。
【盛禾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十多年来都没变过啊……安屿不会信了吧?】
说着,林蔚与回忆了一下刚刚餐桌上安屿的表情,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安屿不会全信,但从他的出身和家庭,这已经是一根刺了。]
林蔚与啊了一声,心一下就悬起来了:【那你怎么还不去跟他解释?这样产生误会好感度不是就降了吗?】
[不会。]
盛枝郁淡淡道。
[安屿虽然谨慎,但还是有自己的判断。]
听着他静淡的语气,林蔚与后知后觉:【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料到盛禾会找上门?】
盛枝郁平静地看向窗外。
与其说是预料之中,不如说是有意引导。
盛禾被流放到国外,最接受不了的不是撤职和训斥,而是盛父断了他的人脉。
他那点小心机触到了盛父的底线,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盛父肯定会把他的计划扼杀在摇篮中。
而第一步,就是掐断他的人脉。
盛禾本来是不怕的,只要盛枝郁依旧任性地勇闯娱乐圈,家业迟早还是要召他回来管的。
可是,盛枝郁突然表白,无疑是要放弃“梦想”。
盛禾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他和父亲置气翻脸的成分,只是以为是父子俩谈妥了,盛枝郁要归顺,所以才会狗急跳墙,做了找安屿的最下策。
只不过……接着探病的借口颠倒是非就算了,盛禾还带了一瓶诱导剂。
就藏在花篮后面,生病不设防的安屿全然无觉。
安屿回到房间后就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坐到床沿的时候视线已经有些眩晕了,他连忙躺了下来,打算赶紧休息让这阵异样感过去。
然而那阵不适并没有纾解,反而愈演愈烈,安屿迷迷糊糊听到门开的声音时,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牛奶甜腻的味道如有实质,安屿从喉间发出了低低的哼声,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Omega的发/情期。
不对,不对。
他的特殊时期不是这个时间。
安屿困顿地抬手按了按额头……怎么会突然提早了?
念头清晰了之后,某种本能就从骨髓中间蔓延了出来,一点点地往外渗往外爬,尤其是在门开,Alpha进入之后,安屿感觉自己浑身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有了目标。
“小、小郁……”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盛枝郁嗯了一声,因为安屿意识不清,所以他连平时的微笑也没有挽在唇角。
“安屿,你的特殊时期到了。”他口齿清晰地阐明,一步步走进房间里。
安屿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目光受蛊惑般落在盛枝郁的身上。
盛枝郁指尖拿着一支抑制剂,走到床沿俯身,轻轻地抬起安屿在被褥外的手。
“通用型抑制剂,我先给你打一针?”他的嗓音温慢而清浅,落在安屿耳畔就像一只饵,一时让他忘记了该说是与否。
特殊时期的Omega很敏感,盛枝郁用被子垫住了他的手臂,并没有过多的触碰,拆开了抑制剂的包装。
但在他准备的时候,安屿的手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袖子。
随后是Omega低低怯怯的声音:“……小郁。”
盛枝郁握着抑制剂的手略略一顿,他慢慢抬眸,对上安屿的眼睛。
他笑了笑:“需要我的信息素吗?”
明明知道易感期的Omega对Alpha几乎没有抵抗力,但安屿还是无法自控地沉浸于这双眼里。
他知道,小郁的信息素是鸢尾香。
偏冷的花香调,仿佛能止他身上所有的炽热和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