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看到祁返闲适散漫的笑容。
“陈叔,好久不见。”
见他抬手就要抱上来,陈叔笑着连连摆手,只是帮他提着行李箱:“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三少爷回来得正是时候。”
……当年盛枝郁亲自去孤儿院将苏意允接走的时候,他不愿意离开熟悉的环境去陌生人的家,耽搁了好几天,盛枝郁才允许他提出交换条件。
苏意允要孤儿院里的另一个同龄人祁返和他一起走。
也不知道是自己真的把盛枝郁磨得不行了,还是盛枝郁当时没察觉到自己对祁返的感情,他答应了。
并且为了照顾苏意允的情绪,对他们两个人的衣食住行一视同仁。
甚至抹去了他的来历,让管家佣人按照年纪称呼,一个是二少爷,一个是三少爷。
陈叔拿走行李后,门口就只剩祁返一个人。
他的视线先落到花园,闲散淡慢地绕了一圈,最后才施施然地停到餐桌跟前,和苏意允那双急迫而忍耐的眼对上。
两年零三个月。
苏意允几乎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跟前的人。
他的情绪变化太过明显,祁返看见了,不知道是忍耐得更高级,还是顾及在场的第三者,他只是平静地和他对视了三秒。
然后,轻描淡写地笑笑。
这个表情无端让人心慌,苏意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却听见身后慢冷的声音:“汤再不喝就冷了。”
是提醒,也是警告。
苏意允只感觉自己的所有情绪在这句话之后都被压了回去,重新低头看向跟前的餐具。
……他现在毕竟已经是盛枝郁的合法配偶了。
祁返的视线一直落在餐桌上,等苏意允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眼睛垂进碗里之后,他眼底的凉薄才徐徐浮现。
他换了鞋,径直走向餐厅,一点一点看到坐在主桌上的人时,笑意才徐徐从唇角漫出。
“大哥,我回来了。”
主桌上的人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在斯文地喝汤。
祁返眉梢微挑,这才折过话头:“小允,好久不见。”
苏意允先前有些失控的情绪已经被他重新压制,他只是飞快地看了一眼,随后点点头:“你回来了。”
王妈很有眼力见,主动给祁返端了碗汤,笑吟吟:“三少爷真准时,我还担心这跨国航空会不会延误,汤都给温着呢。”
“自然是不会的,毕竟我答应了大哥。而且我不是今天的飞机,是三天前的飞机。”祁返接过汤,没用勺子,沿着碗边喝了一口,“好鲜,王妈的厨艺又长进了。”
作为盛家的三少爷,祁返向来是人乖嘴甜,家里上下的佣人都更喜欢亲近他。
一顿本来冷冰冰的晚饭顿时多了人气,苏意允克制着没有主动搭腔,在王妈和祁返的对话里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祁返的样子。
他比两年前更高了,五官没太大的变化,只是成熟了些,听说是临海城市……可是人没有晒黑。
一切都好。
只是好像有些陌生。
察觉到苏意允有些落寞的视线,祁返轻敛情绪,回头的时候视线先落到主座,之后才慢悠悠地看向他。
“对了,听说今天是高考结束,感觉怎么样?”
“都挺好的。”苏意允说,“毕竟去年恶补了一年,今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着,他又迫不及待:“小返你呢?现在回国……你的学业?”
“我参加了高考。”祁返的手落在桌子上,细长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大哥安排的。”
苏意允这才明白他刚刚为什么跟王妈说是三天前的飞机。
他转过头,看向盛枝郁,眼底是藏不住的疑问。
盛枝郁平静地把筷子放下:“你不是一直想和熟悉的人一起读书么?他回来,就当是庆祝你高中毕业,十八岁成人。”
简言之,祁返的回来是一份礼物。
奖励苏意允按照约定和他领了结婚证。
苏意允攥着筷子的手稍稍收紧,结婚领证带来的沉郁,见到祁返后的欣喜,还有眼前对心上人可望不再可即的失落糅杂在一起,他竟一时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情绪。
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有法律盖棺定论了,所以他才不再约束祁返了么?
明明是一顿寓意丰富的晚饭,可苏意允最后只觉得味同嚼蜡,他只想快点结束,快点离开。
他有很多话想和祁返说。
终于,盛枝郁放下了筷子,面无表情地结束了晚餐。
他用餐巾拭过唇角,转而看向苏意允:“今晚我在书房,有事找我。”
苏意允连连点头,正欲回眸,却听见餐桌的另一端,祁返放下筷子的轻响。
男人从距离主座最远的位置上起身,从容地走到盛枝郁的身后,替上来的佣人先一步扶上了轮椅。
“正好我也吃完了,我送大哥上楼。”
盛枝郁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应是与否。
然后,祁返便推动了轮椅。
离开餐桌之前,他稍稍侧身,朝苏意允露出笑容。
“对了,回来还有句话没来得及跟你说。”
苏意允眼睛微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什么?”
祁返莞尔:“新婚快乐,小允。”
第036章
书房的落地窗正对着别墅区的江景, 水面清冷的光遥遥映在玻璃上,照出一室空空的冷意。
盛枝郁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神情散淡地看着跟前的人。
祁返的手慢条斯理地从房门的门把上落下, 步调轻慢地走到他跟前:“大哥。”
盛枝郁淡淡地掀起眼皮,语调平静:“继续装。”
祁返淡淡地挽出笑容, 快步走到他的轮椅跟前, 轻俯下身。
偌大的房间里, 只有他们两个人,无需继续在餐桌上的克制, 他的目光可以肆无忌惮地只锁定盛枝郁。
二十七岁, 更加成熟内敛的年纪, 清贵俊美, 薄薄的金丝边眼镜更为这张脸添了三分语言难以描述的禁欲感。
疏冷、病气、禁欲……太不得了了,盛枝郁。
祁返的喉间莫名燎起了一股干涸感,他喉结微微滑动, 抬指摘下盛枝郁的金丝眼镜。
男人沉默地垂着眸,直到眼镜摘落, 才徐徐抬睫。
和这双湛暗澈然的眸直接触碰时, 有种隐秘的快感。
祁返温驯地垂着眼, 嗓音放轻:“你现在比我大九岁, 我不叫大哥岂不是显得……很不乖?”
上个副本他和盛枝郁也有年龄差,可是得到的要么是叔叔, 要么是老师。
系统终端里, 林蔚与忍不住啧了一声。
心说不愧是王牌渣攻, 这手段, 这措辞……形容没大没小不讲规矩的词语那么多,非得挑“乖”字, 明显的动机不纯。
他眯着眼睛盯向屏幕上祁返那张笑眯眯的脸,越看越觉得像狐狸精。
……他之前是搭错了哪根神经,能把这人这副表情曲解为挑衅的?
想到这里,他顿时仔细地盯向屏幕,正打算卯足力气挖出祁返和盛枝郁的更多猫腻时,屏幕突然暗了下去。
紧接着,熟悉的“已屏蔽”三个大字跳在正中间。
林蔚与:“……”淦!
盛枝郁屏蔽系统的原因很简单,“乖”孩子祁返做了个相当不乖的动作——他把盛枝郁从轮椅抱到了书桌上。
这个姿势不太妙,他实在是不想听到林蔚与鬼叫,所以把他屏蔽了。
虽然有九岁的年龄差,但四肢健全的青年和患有腿疾的成年男人比起来,体格上自然是更占优势。
盛枝郁下肢无力,突然的位置更换让他有些失衡,只能用手侧撑着身后的桌子。
还没坐稳,祁返已经贴身而上,他修长的双腿轻而易举地抵进了盛枝郁的两腿之间。
细长的右手扶落到盛枝郁的大腿外沿,沿着膝盖滑向小腿,掌心慢慢抚过那因缺乏运动而显得细瘦柔弱的腿肚,最后停落在脚踝上。
成年男人的脚踝,居然能被他就这么握住,实在是瘦得有点吓人。
祁返眉头慢慢蹙起:“两年过去了,你的腿还是没有好转吗?”
“没有。”盛枝郁薄唇稍抿,抬手推开他的肩膀,“放开。”
腿的问题,对盛枝郁来说只是任务时附带的难点之一,无法解决那就只能适应。
但在祁返眼里,好像真的成了很严重的问题。
“没找医生看?”
“当然有。”只不过没有效果罢了。
祁返轻之又轻地应了一声,视线垂落在他的双腿上,久久没动。
正当盛枝郁准备开口时,祁返重新抬起眼:“证呢?”
他的话题跳转太快,盛枝郁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祁返的眼睛就这么随着他,不避不让:“你今天新领的结婚证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带笑,但眼底却只有一片泠泠的冷意。
还真是相当不高兴了。
盛枝郁凝了他一会儿,轻轻抬手,微凉的指尖顺着祁返的侧脸游走,最后停落到他的下巴上,没用什么力气就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靠近时,呼吸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