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允忽然有些懊恼,昨天晚上没有和祁返好好把话说开,眼下他甚至一时难以抓住这个唯一能帮到他的人。
眼看着苏意允就要不管不顾地吻上了,祁返的大手一落,捂住了他的唇:“苏意允,你冷静些。”
“我很冷静,”苏意允扣住他的手腕,嗓音因为阻隔而有些含糊,“我这么多年爱的是你,一直是你,我答应和盛枝郁结婚不过是不希望我们回到在孤儿院里的日子。”
“是么?可是大哥毕竟精心照顾了你那么多年,难道你就一点心动也没有?”
“没有。”苏意允像是豁出去了,“从最开始他被我父母接到我家的时候,我就讨厌他……明明是一个外人,但是却分走了我父母的宠爱,包括后来的一切……这些都是他欠我的。”
“是么?”
温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带着两人从未听过的冷漠。
苏意允浑身一抖,再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是书房门口,男人冰冷的轮椅。
如果说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表露了他的不情愿,还留有挽回的余地,那么现在……
眼前的一切仿佛像被摁下了暂停键,苏意允只觉得自己的四肢完全不受控制。
祁返将他已经僵持冰冷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扣了下来,然后又按照盛枝郁的命令把人带到书房的沙发上。
看着苏意允失魂落魄的样子,祁返唇角悄然挽起了一抹笑容,回头时却撞上了盛枝郁纯暗漆黑的眸,他顿了一下,随后迅速换上一副无辜的样子。
盛枝郁懒得理他,薄唇冷冷地开口:“滚出去。”
“好的。”祁返垂下眼,顺便带上了房门。
盛枝郁的秘书和律师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客厅里悠闲泡茶的祁返。
秘书顿在门口,看着慢条斯理的三少爷有些怔神。
刚刚盛总给他的电话里,语气是明显的沉郁,冷冰冰地命令他以最快的速度联系律师拟好离婚协议送过来。
这样突然的变化让他下意识以为盛家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却没想到进门第一位就是那么悠闲自在。
……表情甚至是有喜事。
“谢秘书来了?”祁返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大哥在楼上书房。”
“好。”秘书点点头,带着律师快步上楼。
书房里,苏意允坐在沙发里,双眸空洞地望着跟前的人,眼泪仿佛已经淌干了。
他唇角慢慢拉扯着,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大哥,一定要离婚吗?”
盛枝郁静静地垂着眼,视线落在笔记本上:“这不是你希望的么?”
像是一根锋利的毒针刺穿过心脏,苏意允连呼吸都觉得越发困难。
和上次盛枝郁温声细语的甜蜜宠溺比起来,不过只隔了一个月。
秘书敲了敲房门,得到许可后便进来,不需要盛枝郁交代,就已经把拟好的协议平铺到苏意允跟前。
“苏先生,律师在场,协议里有什么不满的,你可以随时和盛总商量。”
看着跟前的白纸黑字,苏意允忽地笑了一下。
无论是领证结婚,还是现在离婚……好像都这么平平无奇。
他从开始到结束,紧张心动,寝食难安,患得患失……可是盛枝郁,好像从未被他牵动过任何感情。
他的手握着笔,节骨有些泛白,良久的沉默后嚯地抬起头:“大哥,其实这段婚姻里,你也没喜欢过我吧?”
男人平静地翻阅着手上的协议,没有抬眸:“我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只是遵从你父母的遗愿。”
“因为遵从,你就可以在没有爱的前提下娶我?”
跟前的男人忽地笑了下,看着他:“小允,你是不是忘了,只要你不从盛夫人这个位置上逾矩,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苏意允声音一顿。
盛枝郁平静地看着他:“只可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
“因为你不爱我啊。”苏意允站了起来,像是内心深处有什么在濒临爆发,“感情是相互的,你不给予,我又要从哪去接受?”
“你很宠配偶,很照顾你的弟弟,可是你从来没有把我这个人放进眼里。”他咬着牙,舌尖是一股浓烈的腥味,“其实只要有这么一个遗愿,你谁都可以娶吧?”
男人的视线淡淡地落在他身上,片刻后,低笑出声:“因为我不爱你,所以你认为你的逾矩,也是对等的?”
冷慢清淡的一句话,戳穿了苏意允给自己一层又一层叠上的掩饰。
秘书和律师沉默地站在一侧,他们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对苏意允说的话只觉得可笑。
盛总是怎么对这位二少爷的,有目共睹。
盛枝郁看完协议,微微抬起手。
秘书正准备将钢笔递过去时,一道人影忽然跪进了视野里。
苏意允重重地跪倒在盛枝郁跟前,干涩的双眼再次淌出眼泪,狼狈不堪:“大哥我错了,我真的只是一时昏头……我年纪还小,你总得给我一次挽回的机会……”
他哭得很伤心,连自己的话都组织不清楚,只能不断地哀求着。
直到盛枝郁的手落到他的发间轻轻揉了揉,他才恍然地抬起头。
“你不是知道错了。”可男人仍旧是维持着冷冰冰的笑,平静地阐述,“你只是被我抓住,知道怕了。”
【任务目标苏意允,悔意值75%】
“签了这份合同,搬出盛家,你和盛深的关系,我可以不追究。”他抽回手:“你的父母到底是照顾过我,所以基础的物质我会补偿给你,但以后,盛家没有二少爷。”
钢笔在白纸上留下笔锋凌厉的签名,盛枝郁将协议交给身边的秘书。
“签完,送苏先生离开。”
“好的盛总。”
秘书转身扶起他的轮椅,正打算将人送出书房,身后却传来了重物落地的闷响。
然后,是律师小心翼翼的声音:“……盛总,苏先生晕过去了。”
*
苏意允醒来的时候,先闻到的就是浓烈的消毒水味。
他怔了一下,抬眸的时候才看到床边的人。
祁返站在窗边打电话,窗外的光影落了进来,沁进他的眉眼里,温柔得不可思议。
苏意允不知道是自己意识不清还是错觉,正打算起身查看时,男人的背影顿了顿。
“嗯,我待会打电话给你。”祁返低声说完,转头瞧见他醒来,快步走到他跟前,“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意允摇摇头,环顾了一圈,才哑声问:“这是……医院?”
“是。”祁返垂下眸,“你那天在书房晕倒了,大哥让人把你送到医院。”
听到这里,苏意允心头微微一动:“大哥让人送的?”
那是不是证明大哥其实还是不忍心看他……
“是。不过当天晚上,大哥就让陈叔把你的东西收拾好了,送到苏家旧址去了。”
……苏家旧址。
苏意允垂在被褥上的手慢慢蜷起,哂出了一丝苦笑:“我是真没想到,会被这样赶出来。”
“大哥在谈判桌上就是眼不容沙的性子。”
苏意允闭了闭眼,轻叹:“不过没关系,协议我还没签……”
“协议,”祁返的声音顿了顿,“大哥让我拿过来了。”
苏意允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祁返没有说话,只是将桌面上的文件递给他。
苏意允苍白的手一下挥开:“祁返!”
祁返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的文件却没有掉落,“大哥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你是知道的。”
病床上的人看着自己的床褥,冷笑了一声:“那看来,你是很希望我签啊。”
身侧的人没有开口。
“怎么不说话?”苏意允侧过头惨笑着看向他,“你不是一直很希望我结束吗?”
“小允。”祁返看着他,“我知道你现在很挫败,如果迁怒会让你心情好些,那你就对我发泄吧。”
恶劣的情绪被戳穿,苏意允一下无所遁形,他心头紧拧,那种不甘和委屈又翻涌了上来。
是啊,现在的他……除了对祁返发泄,还能怎么样?
祁返站在一旁无声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瞳内闪过的仅是冷漠。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良久,苏意允似乎缓过来了,转过身看向祁返,“至少现在,我们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是含笑看着祁返的,可是跟前的人却只是垂着眼一动不动。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苏意允胸口满起,他抬手去抓祁返的衣袖:“你怎么……不说话?”
“小允,我待会给你办出院,然后会有司机接你去苏家,你好好休息,觉得身体好了就回学校,嗯?”
“什么意思?”苏意允只觉得喉头腥涩,“你不跟我走?”
“我这个时候跟你走,盛总会怎么想?”
苏意允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盛枝郁现在是给他留了余地的,他们现在还没彻底离婚,如果他和祁返再靠近,那就是自掘坟墓。
良久,苏意允看着那份离婚协议,眸色暗淡:“我知道了。”
出院手续很快办好,祁返安排的车就在门口,苏意允上车之前,拽住了祁返的袖子。
“祁返,我只有你了。”
“我知道。”走廊的灯光很暗,在这一瞬间甚至晃了一下影子。
祁返的半张脸落进了刹那的黑暗里,显得疏远而冷漠。
只不过这一眼晃得太快,而苏意允又心力交瘁,所以没有来得及捕捉到。
祁返笑了笑:“上车吧,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跟我打电话。”
“好。”
苏意允本以为盛枝郁送他回去的地方是自己父母住过的别墅,但看着越来越陌生的路线,他心里越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