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猜错,自己和这位向导的匹配度也许……会比他过去遇到的向导都高。
啧。
盛枝郁烦躁地揉了下眉心,随后从口袋里翻出了一盒药。
这是他哥为了避免他“拆家”而给他准备的药,以前盛懿出行任务无法按时回来,就会给盛枝郁安排。
成分里有盛懿的血。
盛枝郁从前对其中的血腥味还有些排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该吃药了,盛枝郁把玻璃盖子轻轻推开,指尖正想把里面摆放齐整的药取出来时,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却按在了盒子的边角上。
他没有拿稳,盒子就这么被小黑豹按翻,胶囊四散在地。
声响不小,小黑豹却没有半分惊慌恐惧,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小爪子收拢在前,静静地看着地上的药粒。
盛枝郁俯下身要去捡,指尖却迟疑地悬停在药上。
精神体和哨兵意识共通,小黑豹打翻了药盒,代表着盛枝郁的意识。
他不想吃。
可是,为什么?
明明已经过了的排斥厌恶期,为什么会在现在复发?
良久的沉默后,盛枝郁还是捡起胶囊吞服而下。
现在不该是被个人喜好左右的时候,他在军区范围里,一旦失控牵连的就是所有哨兵。
收拾好药盒,盛枝郁准备离开的时候,又碰见一道人影。
是去而复返的七分。
盛枝郁反应及时,后撤退开距离才没有和跟前的人撞上,他蹙眉对上那双琥珀色的视线:“你怎么回来了?”
祁返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轻声:“刚刚队长在帮我做检查的时候,好像太粗暴了。”
这人用词有些轻浮,盛枝郁脸色迅速冷了下来:“你在胡说什么……”
跟前的人好像料到他会这么说,细长的指尖沿着喉结落下,点在了领口上。
那件军装的领口处,只有崩坏的线头。
“你把我扣子扯掉了。”
“……”
盛枝郁回忆了一遍自己的动作,好像是有扯他领口的嫌疑,但……军装的质量这么差吗?
他抬起眼睫,跟前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还抬起了手。
“谢谢队长。”
盛枝郁看着他细白的掌心,不明所以:“谢?”
“刚刚我来的时候看到队长好像在捡什么东西,不是我的扣子吗?”祁返问。
谁闲着没事干帮你捡扣子。
盛枝郁压住了隐隐的怒意:“没看到,自己找。”
“好吧。”祁返轻侧过身,在盛枝郁和他擦肩而过时,放轻了声音,“抑制类的药物伤身,队长最好还是少吃。”
盛枝郁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清理污染区的任务结束后,上级部门就各组的完成情况进行评估。
六十九队因为表现出色,还获得了特别嘉奖。
盛枝郁是在任务结束后第三天的晚上收到奖励通报的,不是由广播通知或者电话传达,而是他哥本人亲自到四区。
晚练结束后,盛枝郁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坐在他位置上的男人。
盛懿正在看着他的军务日志,听见动静时才抬头,含笑看着他:“怎么看到哥哥一点也不惊喜?”
盛枝郁垂下眼,握在门把上的指尖加重了力道,又满满松开:“你怎么来了?”
盛懿的视线也随着他的手,他知道盛枝郁性格内敛,不喜欢外显喜怒,所以很多情绪得从细枝末节却观察。
小郁开心的时候就喜欢抓点什么,压制住情绪后才会松开。
“来看看我的宝贝弟弟工作怎么样,有没有拆家,有没有想哥哥。”
“顺利,没拆。”盛枝郁走到桌前,平静地把他刚刚在看的工作日志抽出来,“不想。”
盛懿低声笑了,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腕:“大半个月,一点都不想你哥?”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触碰,盛枝郁却在今天莫名泛起了排斥感,他下意识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很忙。”
盛懿的手抓了个空,眸色浅了三分,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嗯,听说这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遇到了检测疏漏的污染源,但六十九没有再擅自行动而是先上报了,不错。”
……其实还是擅自行动了。
盛枝郁没有反驳。
“不过,我听两个导师反应,你好像和他们有点摩擦?”
“摩擦?”盛枝郁抿过这个字眼,才想起是什么一回事。
任务结束那天,那两个导师找过他,为冒犯他的话道歉。
盛枝郁没有接受,而是提了要求——谁先惹事谁道歉。
言下之意是要他们带着那个鬣狗小哨兵去向袁羯三人道歉。
盛懿看着他的表情就猜到那天的不欢而散,轻叹:“二区的小哨兵都是直输军部的人才,说不定哪天就是你的下属了,没必要为一群刺头和他们结梁子。”
盛枝郁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都是军部的人,怎么就一部分人不好结梁子,一部分人就不值得维护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盛懿无奈地看着他,“六十九毕竟只是你练手的一支队伍,不必那么上心。”
说着,他的视线才重新落到盛枝郁身上。
因为要晚练,所以他穿的不是平时的正装而是迷彩裤和短袖,身型被勾勒得很清晰。
已经不是当年刚捡回来的那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了。
十年么,真快。
盛懿眯了下眼,要不是上面那群老东西压着,他是想过直接把小郁提到身边护着养着。
放着不管,家养的乖乖小猫总会被带野的。
盛懿沉浸在回忆里,没有察觉到盛枝郁的脸色因为他这句话而微变。
他拉开了另一张空闲的椅子,坐下:“哥。”
“嗯?”
“你知道我刚接手六十九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服我吗?”
“因为他们是刺头,本身就不服从命令。”
“是因为他们觉得新队长是个少爷官二代,拿他们当消遣时间的玩具,晋升的踏板。”盛枝郁翻过日志,淡淡地哂了一声,“原来我还真是个特权咖。”
盛懿眸色沉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那么哨兵之间发生矛盾了,我让犯错的去道歉有什么不合适吗?”
“小郁。”盛懿的语调沉了下去,“你的情绪不太对,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药?”
先前只是隐隐翻涌的烦闷好像在这一刻被点燃,盛枝郁的短靴踏落在地:“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如果盛长官是来关心私人问题的话,可以先回去了。”
盛懿嘴唇抿起,似乎是意识到对话再进行下去就会发生争吵,便从桌前起身。
“今晚我是抽空来看你,回去还要汇报任务,如果你觉得生气,我三天后再来。”
出门的时候,盛枝郁也没有起身送他。
盛懿垂下视线,给他带上了门。
那个鬣狗哨兵惹出来的事,他还是知道前后的,也确实不觉得是一件什么大事。
因为后天用催化剂觉醒的哨兵,本来就是一堆注定要被抛弃的牺牲品,他们和先天觉醒的哨兵有着天壤之别。
可是他的弟弟似乎多了些无用的正义感。
办公室外的灯每隔十米才有一盏,光线渐渐暗,拢在盛懿的轮廓上,添了三分阴翳。
他摸出通讯,拨了一个号码。
那段很快接通。
“盛先生。”厉医生的声音很快传来。
“嗯,小郁他这段时间有去找你安抚吗?”
“没有。”厉医生的嗓音溶着笑意,“您不是很清楚吗?小郁和他的精神体都不喜欢接触其他向导。”
“更何况,您派我下来,不是为了防止有居心不轨的人接近小郁吗?”
这一点,简单得连盛枝郁都看明白了。
厉医生握着电话等了片刻,等来的却是通讯被挂断的声音。
*
翌日晨练,祁返入队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盛枝郁又早到了。
队伍末端,薮猫还用眼神提示他快些。
“队长今天是最早到的,一来脸色就是黑的,心情好像很不好。”薮猫压低了声音。
“是么?”祁返站定,视线落向队伍之前,“我怎么觉得队长只是没睡好?”
“……没睡好是这个样子吗?”
“可能猫科都是这个样子?”
在树荫底下微微合眸,本意想补眠的盛枝郁:……
是不是该用实际行动告诉这群混球,高级哨兵的听力很敏锐,不要当着面讨论猫科动物的作息?
他徐徐睁开睫毛,正有些不爽时,一声洪亮的“列队!”打断了薮猫和祁返的对话。
盛枝郁视线轻转,看向在整队的袁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