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床边,盛懿终于如愿看到那张脸。
明明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身份,但却还是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
恬静而安宁,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心绪平静。
盛懿眼尾微微挽起,指尖触落在他的皮肤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在原来的世界,他是不受尊重的填房,是被虐待惨死的“小妈”,是被执念缠身的怨灵。
那时候的每个夜晚他都这么偷偷触摸盛枝郁的脸,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而现在不一样了。
只要在这个世界里,盛枝郁就能永远属于他。
他抬起手,正想释放精神力亲自探测他的精神图景,口袋里的通讯却忽然响起。
是蒋副官的通讯。
“今天盛少将以物品遗失为由,从遗物里取走两块牌子,经核实是薛翼和袁羯的身份牌。”
盛懿淡淡地嗯了一声,旋即才回味过来:“失踪的人不是七分和袁羯么?薛翼是从哪来的?”
蒋副官顿了一下,才回答:“薛翼是……六十九前队长的名字。”
盛懿的脸色瞬变,瞳里的温存柔软顷刻消失不见,落向盛枝郁的视线变得冷厉阴森。
通讯切断,他就这么站在床边,直到盛枝郁察觉到异样徐徐醒来。
盛枝郁早就感受到杵在床边像个鬼影一样的人,睁开眼的时候故作意外:“哥,你回来了?”
“嗯。”盛懿看了他一眼,“毕竟,你应该有很多问题问我。”
盛枝郁垂眼扫过彻底戒备的黑豹,精神体察觉到他的情绪,慢慢收敛了獠牙。
盛懿自然是察觉到他这样的动作,轻笑了一声:“所以,现在对哥哥也有所隐瞒了吗?”
隐瞒这个词可以衍生出很多种含义。
他看着沉默的少年,轻叹了一口气,俯身坐在他的床沿上。
“我知道你现在也许会不理解哥哥的很多做法,但这是为了我们,和我们的未来。”
盛懿抬手,想去触摸盛枝郁低垂的眼尾。
然而跟前的人却轻侧过身,躲开了他的触碰。
“我们的未来,就需要用人命去铺就吗。”
“有些牺牲是必须的。”盛懿回答,“六十九的每一位队员,在作为军人被选中的时候就宣誓过,随时准备着付出性命不是么?”
盛枝郁没有回答。
盛懿轻叹了一口气:“小郁,看来你这个性子,不适合当军人。”
“因为我不理解你的行为,所以我就不适合了吗?”
纵使过去也有过不少争吵,但因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所以盛懿乐得放低身段去哄他宠他。
但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宠出一枚这么尖锐的恶果。
“你队里的那个七分,是冒充的。他的真实身份是因为渎职被军部处决的前稽查官的养子。小郁,你知道前稽查官被撤职的原因吗?”盛懿浅浅地笑了一下,“九年前,P2城区中心医院异变,当时驻守在污染区的三支哨兵军队由他负责。”
盛枝郁垂落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如果没有他,也许你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在这里生我的气,和我闹别扭了。”盛懿将他脸色的变化收入眼底,笑着道,“虽然我不知道在这次意外里,那个‘七分’骗了你什么,但,这件事他有和你坦白吗?”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盛懿转身:“本来今晚回来,是想陪小郁吃顿饭,不过现在看来,你更需要一个人独处。”
他转身离开,厚重的门关上之后,盛懿冷漠下楼。
离开别墅之前,他回头看向助手:“多安排几个人,把门看好,不准盛枝郁离开半步。”
“是。”
盛懿的监视从来都是这么蛮横,最开始的门卫只有四个,交替守在大门之外限制盛枝郁的出入。
十天之后,守在门口又翻了一倍,成了八个。
第十七天,又多了两个人进入了大门内部。
盛枝郁在这半个月里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丝想离开的冲动,他不清楚盛懿的提防心为什么忽然变得那么重。
第二十天的时候,厉医生拿着通行令到别墅前,蹙着眉接连过了三道关。
在卧室里见到人时,厉医生才低声问:“你和盛懿闹翻了吗?他这么守着你。”
盛枝郁随意地笑笑:“谁知道呢。”
厉医生看了他一眼,继续和以前一样的检查,抽了他一管血。
临走之前,厉医生低声:“东西,我按照你吩咐的放好了,不过按这个情况……你拿得到吗?”
盛枝郁只是淡淡挽唇:“多谢。”
厉医生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盛枝郁将人送出房门,视线扫了一眼卧门外神色冷峻的保镖,讽刺地笑了一下。
“有人看着,我不方便,不送了。”
厉医生颔首,快步下楼。
盛枝郁回头看着门前魁梧的男人,偏了下头:“客人都走了,你不跟着下去么?”
盛懿要这群人看门,不代表就允许他们进来吧?
跟前的男人没有说话,盛枝郁无趣地敛下眸光,转身想进房间。
而下一秒,身后的男人却扣住了他的手,力道极大地将他抱入了怀里。
盛枝郁早就察觉到这个人的诡异之处,反手准备回击时,就听到身后沉哑而熟悉的声音——
“才多久不见就认不出我了?负心猫猫。”
第076章
男人宽大的手先掐了一下盛枝郁的腰侧, 细长的指尖才慢慢延到腰腹中间,稳稳地扣住之后才仿佛踏实下来。
但动作的沉稳不代表情绪的平静,盛枝郁还没回话, 就被他强硬地抱到床沿。
盛枝郁抬起手想反抗,祁返却准确地叠扣住了他的两只手腕, 将他压到枕头上, 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腰腹落到髋骨上, 将他紧紧抱着。
随后,男人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便压到盛枝郁的后背上, 严丝合缝地贴合着他的腰脊, 沉默地将人锁在怀里。
察觉到盛枝郁不再挣扎之后, 祁返略带恨意地轻轻咬住了他衣领落下的一侧肩膀。
盛枝郁偏过头, 很轻地抽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所以,半个月没见,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咬我吗?”
祁返徐徐睁开眼睛,看着他被齿印沾湿润红的肌肤, 发出了一声轻哑的哼笑:“那上次见面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还是把我踹水里, 我总得讨点说法。”
沉入水底的时候, 祁返其实已经猜到了原由, 但胸口还是止不住地蔓延出被隐瞒的淡淡扯痛。
说不出来是委屈还是隐怒,只是淡淡地在回味, 盛枝郁说的“一辈子”里有多少是认真的, 又有多少是为了让他留下契的哄骗。
这点情绪甚至在半个月里被悄无声息地酿出了淡淡的恨意, 让祁返在每次想起都后悔第一次在水里的迁就和温柔。
腹黑无情的小猫咪。
越想越不解恨, 他正想重新再咬一次时,头顶的手背却被盛枝郁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了一下。
“解恨了吗?”
祁返眸色微暗, 嗓音沉闷:“这就想翻页了?”
“没有翻页的话,请继续。如果可以翻页了……”盛枝郁轻轻便过脸,鸦羽般的眼睫垂在眼前,只露出半张有些落寞的侧脸,声音又轻又低,“我想抱你。”
轻之又轻的四个字,却仿佛一只无形手,把祁返的心脏揉成一团。
盛枝郁明显地感觉到身后的人僵了一瞬,随后很不甘心地低头在他颈窝里蹭了一下。
下一秒,顺从地松开了手。
盛枝郁缓缓转过身,跟前的祁返错开视线,眼尾殷红,轮廓上落着明显的隐忍。
无声的僵持后,祁返终于垂下视线,沉沉地看着他:“不是想抱我么?”
他都等这么久了。
然而跟前被他禁锢在怀抱和床沿的人只是轻轻低笑,眼尾交织上扬,浅浅的狡黠浮过。
“第二次了,祁返你真好骗。”
胸腔里的所有躁动仿佛在这一个达到顶端,祁返咬牙切齿地捏住了他的下巴,然后粗暴又蛮横地吻住了他的唇。
报复来得汹涌而强烈,盛枝郁感受到自己的下嘴唇被他咬过,淡淡的血腥味很快在齿间晕开,而跟前的人却连这点也小气,蛮横地缠过他的舌,淡淡的涩味也要掠去。
呼吸一点点被阻碍,盛枝郁的视野不可控地被水雾弥漫,四肢一点点发软脱力。
他知道再这么下去玩笑就要成真了,于是抬手勾住了祁返的肩膀,软绵绵地抱住了他。
那股绵延在心头,对盛枝郁的恨意忽然就成了对自我的愤怒。
明明被这么玩弄了,可是盛枝郁只要轻轻示弱,祁返就觉得自己要输得一塌糊涂。
报复的侵占逐渐变得轻柔,他甚至俯下半身迁就着盛枝郁的手臂。
像是在品尝一枚柔软的花瓣,慢慢辗转,轻轻缠绕,一点点地把呼吸沁染上彼此的味道。
直到察觉到呼吸跟不上来,祁返轻轻松开,看着盛枝郁有些雾湿涣散的眸。
盛枝郁似乎还没餍足,嗓音微哑轻柔:“不亲了吗?”
祁返心头塌陷一块,却不想再被他随意掌控,故作克制:“亲够了。”
“哦。”盛枝郁淡淡地应了一声,缓慢地从他怀里坐了起来。
祁返本以为接下来该讨论正事,或者被他盘问几句,却发现余光里的人在坐好之后,伸出一小截湿红的舌尖轻轻舔过了唇面,毫不遮掩地回味着刚刚的吻。
……克制他妈。
祁返一瞬低头,重新抬起他的下巴,再次吻了下去。
结局是盛枝郁不费一兵一卒,祁返输得彻头彻尾,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