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就跟着时今澜,知道时老爷子对她的严格,所以从没见过她对什么人在乎过。
可偏偏是池浅。
偏偏是在悬崖。
怎么会这样呢……
她们小姐好不容易才……
阿宁作为局外人,冷静的知道这样高的高度摔下去,活下来的概率几乎为零。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时今澜说,这样连她都明白的道理,时今澜肯定也知道,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她从来都不信侥幸的小姐,这次却不想面对现实。
而也是这份侥幸在撑着她,让她没有轰的倒下去。
阿宁的心里前所未有的难受,表示道:“我这就派人去找!一定会找到池小姐的。”
她说的利落,接着就指挥周围人去悬崖下面。
可听到阿宁的这个称呼。
时今澜恍然一下。
刚刚挥出去的手还泛着疼意,阿宁的脸上也标着那么一个明显的红印。
她突然好难过,脑袋里在想,要是自己刚刚的行为让池浅知道了,她会生气。
她是那样的尊重每一个人,平等的看待每一个人,甚至每一条生命。
平静有序的山崖上,穿插进一道沉沉的脚步声。
时今澜走向了正在部署的阿宁,主动跟她道歉:“抱歉,我不该打你。”
这声落下,周遭又是一片寂静。
阿宁在指挥部署的手整个顿住,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好似被什么拍了一下似的,震惊又害怕,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小,小姐。您您您……”
时今澜神色依旧平静,抬脚跟在下山的队伍后面:“我跟你们一起去。”
阿宁立刻匆匆把自己吓跑了的魂收回来,紧跟着时今澜,扶上她一瘸一拐的走姿:“小姐,您小心。”
.
朝阳初现,往日寂静的断崖下此刻都是人影。
一个个黑色的身影密密麻麻的分布在悬崖下,从太阳的视角看下去,断崖耸直,树木林立,哪怕是健壮的保镖也格外的渺小。
时今澜也在其中。
还裂着口子的腿不断的流出鲜血,淋漓的滴落在沿路的石头树枝上。
疼意好似贴着骨头,可时今澜丝毫不顾及这些,她就这样顺着池浅可能会摔下来的方向找,分辨着每一个有可能落着池浅的方向。
她说过的。
她要带她走。
她一定要找到她。
不然她怎么带她走啊。
时今澜找的近乎发疯,阿宁在一旁看着,视线里全是时今澜腿上那道伤口:“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下,我让医生过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也好啊。”
“不用。”时今澜甩开了阿宁的手。
阿宁急得不行:“小姐,池小姐被找到后肯定是要经历一场大手术的,要是您也因为伤口处理不及时,感染病倒了怎么办?难道要池小姐过来探望您吗?”
这句话似乎是起了作用,时今澜恍的停住了寻找的动作。
她狞黑的瞳子转而看向阿宁,看着阿宁对自己点头示意,嘴唇翕动。
一整夜没有喝水了,刚刚又经历了一场奔袭。
时今澜温润的唇瓣变得干涩,轻轻扇了两下,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停下动作,坐在了石头上。
阿宁见状,立刻示意不远处候着的医生过来。
山水潺潺,沿着断崖下流淌出一条小河。
医生给时今澜处理伤口,狰狞的口子掺着小碎石粒,有些难处理,时今澜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用眼神环顾四周,依旧在寻找池浅。
“找到了!”
忽的从时今澜左侧传来一声高呼,时今澜立刻站了起来。
医生这时正打开了一瓶酒精,患者突然的动作,让她失手把大半的酒精泼在了伤口上。
伤口忽的被清洗消毒的彻底,流出来的血都透着被水清洗过的鲜红。
时今澜眉头猛地一皱,却是一丝停顿都没有,紧接着就朝声音传来的那边快步走去。
这一路碎石更多,道路难行。
在现场搜索的人听到声音都朝这边过来,却也纷纷为时今澜让路。
此处是悬崖底小河的一条源头,沿着石壁,有一条从山上淌下来水。
万物被其滋养,即使是在光线不多的崖地里,长得也格外葱郁苍翠。
而就在一株被压断了的树枝上,池浅躺在上面。
时今澜远远的走过来,就见她闭着眼睛,表情平静,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如果忽略她扭曲的腿脚。
还有的环绕在她的周围,不断流出的鲜血。
第53章
光洒满了来路, 照的世界清晰。
也照得汩汩流淌进人们视线中央的血液鲜红。
倒计时的定时炸弹终于走到了最后,轰的一声在时今澜的脑袋里炸开。
她就这样看着那具躺在地上的身体,洒在伤口上的酒精终于开始作用起来, 钻进她的身体, 摧心剖肝。
好似有一口气卡在时今澜的喉咙, 上不来, 下不去。
她走过去看向池浅, 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长得跟池浅一模一样的人就是池浅。
她, 她怎么会……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刚刚分开的时候, 她还好好的,脸也是干干净净, 被自己握着的手柔软温热, 没有一点破皮的样子。
不会的……
不会的。
时今澜踉跄了两步, 想过去碰一碰池浅。
可她的手还没伸出去, 就立刻停了下来。
“阿澜,你要……你要回去……”
万籁俱寂时,池浅的声音羸弱的在时今澜耳边轻轻呢喃, 虚幻飘渺,好似她的幻听。
时今澜登时愣住,垂在池浅脸侧的叶子兀的动了一下。
分不清是风吹动的树叶,还是因为池浅的呼吸。
不,一定是因为池浅的呼吸。
时今澜近乎偏执的认定了这件事, 转身就看向了一旁的医生:“她还有呼吸。”
“……是这样的。”医生简单着查看池浅的情况, 只是不敢挪动她,根据着周围的情况推断, “这位小姐跌下来的时候有不少树枝作为缓冲,目前生命体征微弱, 但的确还有自主呼吸。”
医生的声音明显算不上多自信,到最后半句气势已经很弱。
他也没见过时今澜这样,血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一旦自己说出那句“抢救希望不大”后,就会被她拆吃了。
阿宁看出了医生的惊惧,主动过去补充:“刚刚已经又调来了几位医生,现在都已经在直升机上了,预计还有十分钟到达。”
医生闻言,赶忙表示:“这位小姐应该可以坚持到直升机来。”
阿宁跟医生一言一句,时今澜紧绷的神情略略松缓下了几分。
她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她往日锐利的洞察,没看到阿宁之后松下的一口气。
亦或者,她近乎偏执的希望,主动封闭了她的敏锐。
就算这些显而易见的破绽漏洞明晃晃的摆在她眼前,她也不会去看这两个人之间的配合。
时今澜只要一个答案。
€€€€池浅还有得救。
其实,池浅的出血量也不是很多。
只是树叶堆在一起,衬得她流了很多的血。手臂也是,腿骨也是,都是因为环境干扰而已。
等到直升机来了把她带去医院,清创修正,她的状态比现在会好很多的。
一定是这样的。
理性好似伥鬼,一条一条的帮着时今澜证明着她想要的答案。
她再也没有理会医生要给她清理伤口的话,就站在离池浅最近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帮她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你看。
当把她的脸擦干净,阳光落在上面,还是那样的白皙鲜活。
这人的小脸总是盈着点肉感,长而浓密眼睫铺成一簇扇面,一如既往的灿烂。
时今澜仔细的注视着池浅,阴鸷的瞳子里透着层殷切。
别吓我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自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