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揽着储备粮,一手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黑色的屏幕上赫然跳跃着一个熟悉的名字€€€€“王狗”。
这是池浅所在项目组的一个小分管组长,极其擅长拿着鸡毛当令箭,是出了名了阿谀谄媚的狗腿子。
看来这十三口中的系统为防止混乱,节省内存,这是干脆把她在原世界的遭遇跟这个世界完全结合在一起了啊。
系统还能这么做吗?
难道她的世界其实也是万千小世界的一个?
池浅突然对自己所处的世界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就这样看着风略过她的脸颊,迎面扑来一阵热浪。
她感知到的灼热就是灼热吗?
她心口的闷沉只是节气影响吗?
手机还在贴着她的掌心震动,池浅在电话快断掉的前一秒,终于回过了神,接了起来:“喂。”
只是她的“喂”还没有说完,电话那边的人的不满就闯进了她的耳朵:“干什么呢,电话这么久才接。”
池浅听到这熟悉的语气甚至还有种怀念,扯了下嘴角,怼道:“我干什么也要你管。”
这人没想到池浅会上来就怼他,呵道:“你什么态度!”
“你什么货色我什么态度喽。”池浅说的轻松,单手撑在草地上,朝着天空仰起脑袋。
过去这人就没少被池浅怼,他知道她从来都是这样,脾气硬的很,自己在池浅这里吃不到好处,也不再跟她怼,趾高气昂的通知道:“我不跟你在这里叽歪,我是来通知你的,后天调查组来,你准备好,来公司一趟。”
这边事情的发展情况好像也跟池浅在原世界是一样的,她原本以为在原世界就要没结局的事,搭上了这个世界的轨,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上一次她提交了很多自证没有时间盗取数据的证据,却被一一否决。
事情似乎走入了一个死胡同,哪怕是现在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劝你啊就认了,好好认错,说不定还……”见那边池浅迟迟没有回应,男人的神情得意了几分,开始跟池浅说教起来。
池浅眉头一皱,朝那人说了一句“神经”,接着就把电话撂了。
这事儿还没尘埃落定呢,他们就迫不及待的给自己按头。
池浅突然想起当初时今澜曾对她说过的分析,是不是那个最大利益者,就是他们那一派的。
内测数据关系到的甲方公司新产品的发行,一直都是他们小组负责,这件事虽然也关系到王狗的升职,但跟他关系好的是另一个项目组的经理,他跟他们项目组经理今年年中在竞争同一个title……
靠北,不会吧。
池浅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自己上一世未能参透的事情,神思逐渐深入。
只是就在她快要想明白的时候,却有人并不想要她这个蝼蚁明白这些事。
“嗡嗡嗡。”
池浅的电话又响了,“王狗”的名字跳在屏幕上。
池浅看着这名字就来气。
这可是他们小组的心血,这个狗,就这样不把他们的心血当回事!
愤愤的,池浅摁掉了王狗的来电。
接着电话又来。
池浅依旧摁掉。
储备粮似乎察觉到了池浅的情绪,抬起头拱了拱她的手。
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池浅怀里跳了出去,拱着个球,似乎是想要池浅跟它玩,也似乎是想把自己喜欢的玩具给池浅,叫她不要生气。
有时候,人还不如动物讨喜。
池浅瞧着储备粮这样通人性,不由得伸手挠挠它的下巴:“不愧是得时今澜欢心的小兔子,就是灵呀。”
说着,池浅就不再理睬不断响起的电话,拿起球,跟储备粮玩起来。
茂密的草丛在热风中飘起一阵绿浪,一道黑色的影子穿梭其中。
储备粮简直像条小狗,球一抛出去,它就会追过去,然后用自己鼻子跟身子把它拱回来。
日光被交织的树叶层层过滤,此处绿荫环绕,盛夏的室外也不燥热。
这一人一兔穿梭在草地里,竟然也玩得有来有回的,池浅随手抹了下额上的浅汗,简直不要畅快。
“嗡嗡……”
手机贴着草地震动,倏地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好不容易开心了一会儿,池浅的手机就又响了。
那是个没有备注的电话,打的还是视讯。
王狗,你不要太过分!
人的心情在到达顶峰的时候,是转化为任何情绪都快的。
池浅忍无可忍,一个伸手,利落的将手机从地上抄起来,接通的瞬间就冲着对方骂道:“我告诉你,别逼我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扇你。”
“哈。”
不想在池浅的暴戾之下,对面传来的却是一声轻笑。
视讯的影像中框起一副阳光明媚的画。
时今澜轻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池浅:“原来阿浅认为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是我家吗?”
第64章
飞机穿过厚重的云层, 朝太阳落下的方向驶去。
漫长的旅途冲淡了所有人的兴奋,机舱内保持着低频的声音,头等舱更是针落可闻。
完成了手头的工作, 时今澜给自己盖上了一条毯子。
越是时间紧密, 她就越需要充沛的精力, 她控制着自己的疲惫, 在合眼的时候悉数散发出来。
只是睡着后的梦, 却是她无法控制的。
寂静的世界吹来了阵阵冷风, 昏暗中有茂密的树叶在摇晃。
时今澜又梦到了那天, 她跟着那只三花猫,跑到了悬崖上, 看着池浅要从悬崖上跳下去。
千千万万次, 时今澜都拼尽全力的跑过去。
她已经快忘记了自己当时在左腿处的伤口, 只感觉自己每跑一步都无比艰难, 腿也不受控制,有一次甚至没有赶上池浅跳下去的身影。
她跟她失之交臂。
甚至都没来得及听到她喊自己的那声“阿澜”。
凌晨的夜风合着朝阳,凛冽的刮在时今澜的脸上。
无论是多少次, 她都无法适应空落了的手,她趴伏在地上,心脏受着挤压,近乎叫她整个人都被撕裂开。
没有办法纾解,也无处纾解。
哪怕后来时今澜用同样的手段逼迫时承从悬崖上跳下去, 那看向海水里的眼睛也只是铺着层漆黑的冷然, 没有一丝释然。
她被永远的困在了海岛的那处悬崖。
好像推着巨石的西西弗斯,每一次都握不住她注定下坠的巨石。
“!”
倏的一下, 时今澜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她垂在毯子上的手紧紧攥着,挤压的惨白的指甲像是快要被嵌进肉里去。
昏暗里看不清, 她散落在额前的长发下铺着一层冷汗。
那素日里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骄傲此刻握落满了失意,那是她吃过最惨痛的一次失败,可笑的将百分之零点零一当做希望。
“飞机就要降落了,请各位旅客做好准备……”
安静无声中,空姐的提示声响起。
高跟鞋落在铺着地毯的过道,踏出轻微的脚步声。
时今澜听着这声音,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情绪收敛,目光沉沉。
窗外重叠而至的云铺着层厚重,没有那么容易散去。
时今澜看起来没有异样,可心脏还在不安稳的跳动。
既然她说她自由了。
可为什么又回来了?
她得到她想要的自由了吗?
时今澜握了握口袋里的手机,望向窗外逐渐下降的高度。
时间在她这里突然间过的慢了起来,她手指点在屏幕上,一下一下,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嘟嘟嘟€€€€”
“我告诉你,别逼我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扇你!”
落地后,时今澜接着就给池浅打电话去了。
却不想刚接通,映入耳边的就是这人不耐烦的一句恐吓。
也不知道谁惹到她了,一双眼睛瞪得凶巴巴的,偏圆的眼睛向上挑着,真有些恶犬的模样。
而这种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一通发作的的笨蛋作风,也还是过去那副样子。
时今澜瞧着池浅的这幅样子,心突然踏实了。
她微微扬起嘴角,深深的望着屏幕那边的人,笑道:“阿浅认为的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是我家吗?”
午后的日头比正午还要要命,忽的一下灼下来,蝉鸣紧接着便拉长了。
那尖锐的叫声穿透树枝林叶,让池浅一下觉得周围突然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