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浅听到这话条件反射的选择否认:“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管家太太却是不紧不慢,给池浅调着果茶,笑着看了她一眼:“小姐的事情当初被她叔叔闹得轰轰烈烈,路人皆知,池小姐在宁城长大,怎么会不知道?”
听到这话,池浅心漏跳一拍。
她刚刚急于将过去的自己跟现在的自己划清干系,忘记了按照时今澜现在的名望,她跟时承的事早就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管家太太看着池浅的反应,轻弯了下眼,道:“池小姐,其实您就是小姐的那位池小姐对吧?”
尽管意识到自己可能露馅了,但在听到管家太太这么说的时候,池浅还是心漏跳了一拍,接着依旧否认:“我,我不是。”
管家太太看着池浅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一边将果茶推给池浅,一边继续说:“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死而复生’的,但是我一直以为您回来是要跟小姐团圆的,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真的不是她……”池浅发现就是自己否认管家太太也没有改变她的话,整个人的语气气势都弱了下去。
她想她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任务者,只是三言两语就被迫漏了馅。
那时今澜……
池浅紧揪着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她捧着管家太太递过给她的果茶。
热气氤氲里,是管家太太轻声慢语的同她讲述时今澜故事的声音:“当年小姐为了让自己的腿彻底恢复正常,采取了断骨重接。当她发现自己在接受皮肤修复时,医生好心将她左腿上的那个疤痕抹去的时候,她拿过刀子在自己腿上了又划了一道。”
听到这段故事,池浅的腿上好像也被划了一道口子,条件反射的抽了一下。
她怕苦怕疼,根本不敢想象时今澜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将自己刚刚消下疤痕的腿,划上那么血淋淋的一刀。
而接着管家太太就给了池浅答案:“那是池小姐您留给小姐的东西,小姐一样也不会让它消失。”
果茶的热气腾腾熏过池浅的眼睛,湿润的气息眼逐渐在她眼眶里形成一层水光。
她紧握着手里的杯子,银白的镯子从她手腕上滑下,抵在杯壁上,当啷的一声,好像敲在她心上,一抽一抽的痛。
以前多少次在晚上刷手机的时候,池浅会躺在床上想,能不能来一个漂亮大美人莫名其妙的喜欢她一下。
而现在梦想成真,这种即使由外人传达依旧浓郁动人的情感摆在她面前,她却没有丝毫欣喜若狂的样子。
叶公好龙。
那负罪感披着灰尘,重新出现在池浅的心口。
她声音低到了尘埃里,晦暗的跟管家太太讲道:“她很好,是我不好。”
池浅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时今澜。
她是个骗子,是个玩弄人感情的烂人。
她为了完成任务靠近时今澜,花言巧语的骗她,让她爱上自己。
明明死掉就算了,却还要重新来到这个世界,再折腾她的希望。
她真的可恶。
“阿,时小姐她无所不能,是神仙一样的人,该配的也是神仙一样的人才行。”
可管家太太明显不同意池浅说法,转头看着她,眼神笃定:“池小姐有没有想过,小姐并非凡人,您其实也是呢?”
“你已经能做到我们这些人做不到的事情,您跟小姐何尝不是一路人呢?”
就在今天上午,一个不认识的女佣来到池浅跟前,告诉她她配不上时今澜。
她跟时今澜地位不对等,是迟早要被她抛弃的人。
而现在,近身照顾时今澜的管家太太坐在她身边,跟她说她跟时今澜是一样的人。
她这个已死之人以这个世界里的人无法想象的方式回来了,做的又是利用人感情的事情。
“而且小姐可不是神仙。”没等池浅自己想完,管家太太就又开口了。
她把刚刚烤好的苹果切成片,推给了池浅,眼睛里依旧是弯弯的笑着。
池浅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管家太太的话深深的震撼到了她。
“这是毯子,我将室内温度升高了一度,您今晚睡觉不会着凉的。”
就在池浅被管家太太这句话震撼到的时候,她大有几分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觉,起身拿过刚刚抱来的毯子给了池浅。
“谢谢您。”池浅接过毯子,真心的跟管家太太道了一声感谢。
“您客气了池小姐。”管家太太微微颔首,极具职业素养的对池浅说:“晚安,祝您今晚好梦。”
“我尽量吧。”池浅笑了一下,沉沉的心绪稍微转好了些。
雾气寥寥,刚刚烧好的热茶已经没有那么的烫了。
池浅捧过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饮品划过她的喉咙,将热气遍及身体,她的脑袋里都是管家太太的话。
时今澜不是神仙。
是啊,熟悉时今澜的人都应该知道,她可不是神仙。
她是头恶龙,是暴戾阴鸷的大反派,更是背叛这个世界逻辑,背叛命运的叛逆者。
她从故事的一开始就不被设定为神仙。
是她觉得她太好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觉得时今澜太好了。
为什么她对时今澜的感情这么的突兀。
她跟时今澜不是第一次见面,不存在一见钟情。
可她跟时今澜相处过那么久,也没有产生什么感情,更不会是日久生情……
寂静中好似有水滴一滴一滴的坠入湖面,将浓重的夜色带起一阵阵涟漪。
池浅低垂着眼睫,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胀胀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反抗,不同意她的想法。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情感就这样不受控制,莫名其妙的生长出来。
她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而她还不觉得自己奇怪。
好像一切就应该这样。
她就应该对时今澜心动,哪怕是千千万万次。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忘了……”
池浅思想渐深,困倦却不合时宜的翻涌了上来。
管家太太的果茶泡的很好,才刚喝了一杯,池浅紧绷的神经就放松了下来。
她就这样慢慢吞吞的枕在了一侧的靠枕上,眼皮打架,懵懵懂懂的睡着了。
月亮透过窗帘大敞的窗户落尽室内,沿着沙发铺一片的皎洁。
池浅全然不受光影的干扰,睡得很熟,甚至没注意到一道影子从她身上落下。
静夜寂寂,那道漆黑的影子在她的身上停了很久。
最后就挨着她蜷缩起来的身子,施施然坐了下去。
时今澜还穿着刚才那件睡袍,夜色在她的身上披上一层深黑色的外衣。
她目光沉沉,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着池浅,孤寂沉默的好似一道游魂。
目光游走,那放在腿上的手指隐隐抬起,克制着又没能克制住的朝池浅脸侧探去。
她动作小心翼翼,轻缓的撩开这人耷拉在脸上的碎发,将熟睡中的样子清晰展开。
夜色的影子顺着池浅的睡颜流淌,阴影勾勒出她浓郁的眉眼。
她睡的没什么戒备,脸蛋靠在枕头上,压出一小撮肉肉的脸颊。
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
看起来没什么肉,摸起来的手感却格外的好。
时今澜那勾过池浅碎发的手指没有丝毫安分下的痕迹,沿着她的耳廓缓缓的伸向那脖颈处的线条。
她细腻的肌肤下埋着跳动的血管,那真实而有力的温热感路过时今澜的手指,是活着的最好证明。
不再是冷冰冰的一具躯壳。
她有她的灵魂,笨蛋一样的灵魂。
一想到这里,时今澜的眉头便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她说她自由了,为什么要回来?
既然重新回来一次,难道就是为了把自己拱手让人的吗?
时今澜的手指不紧不慢的勾勒着池浅的轮廓,沿着脖颈上移,划过她的脸颊。
留恋而偏执。
“小姐,都准备好了。”管家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洋楼,现下从玄关过来,站在时今澜身后。
“好。”
时今澜抬过手将池浅不规矩的领口整理好,漆黑的瞳子泛着殷红,在月色下落下一片阴鸷。
这次她绝对不要让她走。
.
清晨一行鸽子掠过庄园的上空,震动发出一阵连贯的声响。
蝉鸣叫嚣,尖锐的穿透茂密的树叶,毫无掩饰的直落进屋。
池浅这一觉睡的很沉,听到这声音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她习惯性的单手揪住枕头,准备翻身过去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就在池浅正翻身的时候,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睡在在沙发上,这样翻下去一定要掉到地上了!
可就在池浅紧闭双眼,准备迎接与大地母亲亲密接触的时候,她却什么事都没有。
说好的掉下去并没有发生。
反而是一模一样的柔软撑托住了池浅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