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做什么?
楚越走在李兰修身后,浓墨的眼眸中透出洞悉一切的光泽,“公子真是好手段,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李兰修顿住脚步,转身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有么?”
楚越微微一笑,不急不缓说道:“公子何必谦虚,你玩弄人心的手段高明,几句话便让他心甘情愿地被你牵着走。”
李兰修听他话里意味深长,“哦?”
楚越微微颔首,唇边勾起唇笑意,“公子的手段或许该推陈出新了。”
言下之意,我已经看穿了你的一切把戏。
李兰修轻挑眉尖,慢悠悠地说道:“我并非如你所想,若是半点真心都没有,再蠢的人也能看穿,要让人信你,得三分假七分真。”
“七分真?”楚越若有所思重复这三个字。
李兰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至少我对一条狗有七分真。”
楚越眼中光芒微微波动,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狗?”
“嗯,他又乖又听话,百年不见,还有点想他。”李兰修说得漫不经心。
楚越嘴角微微翘起,大步走近他身边,“当真?”
李兰修玩得很开心,戏谑说道:“当然是假的,这你也信?”
楚越瞬间敛去笑意,俊脸恢复淡然的表情,“没信,陪公子玩玩罢了。”
李兰修嗤笑一声,真是蠢狗一条,还是没能彻底看穿他。
……
合欢宫偏殿一棵松树下,李延壁负手而立,心神不定望着山涧茫茫夜色。
直到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穿透寂静的夜色,他猛然回过身,一道修长躯体扑在他身上,热乎乎地喊:“爹。”
李延壁心头一震,一把掀开那人的帷帽,露出熟悉的面庞。
他终于舒了一口气,眼中流露浓浓的欣喜关切,“你不在爹身边的日子,可有人欺负你?过得好不好?”
李兰修不禁动容,握紧了他的手,温声道:“爹,我过得很好,没有人敢欺负我。”
李延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气色极佳,神情也十分从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却又突然皱眉道:“我看你跟楚越同行,你可有吃亏?”
李兰修不能告诉他昨夜发生的事,只道:“爹,你不必担心,他占不了我的便宜。”
说话间,他身上散出隐隐威压,修为波动充盈在周围的空气中。
李延壁双眼一亮,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吾儿竟已到化神期,与爹不相上下。”
话音落下,他神色忽然黯淡,幽幽叹口气。
李兰修握着他的手晃一晃,“爹为何不高兴?”
李延壁另只手轻抚他的墨发,沉沉叹息道:“你长得太快了,以后爹不能保护你了。”
李兰修一下抱住他的脖颈,像小孩子似地扑在他怀里,“我来保护爹。”
“爹用不着你保护,这世上有几人伤到你爹?”李延壁欣慰地搂着他,朗朗笑着道。
李兰修抿着嘴唇一笑,好奇地问:“爹为何留在这里?”
合欢宫两位宫主加起来,未必是他爹的对手,李延壁若是想走,合欢宫根本留不住他。
李延壁瞥眼娘娘庙的方向,“我本是为救人而来,没料到这地母娘娘不简单。”
李兰修听过那些弟子所说的“神迹”,娘娘能令修为一日千里,但他爹绝不是投机取巧之人。
李延壁目光疑惑不解,难以置信地说道:“我竟然在梦中见到你娘,只要我待在娘娘殿中,睡梦之中都能见到你娘。”
李兰修的娘走得早,依稀记得爹娘曾是一对令人艳羡的仙侣。
李延壁为人清高持正,不屑于投机取巧,任何把戏都不能骗到他,可他有一位念念不忘的亡妻,娘娘赐予的梦境完美切中要害。
他闭了闭眼睛,平复情绪说:“爹当然知晓这只是黄粱一梦,可是……”
李兰修轻轻抚着他的手背宽慰,轻声道:“我明白的,爹。”
李延壁深吸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我在娘娘殿这些日子,倒是发觉一些问题,平日里在殿宇里传经的是西宫主,你可记得他?”
李兰修有点印象,一个高大威猛的青年男子,长得浓眉大眼,比起东宫那种绝色美人差远了。
“我发现这位西宫主……”李延壁稍一停顿,思量着说道:“粗枝大叶,喜好耍威风,说大话,常常说些男子意气的话。”
李兰修明白他的意思了,西宫主是那种脸谱化的“男子”,集合一切世俗所认定的男子形象,可以说是男人中的男人。
而那位美若天仙的东宫主,则是集齐一切成见的女子形象,美若天仙,婀娜多姿,妩媚迷人……
两位宫主仿佛就像按照最标准的“男子”与“女子”的形象打造出来,太过于典型,反而有些不真实。
第097章 第九十七章
房间里的隔音结界隔绝了一切声音, 安静得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炉鼎许久没有如此安稳地睡过觉,这一觉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他抱着毯子坐在床上发呆, 不明白那位好看的仙长究竟打算做什么。
李兰修推门而入,炉鼎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畏惧又好奇地凝望着他。
那位俊美的青年跟在李兰修身后, 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神情淡淡, 目光却锐利地瞧着炉鼎。
李兰修坐在床边, 打量了一番这个瘦巴巴的小玩意儿,伸手捏捏炉鼎细瘦的胳膊,微微皱眉,“你们宫主不给你饭吃?”
有了昨夜的经历, 炉鼎不敢再沉默不语, 如实答道:“吃不下。”
李兰修略一沉默,随即轻松问道:“叫什么名字?”
“印奴。”炉鼎小声地答道。
这称号应当是东宫主为炉鼎所取,那位叫“玉奴”的弟子因为肌肤白皙如玉, 才得了这个称号。
李兰修瞥一眼炉鼎领口隐约露出的烫痕, 心中明了,“我问的是你原本的名字。”
炉鼎一怔, 声音低得几乎微不可闻, “周河。”
李兰修轻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侧身倚靠在床栏,姿态松松散散,“哪里人?”
周河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李兰修随意问了一连串稀松平常的问题, 如年龄、家里几口人等,周河逐渐卸下了防备, 紧绷的身躯慢慢松弛下来。
“何时来的合欢宫?”李兰修终于问到正题。
周河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蹙眉道:“大约有十多年。”
李兰修心底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你可见过地母娘娘?”
周河蓦然睁大眼睛,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想知道地母娘娘的事情。”
“当然。”李兰修的手按在他后颈,将人一把拉过来,垂眼瞧着他道:“你想在这鬼地方呆一辈子?”
周河面上的喜色一闪而逝,挣扎着向后躲避,“娘娘是神明,你们斗不过她。”
哪知方才还和颜悦色的李兰修,忽然手臂一紧,将他摁在怀里,猝不及防地扯开他的衣带,露出一大片白净的皮肉。
“你再动一下,别怪我不客气。”李兰修重重捏着他的下颚,语气里透出威胁。
周河又气又急,却不敢得罪他,只能咬牙切齿地枕在他手臂上。
方才还以为他是好人,没想到竟与那些恶人是一丘之貉!
楚越眉目间浮现出一丝不爽,目光看向紧闭的房门。
咚咚咚——叩门声同时响起,一道声音在门外说道:“两位仙长,宫主吩咐我送来美酒。”
李兰修淡淡道:“进来。”
那弟子端着酒推门而入,第一眼便看到床榻上的二人,见到他们暧昧不清的姿态,嘿嘿一笑道:“仙长可还满意?”
李兰修把玩着周河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放下酒,滚出去!”
弟子识趣地放下托盘,眉开眼笑地退出了门。
李兰修放开了钳制周河的手臂,摸了摸被他捏红的脸颊,轻声问道:“痛么?”
周河茫然无措,呆滞地望着他,这个人是真的想救他?
他迟钝地明白过来,一呼一吸间,闻到对方身上宜人的香气,令他的脸渐渐发热,回想起帷帽下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庞。
李兰修屈指在他眉头轻轻一弹,轻笑问道:“盯着我干什么?吓傻了?”
周河的脸更烧了,慢吞吞地坐起身来,“不痛……你是好人。”
李兰修好笑地摇了摇头,“好人?我可不是好人。”
他说到这里,神识觉察到不远处一群人又朝他们而来,他站起身来道:“躺着歇息,我们有事要办。”
周河咬着嘴唇欲言又止,见他走到门口,忽然深吸一口气,提起勇气破釜沉舟,“娘娘它不是人。”
李兰修回过身瞧着他,剔透明亮的眼眸幽光浮动。
楚越眉头一挑,徐徐直起身来,问道:“它是什么?”
周河用力一闭眼睛,一口气说道:“娘娘是一棵雌雄同体的夫妻树,经受千年的香火供奉,才成为神明,它的法力无边,你们想象不到它有多厉害。”
李兰修曾在灵鹤城见过受百姓香火供奉的狐妖,那不过是百年道行的精怪,却能为蒋城主达成加官进爵的心愿。
这千年道行的精怪,不知受过多少百姓的信奉,除去没有神格之外,地母娘娘几乎与神明无异。
李兰修走近他身边,低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周河脸颊上闪过难以启齿的羞耻,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我……是娘娘的夜壶。”
最后两个字说得声若蚊呐。
李兰修一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无声地给予安慰。
周河感受到他清寒干净的气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的体质世间罕见,与人双修能为自己大幅增添修为,娘娘便让宫中弟子与我……”
“强/暴。”
他不愿用双修这个词,而是选择了一个极为精准的词语来形容,“强/暴,就是强/暴,它找来络绎不绝的人。”
楚越眼底深沉的暗流汹涌,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轻轻地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