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灯又灭了,这次没人发出动静,只能听到树叶被吹拂的簌簌声。
“哥哥,”叶舟看着他,“你有什么怕的东西吗?”
“没有。”
“真的吗,什么都不怕?”
顾牧尘认真思索了下,还是决定勉为其难地说一个。
“怕养鱼。”
“我高中那会,有朋友送了我条金鱼,”顾牧尘回忆道,“很喜欢它,也起了名字,每天都给它喂食换水……但我那时候不太懂怎么照顾宠物,喂得太多了,好好的鱼胖得跟鸡翅包饭似的,特么都沉底儿了。”
叶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后来鱼就被撑死了,”顾牧尘眉眼里是温柔的无奈,“就挺难过的,觉得自己扼杀了它的生命,就再也不想养鱼了。”
“哥哥,”黑暗中的叶舟表情天真:“鱼,是你喜欢的人送的吗?”
暴雨已有预兆,云层中似有隐隐的雷声。
“小朋友问这做什么,”顾牧尘已经抬腿往外走,“这会能回去了吧?”
沿着街边往前,空气闷热起来,叶舟在后面不急不缓地跟着。
“我只是有点好奇呀。”
“好奇什么?”
“不知道哥哥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顾牧尘猛地驻足转身,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叶舟,他一米八的个头,鼻尖正好对着叶舟的喉结,平日里只觉得这崽子比自己要高一点,这会面对面挨着,莫名得有种不爽的压迫感。
现在的小孩都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都这样高?
“八卦什么,”顾牧尘瞪他一眼,“喜欢你那奥特曼去。”
刚说完就感觉脸上一凉,豆大雨滴砸下来,在水泥路上很快氤氲出个暗色的圆点。
原本热闹的人群已经鸟兽散,路露远远地招着手跑过来。
夏天的雨下得蛮不讲理,就这眨眼间的功夫,哗啦啦地落了个痛快,顾牧尘嫌叶舟走得慢,拽着人的胳膊就给拉上了车。
“去哪儿?”路露发动车辆,雨刷器来回刮着连绵的水幕,带起阵阵涟漪。
顾牧尘扯出棉柔巾擦额上的水:“直接回紫都。”
雨太大了。
他许久不回北郊别墅,那儿又隔得远,公司附近的紫都离这儿的距离也还行,开车就十来分钟。
“需要请假吗?”顾牧尘把半湿的碎发往后捋,露出漂亮的眉眼,“走吧学弟,去我那将就一晚。”
叶舟没听明白似的:“学弟?”
“嗯,”顾牧尘点头,“我也是江城大学毕业的,这会功夫,宿舍落锁了吧。”
他身上穿的衬衫被雨打得半透,紧紧贴在身上,露出清晰的肩颈线条,叶舟把目光转向窗外,语气里满是惊喜。
“好巧,我们真的好有缘呀。”
是挺有缘的,顾牧尘没反驳,都偶遇几次了。
“我妈妈信佛,”叶舟认真地想了想,“她说过这都是因缘呢,上辈子我一定做了许多好事,才遇到你。”
“少拍马屁。”顾牧尘抬起胳膊,顺手揉了把那乌黑柔顺的头发。
他这人有点手欠,平日里不受猫猫狗狗待见,又喜欢那种毛茸茸的东西,于是就喜欢摸人头发过瘾,全当撸毛,尤其是贺颂,那家伙隔三差五做个发型整点保养,头发手感那叫一个好。
叶舟的头发揉起来也不赖。
软乎乎的。
顾牧尘心满意足地收回爪子,余光瞅见叶舟手腕上的红绳,顺口说:“你妈妈信佛,那你这个也是辟邪,保平安用的?”
叶舟闻言,就伸出来给他看。
上面还穿了个小金鱼,没有多余的花样,挺朴素的。
“不是,”叶舟眨着眼,“这是我的奥特曼送的!”
断断续续地聊了会就到了家,顾牧尘以前也偶尔会带朋友过来留宿,因此客卧也一直收拾得干净,换洗的衣物都在柜子里挂着,成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品也摆放整齐,直接就能住人。
”早点睡吧,”顾牧尘有点困了,边走边解领带,“你早上一般几点起床?”
叶舟还在玄关处换鞋,刚把那双篮球鞋放进柜子里,抬眼就看见顾牧尘把领带摘下,随手解着衣襟的扣子,顿时又低下头,语气轻松自如。
“七点左右就醒啦。”
“那跟我差不多。”
顾牧尘实在受不了湿衬衫那种贴着身体的感觉,边往浴室走边脱衣服,随口交代:“那个房间东西都齐全的哈,你直接洗澡吧,晚安。”
衬衫扔进洗衣机旁的收纳筐里,顾牧尘反手要关门,就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来。
带着夏日雨水的湿润味儿。
甚至还有点丝丝的冷意。
“哥哥,”叶舟靠在门框上,圆眼睛里满是天真的好奇,“你经常带人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顾牧尘是被雨声唤醒的。
昨天夜里凉就没开空调,窗户半开送着冷风,淅淅沥沥的雨水声最是助眠,原本已经逐渐止息,却在早上七点不到换了攻势,忽然气势磅礴地再次倾盆。
顾牧尘怔怔地揉了下眼睛,发了很短暂的呆,就爬起来赤脚下了床。
精致的羊毛地毯也带着隐约的凉,刚一触及就瑟缩了下,顾牧尘天生体温偏高,就有些怕冷,于是慢吞吞地取了件睡袍披了,踱着步子去阳台看他的花。
当初买下这间房子,除了离公司近外,相当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主卧自带的这个露天花园,面积大又向阳,连绵往外延伸相接玻璃花房。
顾牧尘种了很多花,没种菜。
菜全从他妈顾红娟那薅。
毕竟菜还得打理上肥,一茬茬的小青菜蒜苗都得按时收拾,顾牧尘没那么多的时间来伺候,同时认为这玩意养的时候得亲力亲为,找别人帮忙就没那味儿了。
所以虽然他养花技术不怎么滴,但尽力了,大眼一看夏天的时候也姹紫嫣红,坐在花架下喝个咖啡办个工,自得其乐蛮惬意。
他刚推开小门就被风吹了个趔趄,木质地面已经斑驳不已,扎的秋千架被雨打得晃个不住,糙实点的月季和三角梅养在外面,顾牧尘眯着眼睛往外看,伴随着雨柱共同落下的,甚至还有硬币大小的冰雹。
顾牧尘暗骂了句,那两排重瓣香水百合可遭不了这罪,花苞刚吐出来呢,就被小冰雹砸了个够呛,可怜兮兮地耷拉着叶子,好几株都已经被折断了。
雨还在下着。
没必要叫人帮忙或打伞,顾牧尘把睡袍撇了,丝质睡衣往上卷了袖子,回来重新穿好拖鞋就冲进雨中,也就十来盆花而已,赶紧救一下。
昨晚怎么就忘了提前搬进花房呢?
他把手中的那盆“伊迪莎”放下,刚一扭头就撞了人,懵得后退的过程中,踩过水的鞋子又打滑,好巧不巧地一个呲溜要摔倒,胳膊就被人猛地一拉,拽进了个温暖干燥的怀里。
“草……”顾牧尘暗骂一声站直身子,顺势甩掉拖鞋,“我差点忘了,你还在屋呢。”
叶舟穿着个棉质的格子睡衣,头发睡得有点翘,笑出个单侧的浅淡小梨涡。
“哥哥早上好!”
顾牧尘没跟他客气,大手一挥:“干活去!”
他说着就往前走,又被叶舟拉了回来,那双瞳色有点浅的圆眼睛看着自己,清澈得如同水洗过一般。
“我去就好,哥哥你在这等着呀。”
顾牧尘没在意地摆摆手:“走吧,就那十几盆百合搬进来。”
“不行,”叶舟认真道,“你淋雨的话,很容易生病的。”
说完这家伙就大步跑进雨中,飞快地一手一盆花地来回搬动。
顾牧尘有点愣,淋雨,生病?
搞笑呢,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的自己赶工作进度熬几个大夜都不在话下,区区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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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叶舟拿着软乎乎的毛巾给顾牧尘擦头发,语气似乎还有些不满。
“都跟你说了,还非要倔。”
顾牧尘默默地抱着热水杯,懒得搭理对方。
昨晚也淋了雨,不也好好的,矫情个什么劲?
“昨天刚下没多久就进车了,”叶舟把毛巾放好,“今天你刚起床,还没睡好就被雨淋着,再去洗澡的时候还调温度那么低的凉水,怎么可能不生病呢。”
顾牧尘抬手就给对方一个脑瓜崩。
“就你清楚?”
还嫌不过瘾,顾牧尘干脆又来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洗澡是凉水?”
叶舟捂住额头,噘着嘴:“疼……红了哎!”
昨晚弹的就是这个地方。
活该疼。
这崽子居然会会问自己是不是经常带人回来。
这话说得,咋听都不对劲。
小小年纪想什么呢。
今天还对着自己絮絮叨叨,虽说自己出来后还真打了喷嚏觉得有点小感冒,但也只能说是偶然,或者还有一种方法能解释,那就是叶舟这崽子是个乌鸦嘴。
“我……”叶舟委屈巴巴的,“我妈妈比较信这些东西,我外婆以前也是村里的'大神娘娘',所以我直觉很准,能感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