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闪着腰而不是开张了?”贺颂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继续凑上前看,“听说你们都同居了?”
一个谎言的代价就是更多的欺骗来圆,顾牧尘不愿告诉自己和司徒静的事,干脆地解释道:“真没有,就是小朋友在我这里兼职做饭,我脚扭伤了,请他来照顾一下。”
那边沉默片刻,贺颂清清嗓子:“尘儿……那你走两步让我看下。”
“我脚扭着了,走个什么劲儿,”顾牧尘不明所以,“你先说到底哪儿来的八卦?”
要么是司徒静,要么是他那个便宜弟弟。
张着嘴什么都往外说。
烦。
“真的你走两步,”贺颂坚持道,“你站起来走两下我就相信你的清白。”
这都什么玩意,顾牧尘把摄像头调整成一个视野宽广的角度,扶着腰往前蹦着走了那么几下,就冷漠地回头:“看完了,满意了?”
“不满意,”贺颂犀利地眯着眼,“你这个小朋友,不行。”
“他怎么不行,难道你行?”顾牧尘本能地出声反驳。
“我也不行,”贺颂特自在地一摊手,“咱俩撞号了。”
撞、你、妈。
顾牧尘直接挂断了视频,扶着腰骂骂咧咧地往外走,内心无比愤慨,妈的死gay,他哪怕真的是个基佬喜欢男人,哪怕从这里跳下去,也不可能和贺颂那个小妖精撞号!
结果刚一推开门,就差点一头撞到叶舟身上,身形猛地踉跄几乎摔到,幸亏叶舟眼疾手快,把人给扶住了。
叶舟头发还湿着没擦干,整个人都慌慌张张的模样,舌头都跟着大:“哥、哥哥,灵……灵!”
零?
顾牧尘现在听不得这个字!
他张口就骂:“你才是零!小小年纪想什么呢!”
“灵、灵异事件!”叶舟大喘气把剩下的话说完,慌得不行,抓住顾牧尘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哥哥,屋里有怪事!”
顾牧尘愣了下,很缓慢地眨着眼睛:“……哦,我知道了。”
“哥哥你反应好大呀,你也怕鬼吗?”
“不怕。”
叶舟惊讶地睁大眼:“那、那你这是?”
顾牧尘气焰没了,干巴巴地:“扭着腰了,疼。”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其实这会儿顾牧尘的腰已经不疼了,但是话已经放出去,自然不能再收回来,更不可能对人家说是自己听错了话,想到了些不太健康的东西。
谐音梗害人啊。
叶舟倒是很紧张的模样,那双英挺的眉毛立刻微微皱起,语气也有些不由自主的严厉:“怎么回事,具体在哪个位置?”
“就是腰那里啊,”顾牧尘打哈哈,“坐的时间太长,歇会就好了,讲正经的,你刚说屋里有什么怪事?”
他的话被对方果断无视,叶舟单手撑在桌沿上,向前微微倾斜着身子,几乎是带着点压迫感地看过来:“腰上的问题不是小事,我们再去一趟医院。”
离得有点近了,清浅的味道蔓过来——却不是甜腻的橙花香,而是微凉的薄荷味,顾牧尘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立刻决定展示一下腰部的灵活以示清白,壁上的挂钟发出轻微的走针声,古朴的中式书法布艺灯笼着蜂蜜水似的光芒,他胳膊已经架起来了,却在瞬间又改变了主意。
敞着口的浴袍领口被往上提了下,顾牧尘又重新系紧了腰带,确保不会由于动作而大幅度走光后,才左右转了下身子:“放心,已经没事了,现在说你的问题。”
从他的角度看去,叶舟一半的脸隐在阴影中,原本就俊朗的五官更显得锋利,甚至有些无可言说的英气桀骜,可自己的动作似乎是拧开了八音盒的按钮,那个白釉般冷峻的男孩突然不见了,变成了个笑得很甜的小狗。
还有点怂怂的。
“浴室那里有奇怪的声音,”叶舟向后退了步,肩膀也随之垮下,“然后我洗完澡出来,没来得及开灯,总感觉有东西在看着我……”
顾牧尘觉得好笑:“这么大了,还怕鬼吗?”
“怕,”叶舟理直气壮地承认,“墙上也有莫名其妙的红点,可是我再认真看的时候,又消失了。”
“是烟雾报警器吧,”顾牧尘没在意,“你怕黑的话,睡觉的时候留盏床头灯。”
叶舟闭了嘴,答应得乖巧,但不走也不动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瞅瞅顾牧尘又瞧瞧天花板,圆眼睛里写满了愁绪,若是这会儿有人在后面偷偷拍他一下,肯定会吓得大叫起来。
还好顾牧尘没有这种恶趣味,毕竟他也不是很怕这种东西,无法理解为何有人会这样杯弓蛇影,对他来说,一是小时候就跟着妈妈看恐怖片,顾红娟女士心大到没边,能拿血浆片来下饭,顾牧尘的阈值因此得以提高,二是他认为自己这辈子也没干过什么坏事,积善行德的做了不少,若真有些不干净的东西,犯不上找自己。
顾总坦荡,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
迷信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无论何时何地,能够坦然地面对别人的疑神疑鬼。
“别噘嘴了,”顾牧尘觉得可笑,“我陪你去屋里看看,好吧?”
耷拉下去的隐形狗耳朵几乎瞬间立起来,叶舟使劲儿地“嗯”了一声,就扶着顾牧尘的胳膊出了书房,偌大的屋子只有他们两人,也无人看见这相依的身影,胆小的撑着那个腿脚不便的,腿脚不便还拽得特二五八万,边往客卧那走边进行思想教育。
“很多所谓的鬼故事都是心灵暗示,吓唬人的,懂吗?”
“知道了……可哥哥你不是也信这些吗?”
“我那是因为好奇!并且不做亏心事,没必要吓唬自己。”
“哇,哥哥什么都不会害怕吗?”
米色的木门被伸手推开,地面随即旋着出现被打开的亮色,顾牧尘面向仍然黑乎乎的客卧,没有回头:“嗯,我什么都不怕。”
“咔哒”一声,灯亮了。
客卧的布置直接显现在眼前,一览无余。
顾牧尘侧过脸,淡淡地张口:“看清楚了吧?什么也没有。”
放在叶舟肩膀上的那只手落下,顾牧尘扶着墙自己走进明亮的灯光下,藏蓝色的床褥铺得很整齐,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小幅橘色调的油画,窗户闭得严严实实,日式风格的奶茶色帘子安静地垂着,一点声音也无。
“进来。”
顾牧尘踩在床侧的地毯上,依然没有穿袜子,左脚还绑着固定带,右脚那漂亮的足弓被毛绒遮住了一点,却挡不住曲线明显的脚踝,浴袍下摆到小腿肚中间,随着他的走动而漏出点白皙的肌肤。
叶舟跟着进去了,站在门后。
顾牧尘懒洋洋地:“关灯。”
语气淡得像即将消散在夜空中的一支烟。
叶舟却仿佛被烟灰烫到。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抽烟。
那时的叶舟不过十多岁,伏在母亲的病床前熬红了双眼,医院的白色被子好薄好薄,盖着母亲瘦削的双脚,她太瘦了,肋骨突出,眼眶凹陷,全然没了之前美人的模样,靠着呼吸机和鼻饲管生存,机器在侧边发出“滴滴”的声音,维持着这具被车轮碾压得濒临破碎的身体。
活着,毫无生存质量的活着。
有西装革履的男人过来,离得很远地看他们两个,高大的保镖屏退走廊的人群,男人却仍不愿走近,只是站在门口抽烟,红色的小点明明灭灭,叶舟被呛得咳嗽,呛到眼睛都疼。
男人觉得很有趣的样子,食指和中指夹着那支细烟,笑得眼角都溢出多情的细纹。
“小子,来尝尝。”
叶舟还伏在母亲的病床前,他太累了,连被子尾部印有医院名称的小字也看不清楚,只觉得像歪歪扭扭的蚂蚁,慢慢地要爬过来,咬他的手指。
“来,”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你妈妈喜欢这个味道……抽烟就是大人了,你不想让她看看你长大的模样吗?”
叶舟终于站了起来,隔着狭小的通道和墙边发黄的绿萝,和那个他生物学上的父亲对视。
“滚。”
男孩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关上了门。
但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在破旧的报刊亭买了人生中第一包烟,头发花白的老头把报纸举得很高,看都不看地就报出个数字,原本准备好的帮父母买烟的托词没有用上,叶舟把廉价的红色烟盒抓在手里,顺着住院部后面长长的道路往前走,在一颗茂密的梧桐树下拆开了那包烟。
放进嘴里的瞬间就有些反胃。
打火机也是刚刚买的,一块钱,透明粉色的机身,毫无保留地展示着里面的液体。
“擦”的一声,淡蓝色的火焰簇簇升起,粗劣的烟草被点燃的那刻,叶舟就再次被呛出了眼泪。
太好了。
他很想流泪,可自从母亲车祸重伤之后,三个多月的时间,叶舟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明明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孩子,他像只快活的小鱼撩起湖里的水,觉得浑身都被浸泡得舒展,但如今日复一日的医院生活啊,让一双清澈又水灵的眼眸变得干涸枯竭,只能在夜晚的树荫下,被烟草偷出那么点期盼已久的眼泪。
尚未踏足成年人的世界,只能窃来这么一点点的苦涩难堪。
没有人教他如何抽烟,或许如那男人所言——等过几年,他能长得高大俊朗时,母亲会看到夹着香烟的自己,咦,她会喜欢这个味道吗,叶舟不知道,太难闻又呛人得要命,母亲身上总是有花的香味呀,梅雨时节的小镇,他的母亲抱着一盆栀子花走过青石板路,笑意盈盈,美得连云都羞红了脸,在西边的天际烧出赤色的烂漫晚霞。
母亲不该躺在那张小小的白色病床上的。
不该那样轻,那样脆弱,像只小鸟般随时都会飞走。
好痛苦。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烟嘴几乎要被稚嫩的牙齿咬断,怎么会这样难闻又恶心,叶舟终于把烟从口中取下,毫不犹豫地要摁向自己右手掌心——
“你干什么?”
濒临崩溃的心绪被瞬间拉回,叶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过度呼吸中使劲地揉了下胀痛的双眼,终于看清前面站着的,是个比自己高不少的少年。
大概十七八岁,白衬衫黑头发,面容长得清秀漂亮,甚至有点古典美人的模样。
不太像个男生。
像个娇气的富家大姐姐。
叶舟心里烦的要命,想也没想地张口就骂:“滚啊!”
……不幸的是嗓子被熏哑,造就了对方的小小误会。
“呱?”少年疑惑地眨眨眼,“你为什么要学青蛙叫?”
夏季的蝉声嘶鸣,连着大晚上的都不带停歇,叶舟无语地瞥了眼对方,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可惜是个傻的,也不想再听废话,就把快燃尽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学着影视剧里那样再扔到地上,用脚尖碾过的同时吐出烟圈,顺便拼命咽下喉咙里即将喷薄的咳嗽。
“小朋友,”那人的声音更疑惑了,“你是非主流吗?”
“咳咳!”叶舟还是没忍住,咳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什、什么意思?”
少年走上前,很温柔地替他拍着背:“谁教你的这过肺抽法,难看又容易呛到,你几岁了,搁这儿偷偷学抽烟?”
“关你屁事!”叶舟的眼睛都被熏得疼,使劲儿推了一下对方,“不要管我,都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