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很缓慢地眨眼睛:“要不算了吧,怪那啥的。”
“怪怎么样?”
“怪暧昧的。”
拇指离开下巴,眷恋般的抚上红润的唇,叶舟倏忽间睁大眼睛,顾牧尘离得很近,微微侧着头,那是个仿佛要索吻的姿势。
而下一秒,对方闭着眼睛凑过来,很轻地亲了他的唇。
蜻蜓点水。
不是吃过薄荷糖了吗,为什么却还是红糖豆花的甜,叶舟不可思议地呆滞着,感觉灵魂都在此刻被钉穿。
砰,砰,砰。
“拿不定主意的话,就先试试身体的反应,”顾牧尘拧着眉头,似乎也在思考刚刚那个吻的分量,“不过我还是有点……”
叶舟没让他说下去。
手腕和腰都被捉住,心脏随着亲吻而变得震颤,顾牧尘没防备,被突如其来的强势撞上车门,脑子没转过来弯,身体率先作出反应,已经开始半被迫地迎合对方,潮湿而柔软的触觉激荡心脏,比上次在置物间更加的放肆疯狂,都清醒着呢,却没反抗,脸颊和耳尖都发热,顾牧尘被箍得无法呼吸,心跳得要命,抓着对方手背的指尖都在颤抖。
没错,身体比心灵更加诚实。
没有原因和理由,脸红和心跳都是答案,顾牧尘闷哼出声,被吻得向后仰去,心里迷迷糊糊的,却又满腔酸涩。
该高兴啊。
为什么想流泪呢。
他终于确定,自己的确对叶舟有了欲望。
停车场的灯光下聚着小飞虫,绕着那点光晕乱糟糟地飞舞,可也比不上车内这会的混乱,地方狭窄,又吻得着急,肚子空空的小孩突然抱着从天而降的糖果,自然没那么多体面,衣领在摩挲中散开,露出发红泛粉的肌肤,完蛋,这人不仅喝酒容易上脸,动情的时候亲几下也成这样,腿脚发软,后知后觉地开始害臊,推人家的胸膛又被按住手腕,甚至还得寸进尺,趁势掰开手指去亲吻那掌心,顾牧尘终于受不了,强撑着发怒警告。
“别亲了,我要生气了!”
叶舟的脸埋在他的手掌里,嗓音沙哑地回他:“哥哥……你好可爱。”
草,顾牧尘彻底没了脾气,推搡间又被往后按去——也可能是自己主动捂着眼睛往后躺,怎么搞成这样,叶舟俯在他耳边,呢喃着夸他乖,手指痉挛般抓着对方后背的衣料,扯得皱巴到不能看,姿势太危险了,理智也快被烧干殆尽,不知是谁的腿碰到了方向盘——
“嘟!”
好响的喇叭声,在安静的地下停车场格外清晰。
脑海终于被唤起一丝的清明,顾牧尘还傻着,呆呆地睁着眼看叶舟,胸膛不住起伏,而对方则很轻地笑了下,伸出手,一颗颗地把顾牧尘散开的扣子重新系好。
然后才低下头,没有再去亲那红肿的唇,而是小狗似的,亲热地蹭了蹭彼此发烫的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哗啦啦……”花洒的水倾斜而下,凉的,宽敞的玻璃镜上没有一点雾气的氤氲,只被溅上去的水积攒了几道蜿蜒。
能清晰地照出人影。
顾牧尘单手撑在墙壁上,垂着头,散下来的头发已经湿透了,显得更加乌黑,挡住那双略微泛红的双眸。
由于不喜欢去健身房锻炼器械,只是坚持每日晨跑,他身上的肌肉并不过分夸张,而是极其匀称有力,线条随着动作而微微隆起,水珠从脸颊上滑落,又滴在颈窝,终于顺着身躯而悄然滑下。
“草……”
顾牧尘低低地骂了一声,没眼从镜子里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他不是个这方面欲望强烈的人,以前最多也都是草草打发了事,还真没怎么遇见这种尴尬而狼狈的情况。
居然因为刚刚在车里的亲热有了反应。
水流藏住了浴室的动静,却掩盖不了外面的脚步声,一墙之隔,叶舟已经走过来靠在墙上,笑着问:“哥哥,要我帮你吗?”
里面似乎顿了下,然后就响起顾牧尘略带怒意的回答。
“滚!”
汩汩的水流声停下,紧接着就是一阵悉悉索索,叶舟还抱着胳膊扬起嘴角,片刻后浴室门打开,顾牧尘身上穿着浴衣,腰带绑得整齐,裹得严严实实地出来,只是头发还没彻底擦干,在肩膀上洇了一小片的暗痕。
一股子湿漉漉的味道。
“以前不都是围个浴巾就出来了吗,”叶舟还在笑,目光倒是坦然而清澈,一点狎昵都没有,“今天挺讲究的。”
顾牧尘原本想回呛一句关你什么事,转念一想,都这个年纪的人了,再嘴硬强撑也太矫情,于是只斜斜得瞥了对方一眼,没吭声。
好在叶舟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身去拿吹风机出来:“我给你吹下头发吧?”
“不用,”顾牧尘拒绝,“不太喜欢这玩意。”
“小心头痛,然后吹的时候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温暖的风吹拂,顾牧尘闭着眼睛坐在凳子上,微微往后仰着头,感觉自己像一只被人顺毛的小猫,指缝轻轻穿过柔软的头发,叶舟站在他背后,声音不疾不徐。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发誓要杀掉那条作恶多端的恶龙,翻过山,越过海,男孩经历了很多的磨难,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可爱的公主。”
“因为和恶龙作战,男孩受了很多伤,公主忍不住掉下眼泪,贴心地为他包扎……”
顾牧尘睁开眼,与叶舟垂下来的视线相接。
“你猜,看到伤痕累累的男孩,公主怎么说,是劝他放下仇恨,回到自己的庄园里,过着和以前一样快乐无忧的生活吗?”
顾牧尘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公主为他包扎好伤口后,鼓励这个男孩,告诉他不释然也没关系的,一直沉浸在仇恨里也没关系的,不是所有的事都值得原谅,只要他走在路上,为自己的心愿努力,他就是天底下最勇敢的人。”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而喜欢我的。”
顾牧尘声音很轻:“我一开始,真没有认出来……都忘了。”
头发已经被吹干,很柔顺地垂下来,叶舟把吹风机放好:“哦,那倒不是。”
“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这个,不是说谁对我好,就喜欢人家,那也太随便了。”
顾牧尘挑起眉毛,嘴角似笑非笑:“哦?”
“是欲望,”叶舟双手重新撑在椅背上,低头和人对视,“这个最为直接诚实,不是吗?”
年少时只是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从对方的身上获得力量,那时在自己的心里,也只是觉得,顾牧尘是个很好的哥哥,可随着骨骼的成长,血肉初成,少年逐渐得以长大,风从江城的高楼刮到南方的乌篷船,再次相见的时候,视线已然无法移开。
其实,他也用了很久才确定自己的心意。
是久别重逢后的一见钟情。
正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小心翼翼不敢上前,在心里反复咀嚼日夜,熬煮月亮,终于能够走到他的面前。
顾牧尘略微僵硬地低下头,却被对方捏着下巴又抬起来,叶舟轻轻俯下,漫不经心:“故事讲完了,那现在该说说正经的事了吧,嗯?”
“……下一步媒体都会往这里聚焦,”顾牧尘偏移着视线,“太阳花不怕查,里面被提前安排的手脚我也摘出去了,所以要的就是轰轰烈烈地查,毕竟我们不怕,有的是人怕。”
叶舟笑眯眯地点头:“继续。”
“司徒伯伯估计还是为了钱,他的那几个项目亏空太大,并且一开始的心思就不纯,由避税到走账,再到想要全部吞下,如果真的是商业上的经济纠纷,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让步都没关系,但牵扯到慈善,我接受不了。”
那些遭遇厄运的苦难人,命运已经足够不幸,却还要被趴在身上敲髓吸血,这点,顾牧尘实在无法置之不理。
那就交给法律,会有公正的抉择。
“还有呢?”
顾牧尘硬着头皮:“王开胜不是东西,但他的家人的确是被利用的……”
修长的手指挠着下巴,带着点麻酥酥的痒,叶舟看着他:“哥哥,你好怂。”
草。
“亲完不认账?”清淡的薄荷味传来,叶舟笑意愈深,“那可不行。”
……这怎么还带追着要名分的。
但想想,人家也有理啊。
是自己把人带回来的,也是自己凑上去亲的,虽然最后姿势变幻,主动的那个变成了被动,他被叶舟压在车座上吻到气喘吁吁,但这把火,到底还是他自己给点起来的。
要是再给搪塞过去,那还有点渣。
但是没关系,被措手不及地追问时,最好的对抗办法就是反戈一击,顾牧尘把叶舟在自己下巴上作乱的手拍开:“那你先说,你自己过不过分?”
“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我,被人堵在巷子里还怕黑低血糖什么玩意,都是心机地装出来的,一开始就心思不纯吧?”
叶舟想了想:“不止呢,除了这些,还故意跟你考了同一个大学。”
顾牧尘反手抓住椅背,拧着眉头:“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我们早就认识?”
叶舟慢悠悠的:“因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忘了也正常啊,总共就没见过几面,你那时候长得跟个土豆苗似的,”顾牧尘说得上瘾,“可这也不是你瞒我的理由,等于我在明处你在暗,我对你还不了解,你把我给摸得清清楚楚,公平吗?”
想想还真有点生气。
“的确不公平,那哥哥你问,你问什么我都回答,”叶舟理不直气不壮,终于有了那么点隐隐的愧疚似的,“问吧。”
顾牧尘还坐在椅子上,没起来,闻言就抱着手臂上下打量对方。
“问什么都会说?”
“都会说。”
落地窗前的帘子全部拉着,虽然是大白天,但是没开灯,只有沙发侧面装饰用的感应灯亮着,浴衣不同于扣得严密的衬衫,总是容易在肩颈那里往下滑落,光晕把白色衣衫打成橙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懒洋洋的初生小橘猫。
叶舟忍了忍,伸手想把人滑下的浴衣往上拉,却又被拍掉手。
“干什么,”顾牧尘瞪他,“动手动脚的。”
他恶人先告状,丝毫不提一个小时前地下停车场的旖旎,特高贵冷艳地跷起腿,刚放上去的瞬间想起自己的习惯,洗完澡出来不穿内衣,就又默默放下:“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开始给我耍心眼?”
叶舟眸色渐深,低声道:“因为我来江城后第一次见面,你开车就溅了我一身水。”
江城雨水多,尤其是刚开学的夏末秋初,雷声阵阵,大雨如注,彼时的自己刚刚明确自己的心意,还正在整理那陌生却令人心悸的感情时,举着伞走在路边,就被飞驰而过的车扬起的水,溅了个浑身湿透。
不是人人都会有素质留意路边的,这辆黑色豪车也是如此,叶舟用手捋起滴水的额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去,准备记下这混账司机的车牌号,却见到那车突然在路边应急车道停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打开车门,撑起伞快步朝自己走来。
“对不起,我刚刚没看到这边有人,”顾牧尘半边肩膀也是湿的,乌发红唇,脸色被雨水浸润过,白得像瓷,“你联系这个人,赔你洗衣费。”
他朝自己递来张名片,带着手套,卡片夹在黑色的指缝里,薄薄一张。
叶舟呆呆地看着对方,双耳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