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笨拙的人互相吸引。
是不规则的图案找到了它的碎片。
“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就喜欢你。”
“做了也没关系,”顾牧尘的声音很低,抬头亲了下对方的唇,“我还是喜欢你。”
在被对方追着吻过来的前一秒,顾牧尘大笑着后退,“来,让我看看你涂腮红的照片。”
叶舟捂住脸:“我没拍!并且真的就一两次而已!”
“那你给我示范下,”他拾起那枚盒子,凤眼里有些促狭,“我都没注意你还用过这玩意……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涂的。”
很快,顾牧尘就不需要知道了。
因为他的脸颊泛起的红晕,和涂了腮红有什么区别呢。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顾牧尘都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没睡好,困,由着叶舟给自己穿衣服收拾,他干脆偷懒到底,刷牙都只张个嘴巴,手指头连动都不肯抬一下,别问,问就是昨晚被欺负得狠了,累。
一直到出了门,顾牧尘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裹成了个球。
“外面冷,”叶舟帮着拢围巾,红色毛绒厚针织,衬得他露出的上半张脸粉扑扑的,“别冻着了。”
顾牧尘心想还冻着呢,别说去南方了,直接去南极估计都没啥问题,但他也没反抗,任凭叶舟给他系围巾。
全是不动声色的纵容。
这趟旅行,其实也是他想看看叶舟长大的地方,没能有机会见到对方的母亲和外婆,顾牧尘总觉得可惜,下了飞机后便一直有些隐隐的失落,拉着手走在种满香樟和悬铃木的街头,顾牧尘觉得空气都要湿润许多,厚重的外套换了,今天还是稍微有一点冷,但风衣已经足够,有腊梅从路边低矮的围墙探出点枝条,小朵的黄色花苞还没完全绽开,清淡的香已经悄然传来。
“外婆是前年走的,”叶舟垂着头,“我很后悔,当时忙着收集证据和做自己的一些事业,陪她的时间不多。”
顾牧尘偏过脸看他,轻轻捏了下对方的掌心。
“她是个很好的人,也知道你……我给她看过你的照片。”
叶舟呼出一口气。
“她会很喜欢你的。”
更多的遗憾无法宣之于口,或许无论他如何选择,都会避免不了存有遗憾,十几岁的年纪要做那么多的事,学习很多东西,还要尝试着在暗地里保护自己的心上人,外婆在院子里坐着,正在穿一串白兰花,手指上布着褐色斑点,眼神依然清澈柔和。
她没有劝自己疼爱的外孙放下仇恨。
只是说,想去做就去吧,你可以选择原谅,也可以不原谅。
只要心甘情愿就好。
南方的风都带着点湿意,两人走得都很慢,晃悠悠,比路边咬着马蹄糕的小孩都要更慢,冬天天又黑得早,硬生生地踩着落霞的尾巴,隐入昏暗。
什么都不做也很惬意。
第二天去墓园看望妈妈和外婆,顾牧尘把一束百合放下,凝视着上面那小小的照片,轻声道:“总觉得……您会更喜欢这个。”
照片中别的女人巧笑倩兮,一双眸子干净又明亮,哪怕在石碑上又经历风雨,也能感觉到里面盎然的轻盈和快乐。
叶舟和她真的很像。
“妈妈,”他拂去墓碑前的落叶,“我把人带回来啦,怎么样,很帅吧?毕竟是我暗恋这么多年的人呢。”
叶舟笑着拉起顾牧尘的手:“好久没来看您了,不说不开心的,我现在很快乐。”
顾牧尘安静地和叶舟并肩而立。
还有话没有说出口,不想打扰这里的宁静,司徒仲文的那场坠崖受了大罪,除此之外案子也在走流程,当年的罪恶昭然大白,所有牵扯肮脏交易的人纷纷落网,只等待着法律公平的裁决。
除了司徒静外,司徒家牵扯进去大半,而司徒静的母亲一开始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甚至试图“打点”关系,向来诸事不争的儿子难得地强硬起来,坚决配合警方,终于在耐心劝解和自我崩溃的反复拉扯中,母亲卸下心防,大哭一场,迎来迟到几十年的新生。
处以极刑的时候,他们会再次过来,把判决书在墓碑前点燃。
风吹动林间沙沙作响,有白鸽振翅飞过湛蓝的天,叶舟静静地看了会,揽住顾牧尘的腰:“走吧。”
“去哪儿?”顾牧尘还沉浸在这股子说不出的难受劲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叶舟已经拉着人往外走了:“说好了,带你逛花市。”
他的眼神温柔又明亮。
不要难过了,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去那里要买什么呀?”
“给你买好多玫瑰,一朵小雏菊,”叶舟拉起顾牧尘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还有向日葵……我们带回去,种下好吗。”
冬日的午后阳光柔和温暖,行人三三两两嬉笑交谈,有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会投上善意的目光,又很快移开,香樟树的影子下,顾牧尘和叶舟拉着手,依然走得很慢,身后是热闹的车水马龙,眼前是似乎触手可及的地平线,已经有人抱着大束的花迎面走来,前方不远,就是他们要去的彼岸。
会有无数的花朵在等待。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位看到这里的你。
祝你健康,祝你开心!
还有两三篇番外掉落,这个故事就彻底结束啦,谢谢你的陪伴呀,有机会的话,我们在下一个故事里继续相遇,鞠躬~
第61章 番外一
夏季的夜晚有凉爽的风,如云树木随着摩托车的风驰电掣而飞速掠过,两岸河堤没有什么行人,叶舟松开车把,单脚撑地,把头盔摘下的时候捋了把头发,露出有点汗湿的眉眼。
打火机窜出蓝色火苗,他背靠在摩托上,轻轻地吐出缕淡淡的烟。
顾牧尘不喜欢烟味,叶舟就从未在对方面前抽过烟,前些日子顾牧尘有事出差,牵扯到一些政府方面的合作问题,他不太方便随同,憋了好几天,每晚抱着那个粉色的独角兽睡觉,恨不得能直接杀去那个考察地点,一把抱住自己的心上人。
“没出息。”叶舟自嘲地笑了笑,今晚心情有点不太好,干脆出来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跑跑,市里西边这里没怎么开发,路旁的景色也着实陌生,他放松而惬意地凝视远处的天际,黑色夜幕掺了孔雀蓝的调,看起来悠远又宁静。
他是在抽第二支烟的时候,才注意到河堤上那个小不点的。
倾斜的大片堤岸上遍布野草,一个小孩正对着他站在那里,看起来约莫也就五六岁的年纪,怀里抱着个毛绒玩具,干干净净的水手衫,小短裤,下面是两截光洁的小腿,膝盖还没旁边的杂草高,看着就有些刺挠。
叶舟环顾了一下周围,都已经这么晚了,也没见着什么大人,而那个小孩还规规矩矩地站着,似乎是在等人的模样,偶尔伸手挠一挠自己的小腿,就立马又站好。
简直像老师讲课时,为了朵小红花,把腰背挺得笔直的幼儿园小朋友。
叶舟熄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随手又倒出粒薄荷糖放嘴里,才尝试着朝那个小孩张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爸爸妈妈呢?”
小孩睁着那双大眼睛,突然抿了一下嘴巴,看起来似乎是要哭的样子。
这下麻烦了,难道是走丢了么。
叶舟不再犹豫,快步上前踏过杂草丛生的沟壑,到那个小孩面前弯下腰:“别怕,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是不是在这里站得久了,小孩额前的头发有些湿哒哒的,显得眉眼更加乌黑,胳膊上有一点擦伤,腿上被蚊子咬了几个包包,看着就难受得慌,可怜巴巴的。
“你好,”很软乎乎的声音,“我叫小土。”
叶舟愣了下,心里顿时弥漫出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但旋即又为自己的莫名其妙笑了,只是多了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
“小土你好,”他继续问道,“你爸爸妈妈呢?”
手指把毛绒玩具抓得很紧,粉团子似的脸蛋扬着,一双眼睛大而圆,回答问题的时候很认真的模样:“我离家出走了。”
顿了三秒钟,叶舟才“噗嗤”一声笑了。
旁边的蟋蟀叫的声音很大,小土又抿着嘴巴,小扇子似的睫毛垂下来,不再说话了。
“对不起,”叶舟诚恳道歉,“我不是笑话你……只是你这样在外面很危险,我送你回家好吗?”
“不好。”
“为什么不好呢?”
小土很沉重地叹了口气,左不过还在上幼儿园的年纪,可神情里的忧愁真实极了,思考问题的时候还会轻轻地拧起眉毛。
“因为我在生姥爷的气,我不想和他做好朋友了。”
叶舟半跪在地上,眼睛和对方的眸子齐平,也跟着郑重地询问:“姥爷惹你生气的话,我带你回家,好好跟他聊聊,看看能不能原谅,如果原谅的话,还是好朋友呀。”
小土还拧着眉毛,小小的身体里居然有这样多的苦闷,让鼻头都有些皱起来。
“我早就原谅他了。”
又很认真地补充一句:“但是,我还是不想和他做好朋友……”
话音被很响的“咕噜”声打断,小土抿着嘴颔首:“对不起,见笑了。”
叶舟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怎么这样可爱,居然第一反应会道歉,都饿到小肚子咕咕叫了,还站得规规矩矩,也没什么害怕的表情,只是满腔的小小忧愁。
“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讲讲为什么生姥爷的气,可以吗?”
小土很认真地思考了会,就把小手放在了对方宽大的手掌上。
“好的,谢谢你。”
没有儿童头盔,叶舟不敢带着小土骑摩托去街市上吃东西,见小家伙累了,就直接抱在怀里往居民区走,小孩左手环着他的脖子,右手还拿着那个毛绒玩具,灰扑扑的,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怕对方的父母惦记,小声地哄了好一会,这崽子居然十分警惕,死活不肯说自己家在哪里,联系方式又是多少,更神奇的是手机不知怎么出了问题,拨不出电话,连抓紧时间报警都没机会。
算了,还是先吃饭,然后给小朋友送去警局吧。
小孩的胳膊肉是软溜的,皮肤微凉,被放下来的时候很乖地鞠躬:“谢谢哥哥。”
“叫叔叔吧,”叶舟笑眯眯地拉起小手,前面有个小型夜市,不少的流动摊贩正热火朝天,“你想吃什么呢?”
小土的眼睛转了一圈,小声地“哇”了一下。
“我没吃过,”他抬头看向叶舟,“姥爷不让我吃这些。”
“你是有过敏吗,”叶舟温柔地看着他,“所以家人会管得比较严?”
这次,小孩摇头得很坚决。
“不是,是姥爷说,男孩子不能娇气,也不能沉溺于……”小土想了想,“口腹的鱼。”
叶舟失笑,心想估计是口腹之欲,但是小孩的目光立马被前方所吸引,叶舟跟着看过去,是个卖糕点的铺子。
他教小土读:“甑糕。”
“甑……糕,”小土认真地跟着学,然后不太好意思地瑶了摇对方的手,“我想吃这个。”
果然是小孩,爱吃甜的。
蜜枣甑糕色泽鲜润,装在个白色塑料饭盒里,还没咬呢,甜丝丝的味儿就扑鼻,小土用勺子挖了一小块,胳膊举得很高:“哥哥,你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