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攻每天都在担心我不要他 第6章

此时此景,怎么看都像是有一种早恋被长辈发现的既视感。

但是陆折觉得他可以大胆一点,去掉“像”。

因为他这些哥哥,弟控往往表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是对外护犊子,另一方面是对内教导主任式溺爱。

所谓教导主任式溺爱,就是不准他早恋、不准出入无管理娱乐场所,不准晚归。

当然,这仅限于他未成年的时候,目前他成年了。

所以,教导主任式溺爱就变成了€€€€

恋爱要注意尺度,娱乐场所可以有哥哥陪同进入,工作需要可以晚归。

陆折完全能理解严棣那声冷笑下的两层意思。

一层是对陆折的:谈恋爱没告诉哥哥们就算了,手都牵上了还装不认识。

另一层是对沈白舟的:敢哄骗他弟弟搞地下恋,还当着他这个哥哥的面牵小手,手不想要了现在就可以送去手术室切了。

陆折和严棣四目相对,以防沈白舟被误伤,他用上一贯能让严棣心软的无辜脸。

他解释道:“棣哥,我真不认识他。”

说完,他看向病床上的沈白舟:“沈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和你第一次见,怎么会是你的亲人呢?”

那是铭刻在心上的感知。

即便是失去双目,只能听声辨人,或者是变成聋哑,只能靠肌肤辨人。

哪怕沈白舟认不出所有人,眼前这个人他永远都不会认错。

也只认陆折一人。

沈白舟望着陆折眼睛里的疏离和陌生,先前因为有外人,隐忍住的情绪又开始一点点往外泄。

他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只有那双黑眸里的光斑微微盈动,慢慢凝聚出痛苦和委屈,盖去了所有光芒。

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抓着床单,用力到指尖泛白。

那是打从心底涌上来、无法控制住的恐惧,几乎刻在了他的血液里。

就如同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陆折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时,那阵无法言说的、怕被丢下的恐惧。

只不过这一次恐惧更甚。

因为,陆折不认识他了。

那是比被人丢下,直接从对方记忆里剔除来得更加令人绝望的事情。

人的表面能控制,可情绪再怎么控制,也很难不被发现。

陆折都快懵圈了,怎么他每次说话,都能激起沈白舟这么大的情绪。

他不知道是哪句话把人刺激上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抚对方的情绪,只好求救地看向严棣。

不用陆折投来求救的目光,严棣和护士就察觉到了沈白舟的情绪变化,赶紧去查看沈白舟的情况。

原本乖乖听话,让人检查的沈白舟,这次不听话了,异常地抗拒严棣和护士的触碰。

沈白舟整个人都朝向陆折,接着挪到了陆折的身边,两只手都握住了陆折的手,然后把脸埋进陆折手心里。

干涩的嗓音哑得只能发出气音:“别碰我。”

有着对严棣和护士触碰的浓浓排斥,也有着一丝对陆折的哀求,想要陆折让他们别碰他。

陆折低头看着贴着他手心的人,手连同着手臂都僵硬住。

他不理解沈白舟对他的依赖,可是面对沈白舟的依赖,他心尖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意。

听到沈白舟的话,他下意识得就轻哄道:“他们不碰你。”

严棣和护士无从下手地站在一旁,情绪越大的患者,他们就愈发要小心。

除了强行镇定,就只能顺应对方的情绪去安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白舟的情绪只有陆折能安抚。

作为一个哥哥,严棣虽然对拉着他宝贝弟弟手的人不是很待见,但是作为一个医生,他只能以患者为先。

严棣拍了拍陆折肩膀,压低声音道:“你的事晚点找你谈,现在哥求你帮个忙。”

什么忙,不言而喻。

陆折现在是唯一能让沈白舟冷静下来的人,严棣想求他帮忙把沈白舟的情绪安抚下来。

陆折不是很喜欢严棣用“求”这个字,作为弟弟,有用得到他的地方,用不着严棣求,他都会帮忙。

“又和我见外。”陆折嘀咕了一句。

严棣带着护士远离病床前,勾着唇揉了揉陆折的脑袋。

陆折没再看严棣,犹豫着拖了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动作很轻,尽量不去惊扰到沈白舟。

看着沈白舟一头柔软的青丝,之前他还以为是假发,现在仔细看竟然是真的头发。

他忍不住用大拇指指腹蹭了下沈白舟的头发。

沈白舟本就将额头埋在他的手心里,他小蹭一下的动作,就像是安抚性地揉了下沈白舟的脑袋。

陆折很轻地道:“医生和护士已经走了,你不用再担心他们碰你了。”

过了半晌,沈白舟有了动静。

他没再把脸埋在陆折的手心里,稍稍退后了一点,但是也仅仅只是一点距离,几缕长发依旧落在陆折的手心里。

扫过手心的发丝,像是扫在陆折的心上,又痒又滑软。

虽然沈白舟的情绪没有像刚才那样外泄,但是他垂着眼睑,颤着睫羽,仍旧透着他的不安。

陆折的视角正好落在沈白舟的侧脸,不管是正脸,还是侧脸,这个人都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当陆折沉浸在欣赏沈白舟如同神€€般的容颜,沈白舟薄唇轻启:“……你不要我了。”

几个字从沙哑的嗓音,到最后充斥着颤意的气音,分明是平静的陈述,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陆折的良心一下子就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击。

他仿佛成了那个将神€€拉下神坛,又将人狠狠丢弃的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要是敢应下沈白舟的话,他觉得分分钟就能遭受天谴。

可他真的不认识沈白舟,也没有要过他,都没得到过,怎么就直接跳跃到“不要”了。

陆折硬着头皮道:“没有不要你。”

余光下,沈白舟没有错过陆折纠结的眼神,他死死地抿住唇,又把额头抵上了陆折的手心。

只有通过靠近陆折,汲取陆折手心里的温度,他才能抹去一丝怕被陆折抛下的恐惧。

骗子。

见到沈白舟靠近他的动作,陆折以为沈白舟是信了他的话,情绪好像也比之前稳定了不少。

沈白舟不讲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了许久,陆折想起沈白舟的嗓子,他问道:“你要不要喝水?”

沈白舟:“嗯。”

陆折拿了边上的一次性杯子,但是没有水壶,他的手又被握着,没法去饮水机那里倒水。

他只好朝着不远处的严棣挥了挥手里的一次性杯子。

严棣理解了他的意思,走去了饮水机旁,接完水拿给陆折,接着看了眼沈白舟的情况,又远离了病床。

陆折扶着沈白舟坐起来。

从始至终沈白舟都不肯放开陆折的手。

陆折怕沈白舟受刺激,就由着他牵着,就是他的动作有些不太方便。

他把水杯递到沈白舟的嘴边,原本以为沈白舟会直接拿着水杯喝,结果沈白舟直接就着他的手,抿了口水。

陆折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古怪,怎么弄得他越来越像沈白舟的家属了。

不远处的严棣看得是眼皮直跳,说这两个人没点猫腻,他是真的不信。

他忍着冲过去夺回自己宝贝弟弟的冲动,捏着眉头没再去看陆折和沈白舟,深怕自己一个没忍住,过去把人给咔擦了。

喂了沈白舟半杯水,陆折接收到沈白舟的眼神,知道他不想喝了。

于是把水杯放了回去,然后扶着沈白舟躺下去。

从沈白舟情绪波动,到现在情绪算得上稳定,已经过去一段时间。

陆折坐在床边,纠结了下,怕自己说的话又刺激到沈白舟,这次用了蹩脚的谎言。

他问道:“我记性不太好,你说我是你的亲人,那我是你的……”

沈白舟喝过水后,嗓子舒服了不少,已经能发出声音。

他明白陆折话中的意思,陆折话没说完,他就打断了:“徒弟。”

听清楚了,但是好像又没听清楚的陆折:“……?”

陆折眨了眨眼,问道:“你说我是你的什么?”

沈白舟哑着声强调了一遍:“你是我的徒弟。”

“徒弟”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像是很痛恨这两个字,也像是痛恨这层身份。

他说完,抿住了唇,喉结微动,后面没说的话被他咽了回去。

陆折:“……”

陆折记起来当初第一次见沈白舟,沈白舟拉着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还要丢下为师几次”。

沈白舟自称“为师”。

陆折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控制着面目表情,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你是?”

沈白舟扫了陆折一眼,他的存在或许对这个世界的人,对陆折来说是一件很离奇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打算隐瞒陆折,陆折信也好,不信也罢,他都不会再让他丢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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